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離去的老5,碎掉的子母瓶
岐山劍宗百里之外。
一片慘嚎此起彼伏,這些外人盡皆捂着鮮血涌濺的眼眶,端的凄慘。
白羽幻化出的“奪目”一擊,蘊含著兇殘陰險的妖元,這些金丹及築基修士們無論如何運轉真元,都難以止住傷口的血。
甚至羽劍上的妖元如同跗骨之疽般,死死粘黏在眾人的識海之中,不斷侵蝕着其神魂。
妖族行事作風不及邪修詭譎莫名,但在妖域廝殺成長下,姬兀折磨人的狠戾心思卻是令人不由頭皮發麻。
這岐山外蹲點的探子眼線們,無異於是在接受酷刑拷打。
那條硬扛了誅仙劍意的人形蒼龍從深邃溝壑中一飛而起,方才宛若天外雷罰的一劍對他似乎並未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冷冷掃了一眼遍地打滾的蒼蠅們,姬兀並未繼續痛下殺手,瘸了腿的狗比死狗更有價值。
得益於王裔的血脈秘術,方才姬兀正是施展了龍血九變中的血遁,以精血化身抵消了那驚天一劍。
此時已然出了岐山境域,自是天下之大,無不可去之處。
至於地上那些其他門派的蒼蠅,不過是一些過來試探底線的炮灰而已。
但姬兀身為前岐山一分子,倒是在某些方面與陸司想法出奇的一致。
對敢於觸岐山劍宗虎鬚的越界行為,只有用殺和痛來給他們長點記性。
感受着遠遠綴來的一近兩遠三道氣息,姬兀回首,再度望向這三千里青山。
很久以前,還是幼年的他曾經對父王發問,妖族為何不能與人族共存於這片天地。
父王回他,不知。
一千五百年前,少年的他對父王說,想去天瀾帝國轉轉,找一找兩族共存的可能。
父王回他,且去。
隨後他穿越極北妖海,來到天瀾大陸,通過秘法掩飾妖身後,拜入了當時風光一時無兩的新興門派岐山劍宗。
想到昔年拜入岐山的那些歲月,姬兀嘴角不由彎起,接着輕嘆了口氣。
再之後,就是一個天真的妖族王子企圖融入人族門派,傳遞兩族交好信號的爛俗橋段。
這也是後來從其他“獄友”手中搞到的民間話本里,被千百遍說爛了的立場與矛盾故事。
沒錯,人族和妖族,就是天然的水與火的矛盾。
當他做了那麼多的嘗試、努力以及佈局之後,才發現雙方從最基礎的立場上就已然是矛盾對立。
那些他認為對的,其實都錯了。
可笑的是這些道理,還是在徹底決裂並被鎮壓於劍獄之後,他才在“獄友”提供的那些話本中讀明白,自己原來才是那個揮劍向風車的劍士。
不過都不重要了。
這方圓三千里,姬兀不知道用雙腳和飛劍丈量過多少次,就再看一眼吧。
下一次能站在離岐山這麼近地方的時候,可能就是以妖族大敵的身份前來了。
自嘲一笑,姬兀突然沒了諸如“後會有期”、“我還會回來”的喊話興緻。
他甚至連與岐山告別的興趣都無了。
如同那年跋山涉水獨自一人,帶着期許而來。
今日的他,只能帶着滿腔悵然,決絕回頭。
岐山劍宗流羽峰龍兀,就此別過吧。
青光一躍而過岐山邊境,脫離了誅仙劍陣籠罩範圍。
下一刻潛龍入淵,姬兀帶着他在岐山的所有痕迹,淡去了身形。
晚到一步的陸司懸在岐山邊境的半空之中,沉默望着那肉眼依稀可見的青色雲氣淡去。
那是姬兀先前施展遁法所在。
還是晚了一步。
紊亂的真元順着他壯碩身軀向外逸散,七竅徐徐淌出血線。
與姬兀的巔頂之戰,已然傷及他本源,尤其是在硬扛妖化的姬兀之後,能勉力追到此處實屬不易了。
兩道流光閃至,林劍一和厲千煉自後方趕到。
“老六,你還好么?”厲千煉上前真元運轉,幫陸司蘊養本源,這才發現他識海以及丹田早已千瘡百孔,瀕臨崩潰邊緣了。
“無礙,修養數年即可。”
陸司目光仍然凝視在青光消失的方向:“沒想到誅仙劍陣都砍不死他。”
三人沉默不語,神識掃過那堪比化神一擊辟出的幽邃大坑。
其內妖元濃郁,偶有三三兩兩的焦糊肉塊,應是秘法剝離出的精血化身,被劍陣一擊所致。
厲千煉目光望向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傷殘:“這些人?”
林劍一冷冷掃視,面無表情道:“讓他們躺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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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戈峰外,那片先人斬出的巨大石台之上。
相比較清晨人聲鼎沸的熱鬧場景,此時的石台寂靜一片。
許秀、明川二人負手立於雲九如身後。
在他們前方的那石台之上,整齊躺着七八十具冰冷屍體。
甚至有些屍體殘破不全,白布之下顯出令人心悸的詭異輪廓。
這些屍體,早上還在石台上嘰嘰喳喳,對自己即將承下的前人飛劍滿是希冀,激動不已。
不過一日功夫,便已永遠的與山上的劍意徹底融為一體,永鎮止戈了。
此次進止戈峰承劍的弟子兩百餘名,近半因為劍獄之亂而歸劍青山。
這是岐山不知多少年未有的重大折損...
一時間氣氛沉寂,石台上鴉雀無聲,唯有各峰弟子沉默着收整同門屍首。
倖存弟子也大都遭受重創,被送回各峰先行救治休養。
不多時石台上腳步聲也靜了下來,只剩戚今瑤、雲九如,以及今夜登過峰頂的幾名弟子。
戚今瑤與青月那記對拼遭受重創,此刻臉色亦有些蒼白,她神情頗有些疲憊,目光落在了許秀、明川身上:“九如,林師兄方才傳訊,今日先行回各峰休整吧,明日掌門師兄應當會趕回,屆時也許會和幾位師侄聊聊。-至於未能承劍的,留待再議。”
隨後她又望向了白河、陳叒,以及白河肩頭昏迷不醒的阿忠:“你們也先各自回去吧。”
交代完畢后,湛藍清光亮起,戚今瑤御劍而去。
雲九如嘆了口氣,拍了拍許秀肩膀,示意他上自己的飛劍。
許秀沉吟片刻,決定先留一留,他還有件事未處理。
向師父表達意願后,他拱手目送雲九如與明川離去,又與白河和陳叒揮別後。
他來到石台一旁,從儲物袋中掏出了一塊破損青石以及一枚精緻瓷瓶。
這是短劍飛去爆殺青月後,帶回來的“戰利品”。
青石光潤微顯,暫不知是何物,他只能先收了起來。
不過那枚瓷瓶,許秀倒是熟悉得很。
子母瓶的子瓶。
被斬的這青月妖獸,為何會出現一件岐山弟子間流行的物件?
神識微動,許秀嘗試着催動子母瓶,發出了一個空白的試探訊息。
他需要確認,母瓶是否就在附近。
然而信息剛一傳出,瓶中那子蟲便開始劇烈抽動。
隨後徹底僵化。
死了?
許秀眉頭皺起,陳叒之前教過他辨別之術。
此刻自然能清楚地確認,母瓶的持有者在接到信息的第一瞬間,就毀瓶滅蟲了。
他目光望向止戈峰,眼神微光閃動。
百裡外,御劍行於半空的白河回頭一望肅穆止戈峰后。
一縷瓷粉碎末,自他負在身後的手心中飄出。
散落在茫茫岐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