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撤防
王府的大門,包裹着厚重的鐵皮,豈是一拳之力就可以轟開的?
鐵蠻兒這一拳轟出,可打死一頭牛,只聽得轟隆一聲,大門上出現了一個斗大的凹陷。
謝隱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天下第一大傻子。
非但屁顛顛地送錢,還要眼睜睜地看着拆屋。
「怎麼,你怕我賠不起?」鐵蠻兒瞪着眼。
謝隱……
「我要進去很容易,砸門是為了你。」
鐵蠻兒又是一拳轟出,接連三四拳,再厚重的門,也經受不起這種巨力轟擊。
終於轟然倒下。
謝隱的心猛地提起,謝家何以至被人砸門了,連個動靜也沒有?
他急忙沖了進去。
沒有人。
鐵蠻兒狐疑地問道:「這真是鎮王府?」
謝隱面色蒼白。
王府里本有奴僕下人數百,玄甲衛數百。
上千人口,平時熱熱鬧鬧,現在卻靜得可怕。
「謝忠。」
依舊沒有回應。
謝隱額頭上滲出冷汗,前幾天回來的時候,已經發覺很不對勁。
不過那時還有一個謝忠,現在連謝忠都不見了。
再想到城中詭異畫面,他不敢再想像下去。
鐵蠻兒卻問道:「那十萬金還能兌現不?」
謝隱強壓着心頭的恐慌,點了點頭。
王府內的物件擺放一切如常,彷彿什麼都沒有變。
庫房只有金,沒有人。
十萬金是一筆很大的財富,足足裝滿了一個大箱子。
一般人根本搬不動,鐵蠻兒卻不是一般人。
看着他扛着箱子,滿臉得意地離去,謝隱終於明白,古籍上說,人間悲歡並不相同的意思。
迴廊,別苑,王府很大,謝隱越走越害怕。
非但沒有見着一個人,就連一隻貓一隻狗都沒看見,彷彿所有生命,都已經憑空消失。
不知不覺來到了王府中央,一陣湖風吹來,發脹的腦袋,才覺得好受些。
今日的息淵,與以往不同。
具體是什麼不同,他又說不上來。
眼睛一瞥,就看見湖中那棵古怪的樹,慚悔。
慚悔樹上紅色的葉子隨風飛舞,如同槍頭上的紅纓,紅得刺眼。
謝隱猛然驚覺,今日息淵與以往不同的所在——湖水泛着一種淡淡的紅色。
他深吸了口氣,一道腥氣猛然從鼻尖吸入肺腑。
血腥,這是血腥味。
他腦袋炸響,陡然一片空白,只想蹲下來狂吐。
「嘩啦」,湖水蕩漾,波光之中,隱約可見下面漂伏着一些黑影。
那些黑影,像是人?
他大吃一驚,急忙從附近找來牽舟的長鉤子,把那黑影拖出水面。
赫然是一具已經腫脹不堪的屍體。看着衣着服飾,正是王府的下人。
謝隱的手都在顫抖。
一具,兩具,三具……不斷地有屍體被拖上來。
這些人肯定不是自己跳入息淵的,而是被人殺死丟棄在此。
直到最後,他拖上了一條狗。狠,好狠,連狗也沒有放過!
謝隱已經麻木了,湖下還有更多的屍體,他不可能完全拖上來。
這一刻,他心中的恐懼和絕望,到達了極致,幾乎崩潰了。
耳邊響起謝安石的話,「這事切不可有讓第三人知道,否則,否則,謝家將有滅門之災。」
他那時還不信,可現在,短短三四天時間,父王的擔憂就變成了現實。
父王,謝隱就像溺水時握住了一根稻草,猛然站起,然後狂奔而去。
鎮州城中,一片死氣沉沉的景象,毫無煙火之氣。
鎮守軍馬行營中,卻有寥落的幾人,與以往威武的氣勢不可同日而語。
見到謝隱,那些軍兵也顯得很意外。
「怎麼殿下還在這裏?」
謝隱哪有心思和他們扯談,厲聲問:「行營檢點何在?」
那幾個軍兵詫異地看着他,「怎麼殿下不知道嗎?我們大晉與北蠻達成和議,軍馬都撤防了。這幾天城中人心惶惶,大都往南方搬遷了。你看,偌大的鎮州都快成空城了。」
「啊?有這樣的事?」
謝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大晉南渡之後,鎮州一直是關防重鎮,怎麼可能說撤就撤?
那幾個軍兵說道:「殿下,千真萬確。城中到處貼有六部公文。殿下可以自己看看。我們幾個老軍漢,也是捨不得這片故土,所以磨蹭着多逗留幾天,過些時候,我們也要撤走了。」
謝隱心裏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地問:「鎮王的意思是……?」
這樣重大的事情,怎麼可以沒有父王的參與。難道他在我上定魂山的三天,回來過?
說到鎮王,那幾個軍漢閃縮着,支支吾吾,愣是說不出話來。
謝隱更是焦急,喝道:「鎮王在哪?」
謝隱在軍中雖無實職,不過謝安石積威已久,誰不敢給他幾分面子?
「殿下…老王爺糊塗了,怎麼可以撤防呢?很多人背後都議論……」
「你什麼意思?」
謝隱雙眼幾乎噴出火來。
那幾個軍兵嚇得趴在地上,顫聲道:「自然是鎮王千歲的意思,不然我們怎麼會撤?」
「放屁!」謝隱大怒,父王怎麼可能會同意?
鎮州一撤,大晉神朝的門戶洞開,魔蠻只要渡江,就能長驅直入中土腹地,大晉拿什麼抵擋?
但他猛然一想,驚喜地問:「老王爺回來了?」
那幾個軍漢卻搖着頭說道:「我們沒見着老王爺,不過公文行榜上確有鎮王大印?不是老王爺,還有誰能蓋上鎮王印璽啊?」
啊?謝隱極為震驚,隨即感到渾身發冷。
這些軍兵說得沒錯,如果不是謝安石,誰能加蓋大印?
可如果不是謝安石,又哪裏來的大印?
大印平時當然放在王府之中。
那王府的慘案,會不會與這有關?
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了。背後可能牽涉到更多的人,更大的陰謀。
現在事情還未查明,絕不是越多人知道越好。
謝隱只好死死地壓制着心中的猜測。
「對了,殿下。」有個軍漢忽然想了什麼似的。
「那天那天我們去棺材鋪,並沒有發現殿下說的棺材。」
裝着蕭見梨的棺材也不見了?
謝隱只覺得腦袋都要炸裂,一個腦袋不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