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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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扶容和秦昭一同守歲。
燈燭明亮,扶容撐着手,吃着秦昭從宮裏給他帶的點心。
秦昭坐在他身邊,愁眉不展,大約還在擔心賜婚的事情。
扶容看着他,也不免有些擔心,掰了一半點心,準備遞給他。
正巧這時,秦昭轉過頭,想跟他說話:「扶容……」
扶容拿着點心,正好擦過他的唇角,扶容笑着應道:「殿下。」
「孤會想法子的,你和上回一樣,不要摻和。」
秦昭說完這句話,便低下頭,微微張開嘴,將扶容手裏的點心銜走。
扶容輕聲道:「沒關係的,明日再煩心,今晚先好好過年。」
「嗯。」秦昭頷首,忽然想起什麼,「孤給你準備了年節賀禮,忘在馬車上了。」
秦昭說著,望了望門外,他來的時候,為了不暴露自己和扶容的關係,只帶了一個侍從,若是讓侍從回去取,只怕不妥。
但是賀禮……
扶容半邊身子探出去,趴在案上,期待地看着他:「殿下給我準備了什麼?」
秦昭溫聲道:「不過是一些零散的小玩意兒,你先前提過的。」
扶容道:「殿下跟我說說吧,明日再把東西拿給我,就不用麻煩他們現在回去取了。」
「好。」秦昭無奈地嘆了口氣,細細道來,「上回你說孤那支紫毫筆好用,就多給你找了兩支。還有松山亭的墨,一卷筆簾。」
「都是些小東西,你平日裏用起來,也不會引人注意。」
「對了,上回你打翻了硯台,沾了滿袖的墨汁,孤讓他們給你縫了一雙套袖。」
扶容疑惑:「套袖?怎麼樣的?」
秦昭答道:「就是一副袖子。下回寫字,你先用襻繩把衣袖挽起來,再套上套袖,抽緊了,就能套住,若是沾上墨汁,拆下來再洗。」
扶容朝他伸出雙手,笑了笑:「不懂。」
秦昭無奈地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衣袖翻折上去,演示給他看:「就是這樣。」
窗檯外,秦騖坐在地上,捏着扶容留給他的光禿禿的煙花枝子,把枝子折成一段一段的,丟在地上。
咔嚓咔嚓。
說實話,秦騖完全想不明白。
太子和扶容在一塊兒,太子馬上就要被賜婚了,他馬上就要和扶容分開了。
倘若換成是他秦騖,他現在就馬上跳起來,衝出去想辦法,隨便用什麼辦法,舉兵造反、弒父弒君、聯絡朝臣。
不論如何,他得想辦法,在今天晚上就把這件事情給按死。
這種糟心的事情,絕不能留着過夜。
把潛在威脅全部提前按死,才能安心抱着扶容睡覺,不是嗎?
結果太子呢?
扶容都要沒了,他還擱這兒跟扶容講什麼套袖?
太子一點都不着急的嗎?他一點都看不出來,扶容是在故意順着他、哄他嗎?
他還不去解決問題,還賴在這裏。
秦騖神色不耐,隨手摺着木枝,丟出去。
太子不着急,扶容也不着急,他在這裏替扶容着急。
他盼着扶容快點和太子分開,可是……想到扶容和太子分開了,扶容肯定得難過一陣,說不定還得哭,他也跟着心裏發脹。
其實……
秦騖不得不承認,扶容和太子在一塊兒的時候,好像也挺高興的。
扶容挑人的眼光還挺不錯。
太子雖然軟弱,但也不是大女干大惡之人,對扶容也算好,也會哄人,當然還是比不過他——
秦騖是指,犯混賬之前的他。
要是扶容喜歡,要不再幫太子一把,這次還幫他拒婚,讓扶容和他在一起待久一點?
扶容會高興的,扶容會喜歡的。
至於自己,拆散不了,他可以偷偷加入嘛。
和扶容私會,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三個人,嗯……好像也……
咔嚓一聲,秦騖折斷了最後一截木枝。
他回過神,扇了一下自己的臉。
秦騖,你在犯什麼賤?
扶容眼看着就要和太子分開了,你還想重新把他們撮合上?
你是瘋了,還是傻了?
這時,房裏的秦昭說話聲音頓了一下:「扶容……」
扶容看了一眼窗戶那邊,應該是想到了什麼,小聲道:「應該是風吹的。」
秦昭看着窗檯將信將疑:「你住在這兒,會不會不安全?」
「不會,梧桐巷裏都是捕快,不會有事的。」扶容還被他握着手,想了想,直接翻過桌案。
秦昭還沒反應過來,扶容就已經鑽進了他懷裏。
扶容抬着頭,眨巴眨巴眼睛:「殿下。」
秦昭頓了一下,在燈燭映照下,面上染上薄紅,刷地一下舉起雙手,往後仰靠,儘力不碰到他:「扶容,孤跟你說過了,不可……不可放肆……快下去……」
扶容乖乖地坐在他懷裏:「不要。」
秦昭攏着雙手,不敢動他:「扶容,快下去。」
扶容定定地搖搖頭:「不、要。」
扶容這樣一鬧,秦昭也就沒有精神去管窗檯那邊的動靜了。
躲在窗檯底下的秦騖狠狠地咬着木枝子,又是咔嚓一聲。
這原本是屬於他的!
前世,前世應該是扶容和秦騖在冷宮裏,扶容應該窩在秦騖的懷裏取暖。
應該是他!不是秦昭!
*
不知道過了多久,牆外傳來打更人敲梆子的聲音。
「子時,平安無事。」
扶容和秦昭對視一眼,互道一聲「新年好」。
扶容纏着他:「太子殿下新年好,事事如意、平安順遂、福祿長久……」
秦昭竟然被他逼到牆角里:「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這一年念了很多書,知道很多成語,可以了。」
扶容朝他伸出手:「殿下,賞錢。」
「好好好。」秦昭往後躲了躲,摸了摸衣袖,想要找到一點錢。
結果他忘了,自己沒有帶錢出門的習慣。
一個銅板都沒有。
秦昭剛準備出去找侍從借點錢,扶容就把他按回去,從懷裏拿出兩個紅紙包着的小紅包,分給他一個。
「這是我娘拜神用的紅紙,很有福氣的,給殿下一個。」
「好。」
兩個人再說了一會兒話,扶容沒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秦昭溫聲道:「太晚了,孤先回去了,你快睡吧。」
「嗯。」扶容點點頭,也跟着下了榻,趿着鞋,「我送殿下出去。」
「好。」
扶容犯起困來,整個人都迷迷瞪瞪的,跟在秦昭身後。
秦昭剛要打開房門,扶容便拽了拽他的衣袖。
秦昭回過頭,扶容朝他張開雙臂,一臉坦然。
秦昭瞭然,紅着耳根,抱了他一下:「好了,快回去睡覺。」
「嗯。」
秦昭推開房門,老門房就候在外面,送他出去。
扶容站在房裏,看着他出去了,才轉身回去。
忽然,扶容看見自己房裏的窗戶。
他腳步一頓,隨後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咔噠一聲,直接把窗扇給鎖上了。
外面果然有了動靜。
秦騖猛地站起來,推了推窗戶,發現推不開,低聲道:「扶容,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扶容輕聲道:「秦騖,我要睡覺了,我不想再跟你吵架。太子殿下剛走,你等一下再走。」
秦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情:「知道了。」
扶容小聲道:「我早就讓你走,是你自己不走的。」
「是,是我自己不走的。」秦騖語氣冷硬,「你慢慢睡,我在外面給你守着。我原本還想着,要是秦昭留下來跟你一起睡,我幫你倆守着。」
「我像不像你的小伴讀?你和太子私會,我在外面望風,有人來了我就衝出去幫你把人打跑。」
扶容道:「既然你是我的小伴讀,那我讓你做什麼都可以。在外面站着,不許吵。」
秦騖頓了頓,悶悶地應了一聲:「是。」
扶容走回房裏,麻利地把床鋪好,吹滅蠟燭,鑽進被窩裏。
秦騖聽他的話,乖乖地站在窗外,等太子走了,他再走。
秦騖高大的身影投在窗紙上,扶容瞧了一會兒,總覺得他正透過窗紙盯着自己,心裏毛毛的。
扶容想了想,輕聲道:「秦騖,走遠點。」
窗戶那邊的身影晃了一下,秦騖嘆了口氣,果真走遠了一些,一直到窗紙上的影子消失。
扶容翻了個身,背對着秦騖,準備睡覺。
不知怎的,扶容現在不是很怕他了,反倒因為秦騖在窗外,竟有一些安心。
扶容想,或許是他已經找到了,對付秦騖的辦法了吧。
扶容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
翌日。
扶容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
窗外的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秦騖連燒完的煙火枝子都帶走了,扶容本來還想着要打掃一下的。
窗台上放着一個小小的紅封,裏面是兩枚銅錢。
扶容瞧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把東西收起來了。
他穿上娘親給自己準備的新衣裳,高高興興地出了房門。
蘭娘子已經在用早飯了,扶容小跑上前:「娘親,娘親新年好,事事如意、平安順遂……」
蘭娘子一臉無奈,給他一個大紅封:「你都幾歲了?娘可不太記得了啊。」
扶容在娘親身邊坐下,給自己舀了一勺小米粥,理直氣壯:「兩歲。」
蘭娘子一臉複雜地看着他。
扶容笑了笑,他從重生到現在,確實才過了兩年嘛。
兩歲,沒錯啊。
蘭娘子又問:「新年收到的第一個紅封,是娘給你的吧?」
扶容頓了一下,抬頭看向娘親。
他幾乎懷疑娘親發現了什麼。
扶容不善撒謊,輕輕地點了點頭:「是啊。」
蘭娘子笑了一下,碗裏夾了一點醬菜:「快吃吧,等會兒娘帶你出去走走。」
「嗯。」
吃過早飯,蘭娘子帶着扶容,在梧桐巷的鄰居家裏串了串門,就算是拜年了。
下午,扶容提着禮品,準備和太子殿下和林公子一同,去王家拜見王老太傅。
王老太傅是太子殿下和林公子的老師,也算是扶容的半個老師,他們一起去拜見,並無不妥。
扶容提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