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劍說它知道了
岐山深處。
一座荒蕪枯山上。
掌門沈余自空中徐徐落下,望着這片百年罕有人跡的地方。
自從百年前師叔宣佈於此處閉關后,他就再沒有來過這裏。
這枯山與止戈峰有些相似,但劍意寥寥。
然而在化神境的沈余眼中,這山是劍,山上碎石枯草,也是劍。
不過百年,整個山嶺已然被恐怖的劍意浸染。
他深吸了口氣,順着山下小徑徒步而上。
沿路前行至山嶺頂峰,沈余來到一處無名草廬前。
草廬狹小,僅容得下一人盤坐。
門口空地上,插着一柄岐山弟子入門時分發的練習用飛劍。
其劍身樸實無華,但隱隱傳出的劍氣躲不開沈余的神識探查。
“弟子沈余求見,師叔近日安好?”
沈余恭恭敬敬地俯身,向著草廬內行了一禮。
草廬無聲,唯有瀟瀟風起。
沈余能感受到廬內那道綿長氣息,山上的風正隨之起伏。
既已確認師叔就在草廬之中,沈余對草廬的沉默也不以為意,繼續道:“前日止戈峰承劍被妖人攪亂,可以確定是姬兀設局,藉此逃出了岐山。但有一事頗為古怪,止戈峰劍陣遭毀,最後卻莫名復原。”
草廬寂靜。
沈余面無表情,直言心中疑慮:“弟子對此有些疑惑,敢問,是師叔出手了嗎?”
堂前插着的那柄長劍,忽地無風輕擺。
沈餘一怔,師叔這是否認了?
止戈峰上的劍陣他事後也有親自查驗,那破碎的劍陣石盤。確實是被岐山菁純的止戈劍意糅合在一起。
整個岐山若還有修習止戈峰劍訣、並能將其運用到如此爐火純青者...
除了諸峰劍訣融會貫通的師叔外,沈余想不到第二人。
然而此刻師叔這無聲的回應很是明確,不是他。
不是師叔,那會是誰?
沈余眉頭不由皺起,這種不受自己掌控和認知的感覺,是身為掌門的他所不能接受的。
沉思片刻,一道靈光自腦海中亮起。
沈余想到了上月誅滅魂散人的神秘人,以及荒蕪山谷里劈開山谷的那一劍。
應當不是敵,或許是友?
沈余沉默看着眼前插在地上,那柄無風輕擺的飛劍逐漸停歇下來。
師叔好像一直對他挺不感冒的,只是沒想到百年來第一次求見,師叔依舊連露面的興趣都欠奉。
也許是當年師父的事情,自己的選擇遭到師叔的不喜了吧...
沈余起身,也不再磨嘰,將所剩之事悉數稟報。
“執劍長老林劍一此次處理失當,弟子以掌門身份罰其來劍廬百年,侍奉於師叔左右。”
“天衍閣傳來的妖皇消息,基本可以確定是萬妖國偽造,只是不知以何種方式蒙蔽了天衍老人的推算,這倒是天衍閣頭一次失手。”
“人皇已經知曉了姬兀之事的來龍去脈,想以此為柄要挾岐山,但此事錯在岐山,自當會多為天瀾界做些事情。至於人皇脅迫岐山一事,少不得弟子要去趟皇城,講講道理...”
沈余站在草廬之前,絮絮叨叨將近日之事,以及往後的些許打算,盡數稟明,也不管師叔有沒有回應。
諸事訴盡,沈余心中像是鬆了口氣,面色也沒有來時那麼嚴肅。
似乎就像個孩童,將心中煩悶與委屈悉數告知家中長輩一般,胸口大石落地。
“弟子就不打擾師叔靜修了,願師叔早日勘破,劍鳴岐山。”
“錚~”
話音剛落,地上那柄長劍十分應景地回應了一聲清鳴。
身為岐山掌門,天瀾正道門派的執牛耳者,沈余竟難得地露出一絲憨厚笑意,宛若長輩前笨拙的孩童。
即便站在岐山巔頂,但沈余心中清楚。
師父飛升之後,岐山最後的那柄劍,就是這位輩分最高、修為也最高的師叔了。
師叔閉關不開口,但劍鳴說它知道了。
如此甚好,沈余心中思量,此行算是得到想要的答覆了。
他再一躬身,隨後身形自原地消失。
荷香似乎正是時,秋風卻自這草廬前刮過。
捲起渺茫劍意,吹向了遠處的小青峰上。
躺椅上,小寐的明川緩緩睜開雙眸。
他靜靜望着頭頂那棵獨柳的枝椏,不知何時已經抽出鵝黃。
腦中開始回想起,前夜在止戈峰上的弟子們。
那些面容悉數在腦中閃過,明川腦海中浮現出紫霄峰那名弟子的相貌。
好像是掌門沈余的關門小弟子,叫...白河?
不太可能。
他不禁搖了搖頭。
岐山這些破事是真的多,還是交給沈余自己去頭疼吧。
明川在藤椅上躺久了,心態也逐漸開擺。
“明川,給我看看你承的劍唄?”
柳樹之下,許秀坐在另一邊的石凳上,見明川睡醒,不由開口問道。
前日聽到過明川說已完成了承劍,許秀此刻不免有些心痒痒。
明川懶得開口,右手一揮,一柄賣相極為樸素的飛劍憑空出現,插在許秀身旁的石凳上。
許秀向後仰去,堪堪躲開這一劍,口中則教育明川今後不要亂丟東西。
“就這嗎?”
許秀仔細端詳了一番,發現這不過就是一柄岐山弟子最為普遍大眾的入門飛劍。
而且應當是很久之前,千機峰量產的制式飛劍。
明川淺淺翻了個白眼,手又是一揮,長劍收回了促物袋中。
這柄劍是上一任岐山掌門,初拜入山門時所佩的弟子劍。
後來掌門飛升,連帶着弟子飛劍和掌門佩劍,一同供至止戈峰。
明川進了止戈峰后,倒是沒有費什麼工夫,第一時間便找到這柄不起眼的劍。
這些往事他自不會跟許秀細說。
許秀倒是有些惋惜,師弟未來可期,怎麼會選到這把平平無奇的路人劍。
不像自己,一個鍊氣廢物,都能承到爆殺青月的妖孽飛劍...
他心中尋思着,後面等條件好一些了,還是給師弟去千機峰定製把高階品級的飛劍才是。
正在想着,飛劍破空聲起。
一襲玄袍的阿忠從飛劍上跳了下來。
許秀見他臉色此刻仍有些蒼白,似乎還沒有從承劍異變中緩過勁來。
他不由關切問道:“阿忠師兄,傷勢尚未痊癒嗎?有事你找人帶句話,我去洗劍峰就是。”
阿忠正從儲物袋中掏出一物。
聽到“痊癒”二字,他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道:“不礙事,我是為道謝而來,自當親自登門。”
說著,將手中那物件遞給了許秀。
許秀笑着接過阿忠遞來的東西,連聲道:“都是同門,言謝就太見外了,還帶什麼禮物。”
阿忠:“......”
待看清手中物件,許秀呆住:“這不是宗門任務的令鑒嗎?”
阿忠點點頭:“我今日去認領任務,碰巧看到那邊有分配給師弟你的任務,就順路幫你帶來了。”
許秀:“...該說謝謝的,是我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