第 195 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最後的決戰
第一百九十四章最後的決戰
冬月廿七,鹿靈大捷,陳子峰將軍聲東擊西,大破安伮西路大軍。
安伮西路主將呼延索莫見勢不敵,又聞東路呼延南山兵敗噩耗,當即下令撤軍。
廿九日夜,陳躍率部奔襲,就着北風火攻安伮后軍駐地,將偌大一座山谷燒成火海地獄,殲敵逾萬,安伮大軍四散潰逃。
臘月初二,夏石重收復章柏縣。
初七,安伮王庭收到戰報,得知呼延南山兵敗被俘,發兵七萬,由大將滿達魯率軍南下。
次日,胡一刀強攻石槐縣。
石槐既復,江衝下令:命敖齊率軍北上支援,務必要趕在安伮援軍到來之前入駐頌州。
初九,周韜、曹兌率部出現在呼延索莫撤軍的必經之路上,予以迎頭痛擊。
一日後,陳子峰率軍趕來,與之夾擊,呼延索莫遁入白猴山。
臘月十四,王晃破頌州。
江沖命路章將呼延索莫殘部堵在白猴山中,周韜、曹兌退守頌州城。
十六,胡一刀再取負陽。
臘月十九,敖齊率領援軍抵達頌州,苦戰月余的大軍終得喘息之機。
至此,除過白猴山西北的靖坪、北鄉二縣,陷落敵手數十載的頌州大地終於回歸故國。
然而戰爭還遠遠沒到結束的時候。
據斥候來報,滿達魯所率領的七萬大軍已過雙石城,正朝着頌州方向開來,一旦大軍開到,這又將是一場惡戰。
在敖齊到來之後,江沖調整戰略部署,將頌州防禦交付敖齊,通告全軍抓緊時間修整,準備迎戰即將趕來的安伮大軍。
臘月廿七,滿達魯兵臨頌州城。
正如江沖所料,滿達魯表面作出趁梁軍立足未穩強攻頌州城的架勢,背地裏卻派出精銳去往白猴山營救呼延索莫。
江沖料定滿達魯南下匆忙,補給艱難,無法進行長期作戰,故而從一開始就將重兵佈置在通往白猴山的胡家口。
梁軍將士們頂着刺骨的北風,在大雪漫天中死守苦戰十日。
直到正月初九,天放晴了。
敖齊看着城中為數不多的糧草,準備拚死一戰,卻忽然聽到城樓上將士高呼“安伮撤軍”。
他連忙登上城樓,見遠處的安伮軍隊如潮水般退去,忽有所感,派出斥候探查。
半日後,斥候來報:陳子峰率援軍至。
敖齊渾身一松,癱坐在牆根下,笑得像個傻子一樣。
兩日後,江沖親自押送呼延索莫入頌州。
甫一入城,還不等落地,就見豫王府侍衛小鍾脖子上吊著受傷的右臂站在眾人之後,遠遠地看着自己。
江沖想起自己離京前交待給豫王的事,心裏一緊,面上不動聲色,召集眾將,升帳議事。
戰火平息,不代表將軍們也能放鬆休息,尤其是在靖坪、北鄉二縣還在敵手的情況下。
江沖放下部下歸總的傷亡名冊和戰功簿子,面對眾人請戰,淡淡道:“先休息,過半個月再說。”
“大帥,我等尚有餘力。”
“是啊大帥,我們不累,只要一想到打完靖坪北鄉就能恢復從前的邊境線,就渾身都是力氣!”
“打完靖坪在歇不遲。”
眾人紛紛請命。
就連陳子峰也道:“敢問大帥,是何緣由?”
面對叔叔輩的老將,江沖總是要給幾分面子的,便道:“最多半個月,駐紮在靖坪北鄉的安伮軍會撤走,屆時再取二城。”
陳子峰稍一細想就明白了江沖的想法——靖坪、北鄉二城在白猴山西北,從頌州過去不能走直線,得繞過白猴山,路遠是其一。
其二是從前頌州在安伮人手裏的時候,對於安伮而言,靖坪和北鄉是聯通頌州和西陵城的樞紐,值得派出重兵把守,以確保駐紮頌州的軍隊補給;如今安伮丟了頌州,靖坪和北鄉就如同梁軍嘴邊的肥肉,對安伮而言,駐軍二城非但不能對梁軍造成威脅,反而會徒增消耗,不划算。
等安伮那邊消化完兩路大軍慘敗,就連大將軍滿達魯也沒能在江沖手裏討到好處的事實,自然會撤走靖坪、北鄉的大部分軍隊。
屆時再取二城,如探囊取物。
陳子峰笑着道:“那到時候能否讓末將出戰?末將今年已經五十九了,興許這輩子都沒有再上戰場的機會。”
他這樣說,別人也不好再爭。
“好。”對江衝來說誰打這一仗都行,反正他會在後面盯着,“派斥候盯着,一旦有動靜立即發兵,速戰速決,別臨走了再屠個城。”
當年萬真之亂,安伮軍一路打到金州,所過之處雞犬不留,不得不防。
陳子峰連忙正色:“遵命。”
江沖分派好任務,便命眾人各自去忙。
路章去而復返:“大帥。”
江沖抬頭:“有事?”
路章:“派誰押送呼延索莫去金州?”
剛剛在外面,除了幾個有重任在身的,其餘都在爭搶着押送呼延索莫的任務,好藉機回金州吃頓好的,出征在外兩個月,嘴裏都淡出鳥來了。
路章也想去,但江沖讓他清掃頌州境內安伮殘兵,去不了。
江沖道:“就地關押,若有人問起,就說路途遙遠,押送途中可能會遇到安伮人設伏。”
這一戰中,安伮兩路大軍主帥皆被梁軍所俘,同樣也有不少梁軍將士被安伮所俘,再加上從前安伮人擄掠的大梁百姓,絕不是一個小數目。仟韆仦哾
安伮必定要贖回他們的兩位王子,大梁也得要回所有梁人。
到時候進行和談,不管朝廷派誰來談,江沖都信不過,手裏總得握着點籌碼。
路章:“是。還有,從京城來的豫王府侍衛求見。”
江沖翻閱陣亡名冊的手一頓,“知道了,叫他進來。”
小鍾到北境一個多月了,但是因為戰火四起,遲遲見不到江沖的面,他被困在頌州,幫着守城,還受了傷。
如今可算是見到了,連忙將豫王吩咐他交給江沖的信呈上。
江沖先拆的是重陽的信,展信前捫心自問,如若信中所寫是最壞的情況,以他目前的狀況能不能受得住。
答案是能。
不論韓博發生了什麼、是否安好,他都能穩得住。
於是展信,看完第一句江沖就皺起了眉頭。
重陽是個好孩子,他知道江沖最關心什麼,在開頭第一句就交待了韓博的近況——他失蹤了。
去年八月初五,韓博二叔韓仁義被抄家,韓仁義打入死牢,其家眷下獄等待流放;韓博他爹韓仁禮的棺槨被人從祖墳里刨出來,去掉所有朝廷官員才能享有的葬儀,重新按照庶人禮儀下葬,韓博、韓章兄弟二人按律革除功名,並接受笞刑二十,看在江沖的面子上,當地官府表示可以拿錢贖抵免於刑罰。
韓氏經過一場雞飛狗跳,族人指責韓博明明攀附上了平陽侯,關鍵時刻卻不肯為自己的親二叔求情,韓博直接一通嘲諷,將蘇南韓氏族老羞辱了個遍。
同族裏鬧翻之後,韓博搬出韓家大宅,將一眾奴僕遣去觀州,只帶兩名小廝尋了一處偏僻的山中寺廟,打算在寺里守完最後兩個月。
八月廿五,韓博分別以送信、買點心的名義支開小廝二人,直到三天後小廝回來才發現韓博在禪房留了張紙條說自己出門辦點事,會自己去金州。
之後任憑隨從們翻遍整個觀州,都沒有找到韓博的蹤跡。
就在隨從們打算將此事傳回京城時,旻州發生瘟疫,相鄰的觀州官道也不許通行了。
重陽在信中說,旻州雁山縣的瘟疫是九月中旬鬧開的,從八月廿五到九月中旬,整整二十天,只要韓博沒在原地逗留,只要他不往雁山方向去,就不會進入瘟疫範圍。
重陽發完這封信之後,他自己也被困在了觀州。
江沖仔細讀完兩遍,又在信封里摸了摸,果然摸出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另有要事了結,金州之約必不敢忘”。
是韓博的筆跡。
江沖煩躁不已,他抬手按住胸口位置,那裏有一個錦囊,錦囊里裝着兵符和幾塊薄薄的翡翠殘片。
韓博曾經送他的翡翠小月亮,他一直掛在脖子上,但是前不久在行軍途中它碎了,等江沖發覺的時候,找遍全身就只能找到幾塊殘片,沒法再拼回原本的樣子。
當時江沖就在想,這是不是昭示着韓博出了什麼事,之後戰事吃緊,他也沒法派人催問消息。
直到如今方知韓博失蹤。
江沖收斂心神打開豫王的信。
信中說經過太醫救治調養,太上皇的病情已經得到控制,雖然不能言語,但只要靜心休養不動肝火,就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豫王告訴他,聖上年紀雖輕,但心有成算,並不是需要長輩保駕護航的小兒,旻州的瘟疫也在可控範圍之內,讓他只管安心打仗,不必憂心朝事。
江沖思量片刻,對小鍾道:“你先養傷,養好傷再回聖都。回去之後去侯府帶個話,讓去蘇南的人等瘟疫結束都撤回來。”
“是。”小鍾還在等着江沖有沒有話帶給他家王爺。
“就這些,退下吧。”江沖疲憊地揮揮手示意小鍾退下,繼續一頁一頁地翻看着陣亡將士的名冊,彷彿要將那每一個。
直到翻完最後一頁,他鋪好紙,往硯台里倒了點清水,拿起墨條,一邊研磨,一邊思索着該怎麼為陣亡的將士們爭取到更多的撫恤。
只是他太累了,兩個月的指揮作戰早已耗盡了他的心力。
他做了一個夢。
夢見韓博站在一處十餘丈高的懸崖之上,而自己正藉著崖壁上垂落的藤蔓向上攀爬。
爬到一半的時候,韓博蹲下來問他累不累。
江沖正準備張口說自己不累,繩子斷了。
驚醒的時候,天色暗了下來。
大雪正紛紛揚揚地落着,彷彿冬天又要來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