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重逢天涯幾何時（上）
“陛下都親自來了，看來將軍此行西征真的兇險啊……李將軍這次隻身帶兵前往，可千萬一定要平平安安回來。”
燭淚回過頭，身後走廊的拐角里也有看熱鬧的看客在小聲議論着，她重新將目光投往李司卿的方向，整頓完畢一切就緒后親衛軍的兵馬就準備出發了。
“你說咱們將軍真的能平安把我們帶回來嗎？我們都是一些新兵蛋子根本沒有正兒八經上過戰場，你說他不會就讓我們衝鋒前陣當做人肉盾牌，畢竟他在大家口中還曾有‘冷麵閻王’這麼個稱號啊！”
兵馬慢慢開始向前移動，而排在最後的新兵列里春三的周圍有人小聲嘀咕着，春三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他轉過身就要和這個說話的人辯解一番。m.
“誰說將軍是這樣的人的？他才不會這樣對我們這些新兵，正因為我們是新兵，所以他才會更加對我們上心地保護。將軍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他說能把我們平安帶回來就一定能把我們平安帶回來，更何況他武力如此高強，你們平時你又不是沒見識過。”
沒想到春三會轉過身來特意辯解，看着神色有些惱火的春三，那個開口嘀嘀咕咕的小兵很快不說話了，悶着頭撇撇嘴便轉向另一邊發獃。不過就在春三扭頭的一瞬間，抬頭的片刻他瞥見了錢氏酒樓高塔上的燭淚，雖然他看得並不真切，但是那斗篷的顏色讓他篤定那一定就是自家主子。
“二姑娘，那不是我家二姑娘嗎？她是不是特意來送我們出發？！二姑娘你能看見我嗎！！”
瞥見燭淚的身影，春三立刻就忍不住了，他跳起來揮揮手想引起燭淚的注意，也顧不上自己跟高樓隔了多遠的距離。
“春……春三？他這是看見我了？隔這麼遠他怎會注意到我？”
燭淚站在高閣上居高臨下，城門外的景象一覽無餘，她一眼就看出了在隊列里蹦跳的春三，對此她感到頗為驚訝。
“二姑娘，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保護好將軍的，我們一定都會平平安安回來的！不要再生氣和難過了，照顧好自己和老夫人，我會和將軍一起帶着捷報回來看你的——一定要好好等我們回來！”
春三畢竟也是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行軍打仗，所以看到燭淚悄悄站在高台上目送他們時他興高采烈的不得了，他恨不得向周圍所有的新兵們炫耀自己有人牽挂着，所以眼下便什麼紀律都顧不上了。燭淚在高台上看得又好笑又着急，看到春三朝揮手的那一刻她就有些綳不住了，燭淚的臉上又是淚又是笑，趕忙揮揮手回應春三的同時她的心底卻又十分擔心。
“這傻小子，隔這麼遠大喊大叫不知道要費多大的勁兒，他看不見陛下和柳國師都在城門上嗎？他不怕行事如此高調違反了軍營紀律嗎？”
燭淚的笑與淚交織融化在臉上，她本以為以為自己可以從容面對這個壯觀又悲凄的場景，可當她設身處地時還是完完全全被攻破了心底最後一道防線。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擔憂與不舍如滂沱的大雨一般。冷風呼嘯，十一月的風拂過城門內外的人的臉上，春三的大呼小叫順着風果然引起了李司卿的注意，他循聲回頭想要查看出了什麼情況。
“你要死啊你，在隊列里公然大喊大叫，你就不怕‘冷麵閻王’這就來制裁你？我看你是還沒跟賊人交戰呢這小命就不想要了！”
身旁有好心的小兵提醒春三，可是春三隻是憨憨地一個勁兒傻笑，他仍舊賣力地朝燭淚揮手，但不知不覺間他似乎覺得手上多了些什麼涼涼的白白的東西。下雪了，燭淚情不自禁抬起頭，不知何時天空中開始飄起蒙朦朧朧的雪花，這是京陵城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往年的雪從不會來的像今年這般早，彷彿是刻意為這場告別而生，雪落京城別離日，雪花彷彿在問她重逢天涯幾何時？
“將軍才不會制裁我呢，將軍人可好了……”
“快走了快走了！別在這裏廢話啦前面人都走了。”
李司卿果真只是看了眼躁動的源頭，春三在他嚴厲的目光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加快腳步溜了過去，他聽見了方才春三的大喊，也感受到了雪花的存在。不斷向前的隊列中，只有司卿一人停下腳步駐足，你真的在那兒嗎？他順着春三目光往的方向望去卻只看見一個空空的閣樓。
“別回頭……求求你千萬別回頭看見我……我之所以躲得這樣遠，就是不想讓你再看見我……”
似乎預感到司卿還是會回頭，燭淚在他轉身的一剎那飛快地蹲了下來，圍欄恰好擋住了她的整個身子，保護她不讓外面的人看見自己。城門外的人只能看見飛雪中的一座空樓，而樓上的人蜷縮在角落掩面而泣不成聲，此刻的他在想什麼呢？燭淚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抹去眼淚雙手合一默默祈禱着。
“對不起，原諒我只能這麼做……你快走吧，走到我再也看不到的地方，我只願你平安就好，平平安安萬事順遂。我把最後對你的這些留戀變成祝福送給你，你一定要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李司卿的眼裏原本還閃着一絲光亮，只是高樓上空空如也，沒有看見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眼裏的光亮也隨之消失了。是啊，絕情的話自己都已經說出口了，他又怎能求得她一眼對視？也許這永遠都是一種奢望了。
“不知此去過後我還能不能平安歸來……不過你也定不想再見到我了吧，但我承諾過一定會竭盡全力保護好春三的。你……就請你慢慢忘掉我吧。”
百萬大軍終於轟轟烈烈地從京陵城出發，而十一月紛飛的雪花又為他們增添了一絲悲壯的色彩，漫天飛舞的雪花交織在看客們雜碎的話語裏，只有最上心的人站在最隱蔽的地方一直等到兵馬徹底消失視野也不忍離去。
“這位娘子……你也是來看將軍出征塞外的吧？不過你為何哭得如此傷心？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