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駕崩

第76章 駕崩

76

興慶殿門窗緊閉,將風聲雪聲阻隔在外。

老皇帝倒在地上,像是瀕死的野獸,正在做最後的掙扎。

他的呼吸聲又粗又重,嚇哧——嚇哧——

無比詭異。

扶容獃獃地站在原地,手裏還握着馬鞭。

秦騖就站在他面前,乖順地低下頭,在他面前俯首稱臣。

秦騖竟然還怕他反悔,低聲重複一遍:「扶容,說好了,我不做皇帝,你喊我「殿下」,要和以前一樣。」

扶容怔怔的,有些不敢相信。

秦騖就這樣答應他了?

他只是想試一試而已,其實他心裏半分把握都沒有。

他也不知道要給秦騖什麼「補償」,「殿下」和「陛下」的區別,真的有這麼大嗎?竟然能勸動秦騖放棄皇位。

秦騖就這麼在意扶容對他的稱呼。

扶容認真地看着秦騖的眼睛,找不到一點戲謔或是玩笑的痕迹。

他是認真的。

扶容有些失神,抓着馬鞭的手不自覺緩緩鬆開。

那條馬鞭晃晃悠悠地搭在秦騖的肩上,從頭到尾,這對秦騖根本就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束縛。

只是因為眼前的人是扶容,秦騖才被圈住了。

秦騖溫馴地低下頭,把腦袋靠在扶容的肩膀上,趁着扶容走神,偏過頭,偷偷親扶容的鬢角,親了好幾下。

這時,扶容察覺到不對勁,垂了垂眼睛:「秦騖,你在幹嘛?」

秦騖若無其事地抬起頭,抓起馬鞭,在自己脖子上繞了兩圈,重新加固,然後再塞進扶容手裏:「扶容,牽好我。」

扶容小聲問他:「你是說真的嗎?」

「真的。」秦騖頷首,「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從昨天開始,秦騖就想讓他提這個要求。

只是當時,扶容太怕他,顧慮太多,怕秦騖不會答應,又怕秦騖會被他惹惱,說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卻始終不敢大大方方地提出來。

秦騖一直在等他開口。

秦騖不想做皇帝,秦騖只想讓扶容跟他提要求。

秦騖雙手捧起扶容的臉,低聲道:「扶容,別怕我,別想太多,隨便提要求,我全部都能辦到。」

扶容迎上他的目光,認真地看着他,終於還是點了點頭:「那你要說到做到。」

「一定。」秦騖握了一下他的手,「擊掌為誓。」

秦騖又道:「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處置,你在這裏等一會兒。」

扶容點點頭:「嗯。」

他既然都這樣說了,扶容也不害怕他食言。

秦騖轉身要走,才走出一步,就被脖子上的馬鞭勒住了。

秦騖往回退了一步,退回扶容身邊,扶容這才反應過來,他還拽着馬鞭呢。

扶容連忙要把東西摘下來:「對不住,我忘了。」

扶容站在他面前,微微踮起腳,同他腳尖相抵,幫他把鞭子解開。

靠得有點近。

秦騖抿了抿唇角,瞧着扶容的衣襟,嗅見扶容身上淡淡的香味。

秦騖目光暗了暗,卻道:「扶容,做得好,就是這樣。把我牢牢地拴在旁邊,我不乖就狠狠地拽一下鞭子,把我拽回來,打我踹我,讓我聽話。」

他說得有點可怕。

扶容抿了抿唇角,把馬鞭摘下來:「我沒有說你不聽話,你去吧。」

「是。」秦騖拍拍他的小臂,「轉過身去,不要看裏面。」

「噢。」扶容不明就裏,但還是轉過身去。

秦騖笑着,轉身離開。

在轉過身的瞬間,秦騖立即收斂了笑容,扭了扭脖子,表情變得兇狠又殘暴。

秦騖原本只是一匹野狼,現在變成一匹得了瘋病的野狼,只要扶容不牽着他,他就發瘋。

秦騖大步上前,猛地掀開帷帳,定睛一瞧:「嘖,陛下,這是要跑了?」

老皇帝趴在地上,站不起來,趁着秦騖和扶容說話,想要逃跑,只能手腳並用地往外爬。

他爬了這老半天,秦騖只用了一步,就追上他了。

秦騖站在他面前,抬起腳,踩在他的肩膀上,厲聲問:「皇帝印璽在哪裏?」

老皇帝驚恐不已,掙不開,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大聲哀嚎:「來人!護駕!護駕!」

秦騖瞧了一眼帷帳外面,外面都是他的人,他不擔心會有人進來「護駕」。

他主要是擔心會吵到扶容。

秦騖確認扶容沒有回頭,不耐煩地轉過頭,稍稍壓低聲音,語氣陰狠:「我又沒殺你,又沒打你,你嚎什麼?」

老皇帝簡直要被他氣撅過去,自己都被他整成這樣了,他還好意思說,沒打他,沒殺他?

老皇帝一口氣喘不上來,只能虛弱地呼喊:「護駕……來人吶,張天師……陸天師……護駕……」

下一刻,張天師和陸天師應聲而至。

老皇帝眼睛一亮,可是再下一刻,兩位天師都走到了秦騖面前。

「攝政王殿下,印璽取來了。」

「前日夜裏,殿下起事的時候,陛下就讓我等把印璽拿過來,藏在後殿那座金神像下面,我二人方才去取出來了,東西藏得深,所以費了些功夫。」

老皇帝「嘎」地嚎了一聲,猛撲上前,死命拽住張天師的衣角:「你……你們……」

張天師雙手奉上印璽,秦騖單手拎起,點了點頭:「幹得不錯,回去領賞。」

秦騖轉過身,老皇帝還想攔他,被兩位天師按住了。

秦騖淡淡道:「把他的嘴堵上,扶到榻上去。」

「是。」

殿中終於安靜下來,秦騖在案前坐下,從懷裏拿出一卷絹帛,鋪在案上。

秦騖將絹帛上的字跡確認了一遍,然後拿起印璽,蓋了上去。

成了。

秦騖拍了拍手,好好地把絹帛疊起來重新收好,然後走回榻邊。

老皇帝被兩個天師按在榻上,奮力掙扎。

秦騖把印璽丟在他身上,把他砸得一激靈。

秦騖淡淡道:「我這回沒興緻做皇帝,你放心。」

秦騖回頭望了一眼帷帳外,壓低了聲音,用扶容聽不見的聲音對他說:「太子馬上就要過來了,我大發慈悲,准許你們說幾句話。」

老皇帝渾濁的眼珠一轉,驚喜道:「太子沒死?太子沒死!」

秦騖語氣陰森:「太子是沒死,但是離死也不遠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自己心裏有數。」

他掃了一眼老皇帝額頭上的傷口,老皇帝立即打了一個冷戰。

他回憶起前日,被秦騖按着腦袋往地上摜的恐懼。

這個人是個瘋子,他惹不起。

秦騖表情陰鷙:「我就拿着刀在後殿,你要是說了不該說的,我一刀砍死他,再一刀砍死你,送你們父子一起上西天。」

老皇帝連連點頭,眼裏流露出無盡的恐懼。

秦騖是真的做得出來的。

太子還活着,秦騖無意皇位,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不敢再多說什麼,多想什麼,只能連連點頭。

秦騖滿意了,直起腰來,拍了拍手,招呼兩個天師:「給陛下收拾一下,準備迎接太子殿下。」

「是。」

秦騖轉身離開,回到扶容身邊,低聲道:「事情辦好了。太子馬上要回來了,皇帝要跟他單獨說話,我們去後殿吃點心。」

扶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是皇帝要跟太子單獨說話,還是你安排他們單獨說話?」

秦騖低聲道:「當然是他們自己要說話,太子馬上就要即位了,皇帝要叮囑他一些事情。」

扶容瞧着他,點了點頭:「好吧,聽你的,去後殿吃點心。」

扶容心裏也清楚,秦騖不可能善待老皇帝,大概是威脅了他一通。

不過沒關係,他又不在乎老皇帝怎麼樣。

扶容舒了口氣,轉身離開。

秦騖跟上他,低聲問:「現在不要牽我嗎?」

扶容反問道:「你想讓你的屬下看見嗎?」

那種事情,在私底下做一做就好了,讓其他人都看見,那也太奇怪了。

秦騖笑着應道:「想,我想讓天下人都看見。」

扶容哽了一下,加快腳步,往外走去。

秦騖瘋了。

*

秦騖已經派人在後殿安排好了一切。

熱水、乾淨衣服,還有茶水點心。

扶容本來還在生病,又趕了一天的路,也累壞了。

扶容洗了把臉,換上衣裳,坐在案前吃東西。

秦騖坐在他身邊,按照扶容的習慣,往糖蒸酥酪里加了點桂花蜜,攪拌攪拌,放到扶容手邊。

扶容小口小口地吃着點心,沒多久,外面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緊跟着,傳來了太子殿下的聲音。

「孤先去見父皇,讓林意修和幾位將軍準備好,還有扶容,快派人去找找,秦騖把扶容帶到哪裏去了。」

「是。」

扶容想站起來,卻被秦騖按住了手。

秦騖低聲道:「坐一會兒吧,外面還有得鬧,你現在出去,會被他們擠到。」

扶容道:「我要出去看看太子殿下。」

秦騖耐着性子道:「他和皇帝說話呢,等一下再去見,再說了,等一下他們要哭喪,你想給老皇帝哭喪嗎?」

扶容想了想,搖搖頭:「不想。」

「那我們再坐一會兒。」秦騖按住扶容,吩咐屬下,「去跟太子的人說一聲,扶容在我這裏,不用找了。」

「是。」

扶容重新在案前坐好。

興慶殿的前殿和後殿,只隔着幾重帷帳,前殿的人說話,後殿聽得很清楚。

秦昭趕到的時候,張陸兩位天師,已經把老皇帝收拾得人模狗樣的了,一點兒也看不出方才狼狽的模樣。

張天師還提前跟太子稟報:「太子殿下無恙就好,前日夜裏,陛下忽聞噩耗,猛然起身,沒想到整個人往前一栽,直接磕破了額頭,唉。」

「好,孤知道了。」

秦昭應付了兩句,便屏退侍從,大步上前,掀開帷帳,喚了一聲:「父皇!」

老皇帝病病歪歪地躺在榻上,聽見熟悉的聲音,有氣無力地抬了一下眼皮,眼睛一亮,來了精神:「昭兒……快,殺了……」

他原本想說「殺了秦騖」,可是他又想起秦騖對他說過的話。

他要是說了不該說的,秦騖就把他父子二人一起宰了。

秦昭摔下山崖,看起來狀況也不太好,和他一樣,額頭也摔破了。

老皇帝忽然又消了氣焰。

老皇帝無法,只能顫顫巍巍地朝他伸出手:「昭兒。」

秦昭快步上前,在榻前跪下,握住老皇帝的手:「父皇。」

老皇帝有氣無力:「朕……朕錯了,是朕害了你,你別怪朕。」

他不該派人去殺扶容,更不該迷信修行,錯信張天師和陸天師。

他最不該……最不該的就是,生了秦騖這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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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偏執帝王一起重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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