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預備翻車的百一九天
按理說,蝙蝠俠永遠擁有PlanB。
換句話說,PlanB出現就意味着……是的,原本的計劃終究還是出了點小問題。
布魯斯的計劃本身沒有什麼差錯,只是尤利西斯本人的到來讓整個場面顯得略微,有那麼一點點尷尬。
或許不止一點點。
此時,此刻。
尤利西斯的目光光明正大黏在克拉克身上,迪克也是,而克拉克只能一臉無辜地站在那兒,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而這短暫的時間間隔足夠遠在哥譚的布魯斯猜到發生了變故。
於是,迪克的通訊器又一次震動了起來。
蝙蝠家族背靠韋恩集團,有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兒。他們的耳麥小小一粒,比藥片還小上一圈,按在耳孔里,完全不耽誤他們跑酷。
按理說通訊是自動響應的。
不過剛剛迪克心情有些激蕩,直接按死,直到這回又震。他也明白現在的情況,便摘掉小小的耳麥通訊器,遞到尤利西斯手裏。
細微的震動從耳廓傳遞到指尖,最終落在另一人的掌心。
尤利西斯盯着“小藥片”看了幾秒,把它塞進了自己耳朵。
“布魯斯,”捲髮青年的嗓音帶着幾分溫潤的笑意,輕喚對方的名字,“晚上好。”
世界停頓了微不可查的半秒。
而後,聽筒傳回了屬於蝙蝠俠的,有些嘶啞扭曲的聲音:
“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輕聲回應:“嗯,是我。”
他語調溫和,一絲多餘的情緒波動都沒有:
“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達成共識了?有什麼事情想知道,你可以直接問我?”
他甚至有心情開上一個玩笑:
“我又不會覺得不需要你知道就堅決不說,只要你問我就會告訴你。我就在這裏。”
布魯斯:“……”
他俯視着城市,面具下的眼瞳眯了眯:“事實上,就算我直接向你發問,你也不能給予我需求的答案。”
他語調很平穩,不是指責,只是在陳述事實:
“你自己都沒弄清楚,尤利。”
尤利西斯:“……”
青年原本還能維持住上揚的嘴角拉平,微微下垂。
這話他接不動。
雖然布魯斯說的確實有那麼點道理。
但是!這不代表他就願意接受布魯斯的說法……就算他給不出正確答案,難道他們一起商量不比布魯斯這樣自己查要好嗎?
他根本是強詞奪理!
尤利西斯當場為自己找好了理由。
他嘆了口氣,語調幽幽的:“我有一點傷心。”
他說:“就算我不知道,你也可以跟我說的,對吧?至少——”
他頓了頓,繼續道:“在你找到一些連我自己都不了解的‘證據’之後,你可以告訴我,而不是和之前一樣:你知道,克拉克知道,迪克知道,但我不知道。”
尤利西斯重複了最後一句話,讀重音:
“我不知道。”
迪克在一旁無辜地瞪眼,雙臂在胸前交叉擺了個X,做口型:“我·真·的·不·知·道!”
尤利西斯對他挑了下眉毛。
克拉克不確定自己算不算知道,不過他正聰明地保持沉默,假裝自己只是墓園中用來裝飾的彩繪雕像。
聽筒那頭又一次陷入靜寂。
夜色深邃,冬日的哥譚連風也多了几絲凜冽。
蝙蝠俠站在高處,身後的披風翻滾,吞噬了黯淡的月光。他微微垂首,靜靜凝望,似乎將一切都烙進了眸底,又好像什麼都沒能落入眼中。
他聽進了耳麥中傳來的每一個單詞,頭腦正在飛速轉動。
尤利西斯。
在他的預設中,尤利西斯不應該出現在堪薩斯城的公墓。
蝙蝠俠的計劃是排除尤利西斯的,如果尤利西斯在場,不論是夜翼還是超人大概率都會放棄行動——畢竟“挖墳”這種事兒,尤利西斯自己主動挖自己的勉強還能只說有點“離譜”,但當著尤利西斯本人的面還不經他允許去搞他墳墓……這場面怎麼想怎麼詭異,何況他和尤利西斯之間那道無形的隔斷還在。
布魯斯靜靜地想。
他接受尤利西斯出現在現場的這種意外。
無妨,儘管事發突然,但他有別的預案。
現在時間沒有這麼緊迫,他可以再等待,然後找準時機;又或者他也有別的人選來完成這項任務,換做是他自己去也不是不行;尤利西斯肯定不會一直盯着這邊,只要給他一點時間,就算尤利西斯再回來看都不太可能發現端倪……所以他現在應當做的,是一定程度上安撫好尤利西斯,又或者,還有別的辦法,例如現在跟尤利西斯好好談談利弊,說服他,尤利不會不分輕重,他一向很貼心的。
是這樣沒錯。
但是——
但是。
他對自己說:
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布魯斯喉結無聲地滾了滾。
蝙蝠俠是個很矛盾的存在。
他想要改變那座城市,可他本人的行為都稱不上“合法”;他習慣了一個人,認為不需要戰友與搭檔,可他又有了羅賓,有了正義聯盟;他與正義聯盟的成員並肩作戰,可他還是準備好了一份又一份備案,建立在成員墮化的假設上;他甚至……沒有那麼信任自己。
他試圖用理智掌控一切,可他還是願意相信傑森同尤利西斯的歸來。
他始終還是一個人類,有感情,有血肉;他是兒子,同時也是長輩,是父親。
他不完美,他會犯錯,他……也會逃避。
但他終究是承認的。
傑森的死亡改變了什麼,帶走了什麼,而尤利西斯的死更是雪上加霜。
他失去的是他無法忘卻的遺憾與痛楚,也是這些苦難在時間的沖刷下成了一塊塊磚瓦,塑造成如今的蝙蝠俠、亦或者布魯斯·韋恩。
他早已經接受孩子們離去的現實。
可當他們奇迹般歸來,不論是他身體中的哪個部分,哪塊兒核心,都在沉默又壓抑地表述着對於他們歸來的歡欣。
而同時,構成他的每一個碎片,也在叫囂着需要理由,需要解釋,需要證據。
所以他還是會去做。
去探查,去尋找,去推斷,去揭秘。
傑森的故事他已經找到了關鍵節點,但尤利西斯的還沒能找到完整的答案。
而對於尤利西斯“屍體”的探索,只是通往必要答案的小小手段。
布魯斯不認為自己探尋真相的做法有問題,換成誰他都會這樣做。
可當尤利西斯說出“和之前一樣”“我不知道”這句話的時候,恍然間,布魯斯覺得自己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傑森死後,他那段狼藉的人生。
這句話就像一道閃電,劈閃而過,映出當年烙刻在他記憶中的場景。
他已經不再是八歲時手無寸鐵無能為力的小男孩兒。
可他終究還是沒辦法掌控所有的事。
他隱隱又瞧見了那雙異色眼眸,少年時的尤利西斯就站在飛散的紙屑下,死死盯着他。而他望着對方,口中吐出的是蒼白無力的字眼:
“你不知道。”
少年的眸底燃着躍動的火光。
他還沒有度過變聲期,嗓音落在耳畔,帶着扭曲的啞:
“那你就說啊!把我不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如果——”
尤利西斯死後曾幾次出現在腦海中的畫面隨着眼眸的眨動而消散,連帶少年未能完整說出的假設一同消失,只剩下布魯斯本能性抓握,卻空無一物的拳頭。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
沉默。
通訊器的貫連了不同方位的兩端,彼此都在等待着對方的回應。
尤利西斯是上一輪的結束,可他一直沒等到布魯斯接過他的話茬。
這很正常。
尤利西斯想。
布魯斯是個好人沒錯,但他從來從來都不是一個坦率的傢伙。他總是大包大攬所有事情,恨不得用自己的身軀扛起整個世界。
他認為自己應當查清尤利西斯身上的事情,那他就會去做,真的一點都不意外。
布魯斯就是這樣。
尤利西斯這樣想,沖迪克憋憋嘴,又幽幽地嘆上口氣。
“我知道了,那麼——”
他的話沒說完。
聽筒那頭傳來男人經變聲器轉碼,卻依舊清晰可聞的聲音:
“抱歉。”
尤利西斯聽見布魯斯說:
“……對於你提到的事情,我很抱歉。”
尤利西斯愣住了。
他眨眨眼,又眨眨眼,眼皮顫動,嘴唇張開,唇瓣抖動。
他當然有聽過布魯斯說的“sorry”。
韋恩莊園的主人會在不小心踩到少年們玩鬧弄到地上的模型碎片的時候說上一聲抱歉,也會在失約不能出席學校活動的時候認真說出原諒我。
不論面具之上還是面具之下,布魯斯留給尤利西斯的印象從來都包含着隱秘的溫柔。
可這個詞,在這般場景中,是有特殊意義的。
尤利西斯張了張嘴,莫名地,剛剛還能站點上風的舌頭竟然有點麻木,吐出單詞都變得艱難不少:
“我提到的……”
布魯斯低聲肯定:“是。”
蝙蝠俠彈出鉤爪,從滴水獸身上騰躍,轉移到另一處高地,目光掃過,在堆積着紙板的小巷中停頓。
他說:
“你是對的,尤利。”
“有些事……我確實,可以告訴你,”布魯斯嗓音平穩,“也應當告訴你。”
他說:
“我應當相信你。”
尤利西斯怔愣了兩秒,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喉頭在哽。
他目光在空氣中游移,最終停留在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上。
他嘴角抽動,拉平,又微微上揚。
該怎麼說呢?
尤利西斯默默地想。
可真是……布魯斯啊。
有些話,和別的老朋友只有面對面才能說出口;可有些話,和布魯斯,卻好像只有隔着些什麼才能講出來。
又有什麼關係呢?
尤利西斯總是個很好哄的人,他有這句話竟然就已經有些滿足了。
尤利西斯輕哼了一聲:
“你確實應該相信我。”
“嗯,”布魯斯說,“我知道。”
通訊結束了。
尤利西斯愣是在原地發了半分鐘的呆,這才將耳麥交還到迪克手裏,而迪克瞪着眼睛,有點不敢置信:
“……結束了?就這樣?”
尤利西斯挑了挑眉:
“你看起來好像很失望。”
迪克連忙搖頭:“不不不,不要把我說得這麼糟糕嘛。我只是覺得你剛剛很生氣。”
尤利西斯撓了撓下巴:“是有點生氣,但沒有‘很’。”
他說:“我又不是剛認識布魯斯……我現在也知道他是蝙蝠俠了。”
傳言與現實結合,又可以解釋一些之前沒能明白的東西。
或者,只要一句“他是蝙蝠俠”就足以解釋一切。
捲髮青年攤手:“——還有這麼難接受嗎?”
迪克沒法否認:“好吧。”
話是這樣說,但迪克看起來還是有點小遺憾。
尤利西斯斜瞥他一眼:“收起你這套,離家出走沒多久就被哄回來的傢伙沒資格說我。”
迪克不服:“喂,至少我是真的搬出去了吧?我是真的在和他吵架啊!”
尤利西斯微笑,邁步走向克拉克:“是嗎?阿福有把理查德少爺的房間清空嗎?”
迪克連忙跟上,滿臉無辜:“我們都知道阿爾弗雷德不會這麼做,對吧。”
“那倒是,”尤利西斯認可這一點,“但除此之外,我不清楚你們深夜到底發生了多少小秘密,我只知道在我的記憶里,你溜了沒多久就回來了,時不時能在餐桌上看到你。”
他回頭,沖迪克露出笑臉:
“看起來更像是離家出走失敗的場景啊。”
迪克:“……”
迪克倒抽一口氣,表現得極其誇張:“你還記得從前的自己是什麼樣的小甜心嗎?”
尤利西斯歪頭:“還記得我現在已經比你還要年長了嗎小迪克先生?”
“順便,”他頓了頓,說,“他對我說了‘抱歉’。”
迪克停住了。
“等等,什麼?”迪克張張嘴,閉上,再開口,“布魯斯?他?真的?”
羽翼豐滿的藍鳥摳了摳耳朵,捏出那枚小小的通訊器,死死盯着:
“我得把今晚的通話錄音拷出來再備上十幾份。”
他把通訊器握回掌心,抬眸:
“傑森還是一副隨時要爆·炸的樣子,完全聽不進人話,我還以為……咳,我知道你們不一樣,不過我以為你不會這麼——輕描淡寫?”
“因為我本來就沒怎麼生氣。不過我不能代表傑森。他生氣,也不單單是因為自己的事兒。”
尤利西斯歪了歪頭:
“我和他看到東西不一樣,角度也不一樣。說實話,我們倆反而不是什麼正經哥譚人……傑森才是。”
“也對。”迪克很坦然。
他碰了碰自己身上的傷,呲牙:“那小子可比之前暴躁得多……布魯斯倒是比從前要心軟多了。”
頓了頓,迪克還記得補充:
“自己跟自己比的那種。”
尤利西斯乜了他一眼:“所以你的‘離家出走’是靠着什麼結束的?”
迪克嘖了一聲:
“就……那樣唄。”
他小聲嘟囔:“他可是蝙蝠俠——他總是這樣。”
這句話,聽了全程的克拉克非常同意。
當然,聰明的氪星人不會在這個時候發出評價,他要等尤利西斯先開口。
而他可愛的弟弟似乎掀過了這一頁,只是在自己的墓碑前站定,目光掃過花束,落在自己的名字上。
克拉克站在尤利西斯身後,目光和他同步。
當時七歲的男孩兒孑然一人,當地警局按規矩處理了屍骨,因為種種原因,最終將骨灰埋在這裏,豎起一塊兒只刻着名字的墓碑。
石碑隨着風雪的侵蝕,刻字逐漸模糊,是克拉克用手描摹着字母,加深了刻痕。
尤利西斯問:
“所以……你看過嗎?”
克拉克恍然:“啊?”
尤利西斯指了指墓碑底下:“裏面。”
克拉克:“……”
這一秒,他體會到了布魯斯看到尤利西斯挖自己墳時的莫名詭異。
“我……”他頓了頓,實話實說,“看過。”
克拉克臉上的表情有些悵然:
“是第一次來這兒的時候。”
那時候的克拉克也還年輕,高中都沒畢業。他和父母一起來到這裏,站在這,大腦卻是一片空白。
尤利西斯在他身邊還是活蹦亂跳的,怎麼短短几個月,就告訴他們他死了?是,尤利是不大,但再怎麼小……怎麼就能藏進這麼一塊兒地方?
然後,他那時候還時靈時不靈的透視能力莫名發動了。
他的視野穿過石碑,穿過泥土,穿過小小的盒子。他看見盒子裏的灰燼與碎片,那是一個孩子在世界裏最終留下的痕迹。
克拉克只看過那一次。
一次的印象已經夠深刻了。
尤利西斯若有所思。
警方處理的屍骨不可能像韋恩那樣,還給他一口舒舒服服的大棺材,他在這兒只有小小的骨灰盒。而克拉克的表現說明他看到過,裏面存在東西。
說實話,尤利西斯也一直想要確認。
他抬頭,衝剋拉克綻開笑臉:
“我有一個主意。”
克拉克一個激靈,總有種不祥的預感:“嗯?”
尤利西斯清了清嗓子:“你們應該也從布魯斯那兒知道了,我之前把自己的棺材挖出來,裏面是空的。”
狀況外的迪克:“什麼?”
尤利西斯:“事實上也有別的空棺材,而且已經驗證過了。現在呢……這裏的就是薛定諤的盒子。”
青年眯起眼,綻開靦腆的笑:
“我們都知道,它之前肯定裝了東西。但現在……如果我們不去觀測它,裏面的東西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
更懵逼的迪克:“哈?”
尤利西斯瞄了他一眼:
“這麼驚訝?我以為你也有推斷了。”
他說得認真:
“我不是人類。”
“要解釋的太多,”尤利西斯說:“等我抽空寫個文章群發給你。”
迪克:“……”
很好。
跟不上的迪克選擇閉嘴。
他甚至很想摸出一桶爆米花來。
尤利不是人類而已,有什麼問題嗎?
完全沒有。
畢竟迪克自己就認識了好幾位外星人。氪星人,火星人,塔馬蘭星人。
他也認識一堆超能力者,一些變種人,還有亞特蘭蒂斯人跟亞馬遜人,半機械人,他甚至都認識身為幽靈的“死人”。
交友非常廣泛。
他只要聽着就好了。
然後,他聽見尤利西斯同克拉克比劃:
“我數三二一,我們同時去看它怎麼樣?”
克拉克:“說真的?尤利,你不需要——”
尤利西斯輕輕打斷他:“我也想要個結果。”
克拉克頓了頓。
他點頭:“好。”
他說:“如果這是你想要的話。”
***
這一次,尤利西斯沒有閉上眼。
他在有意識地調動自己滯澀的能量,想要儘快地更完美地掌控它。
而後,世界又在他的感知中化作了無數數字與符號,無限蔓延。
說實話,尤利西斯不是很喜歡這種感覺。
就算已經知道自己不是人,但尤利西斯對自己的慣性認知還是人類。可一旦他切換到這種視角,他好像將自己抽離,給他一種世界盡在掌控中的錯覺。
這時候他連“聽覺”都是模糊的,他知道自己在說話,可聲音同樣化作了符號,伴隨着“三二一”散開。
不同的物質,不同的形態,不同的數據。
他“看見”了深埋在下的骨灰盒,看見了裏面的數據。
那是從前構建出小尤利的數據。
而在尤利西斯的感知中,那些碎片一般的殘破數據瞬間散開,在數據與符號的縫隙中穿梭,來到人間,鑽進尤利西斯的身體,融進去。
尤利西斯聽見克拉克的反饋:
“我看見了,尤利。”
幾乎是在克拉克的視線觸及那些骨骼殘片與灰燼的同時,被觀測的它們便開始悄無聲息地消散,好像從未存在過一般。
就像那枚沙漏一樣。
尤利西斯嗯了一聲。
“我知道。”他說。
這一次,尤利西斯是從克拉克手裏接過的通訊器,正義聯盟的顧問就在聽筒那頭等着他:
“我猜你對它的狀態早有猜測。”
“是,”布魯斯回答,“一經觀測,就會消失。”
尤利西斯皺皺鼻尖:“不盡然。”
他笑了笑:
“所以我才說你應該直接和我說。事實上……不是消失,而是‘回來’。”
尤利西斯說:“全部都是我,是構成我的一部分。只不過之前有賊偷走了它們,還想佔為己有。”
構建起每一個身份的是尤利西斯自己。
而被蒙蔽的尤利西斯,對自己的認知是“人類”。
因為是人類,所以死亡後會留下屍體;因為是人類,受傷時會留下瘡疤。
每一次蘇醒會被尤利西斯下意識地復刻上一次“死亡”帶來的痕迹;而號稱很費勁兒的系統卻是偷偷藏起那些數據的騙子。
是尤利西斯在收集嗎?
不,那是如同病毒般的系統在對尤利西斯進行侵蝕。
而現在,它狡猾地將自己藏起來,等待着勝利的復蘇。
“那個騙子、小偷、竊賊還在做着取代我的夢,”尤利西斯輕笑一聲,問,“你會幫我抓到它的,對嗎?”
“Iwill。”
通訊結束了。
蝙蝠俠半蹲在高樓的側角,戰術手套包裹的掌心按在天台的邊緣。
他俯身望着小巷,披風翻滾,越過隔斷向下飛躍。
月色在城市間投下大片陰影。
蝙蝠俠就在陰影中前行。
他在層層疊疊的紙箱中,找到了睡眼朦朧的孩子。
十來歲的孩子穿得單薄,只靠着紙箱遮擋寒風,這時候已經燒紅了臉,被蝙蝠俠抱進懷裏也只會半睜開眼,發出小小的鼻音。
他小聲叫了一句“BAT”,然後窩在暗夜騎士的懷裏不太自在地拱了拱:“……對不起,我再也不離家出走了。”
“記住你的承諾,”他聽見蝙蝠俠低啞的聲音,“我送你回家。”
小孩子掙扎着睜開眼:
“你知道我家在哪?”
“我知道,”蝙蝠俠用披風將他裹好,“你可以繼續睡。”
他說:
“睡醒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