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心之眼
姜揚臉上現出訝異的神色。
極致高溫的壓榨下，他僅存的力量已經隨着這次偷襲的失敗而徹底的抽干瓦解……
然而他的關注點卻並不在自己身上。
但見凶光耀目的法陣中心，灼熱的氣浪蒸騰中，凝聚着一雙迥異但近乎瑰麗的眼。
“你們……居然……？！”
姜揚的話尚未說完，就遭到打斷——“這是你第二次對我下死手了，姜揚！”
真真的真看上去就要回過頭來施展報復，但同樣被另一個聲音喝止：“不用管他，去做你該做的！”
聲音空靈悠遠，彷彿從遙遠的天外而來，但卻攜帶着不容置喙的威懾。
“好……”
迫於真正的壓力，“真真的真”克制住當下的惱火，揮手隱匿了真容，以大護法的身份重新啟程，利劍般追向逃離的狗叔。
而仍處於錯愕中的姜揚，再一次被無形之手狠狠碾壓在高溫岩壁！
……
肯雅境內，裂谷帶。
位於1號據點與2號據點之間，好整以暇的藺濁和小東正以天眼道具暗中監視着附近據點的變化。
他們能夠使用天眼道具無疑是經過了授權的。
在天眼道具全視角無限精確的注視下，升神儀式矩陣中的任何變化都在華夏守序官方及東非守序聯盟的掌握之中。
幾天前，當姜潛的最新消息觸達忌銘后，華夏守序與東非守序聯盟接洽已久的聯合作戰計劃便正式展開。
聯軍很快針對除核心陣眼外的八個據點做出戰略部署，暗中集結兵力，隨時準備釜底抽薪。
為避免打草驚蛇，特別將“核心據點”尼拉貢戈火山的破除留到了協同作戰的最後一環。
因為合作雙方都很清楚，灰燼的升神儀式一旦奏效，將對整個東非乃至非洲大陸造成何等創害，甚至都可能動搖世界守序集團的穩固地位。
最終利益強相關的雙方達成一致：在事態失控前，聯手阻止灰燼升神儀式，將灰燼組織位於東非的勢力一舉剷除！
而現在，正是到了收網的時候。
……
滾滾濃煙隔絕了尼拉貢戈底部熔岩湖與外界的視野。
恍若無事發生的火山區周邊，十數名蟄伏待機的灰燼成員被閃電收割，悄無聲息地埋葬在了這片天然的獵場。
而只有更高段位的持牌者，才能做到如此乾淨利落地整合戰場。
接着，守序官方的精銳們按照原定計劃接近了核心陣眼區域。
此時的尼拉貢戈底部。
狗叔被翻滾的熔岩逼退，他手中馴獸專用的鏈鎖斷成半截，無力地拖曳在地上……
他臉上的墨鏡已然裂痕遍佈，破舊的大衣更是被裹挾着高溫的岩漿融得七零八落，露出灼傷淌血的皮肉……
在他對面，站着毫髮無損的“黑袍大護法”。
“呵，外快不好掙啊……”
對於狗叔來說，不久之前，他已經履行完成了“交易”中自己那部分的義務，利用他的五態自然力“超強信息素”將灰燼升神儀式核心陣眼的佈設回傳給了守序官方。
和他做交易的人，自然是在西方世界有着“小龍神”之稱的潛龍勿用。
話還是要從無解副本「兒童樂園」被破一事說起。
當初狗叔和眾多受困於「兒童樂園」中的持牌者一樣，在回歸自由身後，都對攻克副本、解放牢籠的潛龍勿用或多或少心存着感激。雖然這些人中的絕大部分都只是從精神上對潛龍勿用進行了支持，但總還是有一部分人身體力行地做出了報恩之舉。比如狗叔。
「兒童樂園」之後，狗叔曾果斷放棄了一次針對潛龍勿用的暗殺任務。不過，他並沒有把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當成報恩行為，充其量他只是沒有參與暗殺，可不算幫上了忙。
於是，在後來的「收容」副本中，當狗叔偶遇往日“恩公”，他這時才果斷出手，暗中助推了潛龍勿用成為「收容」的最後贏家……在狗叔看來，這種程度的幫忙才配得上“報恩”兩字，才對得住他老狗行端立正的氣節！
到這兒，在狗叔的個人觀念中，他就算是還完了上一份恩情，與潛龍勿用“清賬”！
但也正是憑藉著這次短暫的照面，讓兩人有了再續前緣、達成友好合作的契機。
那是個狗叔一度無法拒絕的交易：由掌握着異變治癒技術的潛龍勿用幫他修復能量結構中已存在的風險，而他只需要在未來的某個時候，在不影響“個人賬單”的前提下，協助完成一次針對灰燼組織的裏應外合。
兩人以紫金葫蘆為契約道具，定下了契約。此後直至本次灰燼升神儀式前，兩人都沒有主動聯繫過對方。
如今，狗叔再一次迎來“清賬”時刻。
唯一的瑕疵，就是這次未必能做到全身而退。
時也命也。
對狗叔來說，這也不算是個虧本買賣。
試想，倘若沒有潛龍勿用對他瀕臨異變的能量結構解除風險，他也不會有機會繼續進化為第五態·綜合體持牌者，說不定早就不堪異變反噬，狗命嗚呼了。
凡事總有代價，明白這個道理的狗叔當下反而是坦然的。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北派的老狗，還是官方的走狗？”
黑袍之中傳來喑啞的男性嗓音。
見證過洞隙內對話的狗叔當然知道對方根本不是大護法獨釣寒江本尊，對此，他只有報以沉默。
狗叔對“義”有着自己獨到的堅持：他必須要保證自己“賬本”上的賬目是做平的，即不虧欠任何人。
哪怕他將灰燼升神儀式的情報透露給守序官方，他也不覺得虧欠他所服務的北派。
“看來是鐵了心要扛到底了，別急……”
袍中人遺憾地揮袖！剎那間，尼拉貢戈內壁無數隱藏的陣眼自二人四面八方顯化，有的甚至覆蓋在熔岩湖中，與湖中流動的橘紅色熔岩交相輝映，彷彿地獄的大門驟然開啟：
“你一定也感到奇怪，這麼重要的核心地帶，為何只有寥寥數人在周邊把守？我來告訴你吧，那是因為只要踏進這片區域，就意味着無法回頭。”
隨着話音重重落下，原本靜默的熔岩湖突然湧起！
原來選擇火山的目的竟是這個……狗叔心下一沉。
地底深處爆發的震動聲愈發猙獰，如有無形之力將湖中熔岩拋高，形成一面如瀑的“大手”朝狗叔所在之處抓去——
這下，尼拉貢戈的異動驚醒了木屋中的旅人，他們紛紛掙扎着起身，從木屋中探頭查看情形，卻無一例外地被迎面的冷風帶回了夢鄉……
山內，狗叔倒在熔岩湖邊沿，墨鏡粉碎，他驚訝地注視着回落的岩漿，腦中一遍遍復盤着適才發生的一幕：
他原先站立的位置風平浪靜，反倒是他意圖躲閃的方向被岩漿的洪流澆得面目全非！
而他呢？
被一股強力的氣流拖曳至另一處安全地帶，因此躲過一劫。
而被法陣環繞的封閉戰場中，此刻竟又多出一人！
巨大的戰斧如一葉扁舟，倏然降落於狗叔與黑袍之間，忌銘一躍而下，在正式開啟殺戮模式前，對身後的狗叔淡淡說了句：
“走！”
隨着話音落下，狗叔便見四周勁風席捲，以自己為核心，氣流急速螺旋向上，形成無形的壁壘，直抵尼拉貢戈山口！
事不宜遲，狗叔正要順勢而上，不料，氣流壁壘轟然潰散……
“哈哈哈哈……”
忌銘和狗叔同時看向黑袍的方向，但見頂着獨釣寒江容貌的黑袍人面容扭曲，漸漸融為女性，又從女性的臉頰上生長出另一張人臉……
“忌銘，沒想到你會親自下場一搏！今天有你做東，我們的儀式定會功德圓滿，啊哈哈哈……”
隨着吐字呼吸，那張臉，又活似一張滔滔不絕的嘴，佈滿細密尖牙的七鰓鰻的嘴！
“毀滅神君……”狗叔為之一驚。
無論是身旁的忌銘，還是對面的毀滅神君，都已不是他所能應付的對手。
眨眼間，黑袍側身一抖，數名同樣裝束同等樣貌的黑袍人跨出陣列，每個人的容貌都在男人、女人、怪物的嘴之間無縫切換。
“他們”兵分兩路，朝忌銘和狗叔同時攻來！
“留在原地別動。”
忌銘留下這句話，便融入風中，狗叔尚在猶疑之際，空中密集的爆破聲已攜着紛至沓來的黑袍人向遠處彈開！
狗叔訝然……
耳旁，忌銘的聲音再度傳來：“現在可以走了。”
颶風再次撕開法陣的阻撓，終將狗叔送出濃煙滾滾的火山之口。
隨着風壁的消弭，毀滅神君的陰笑聲桀桀而來：“忌銘，你們對線人的保護有些過頭了吧……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剛才還是二對二的局面，但現在，你只能獨自面對我們兩人了！呵呵……”
隨風而動的忌銘並不搭言，代替他回應對手的，只有更恣意殘暴的對抗！
此刻，熔岩灰層的縫隙深處。
奄奄一息的姜揚垂首在鎖鏈的束縛中，鮮血順着他的髮絲、下頜朝乾涸的灰層中滴落……
墜落的血水很快冒起白煙，被近乎燒灼的高溫烘乾。
他的超物種力量早已殆盡，意志力也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現在，被煎熬的是他殘餘的生命，和血肉！
由於失血過多，他看起來已經很難撐到儀式結束的那一刻了。
當然，這對升神儀式而言是無關緊要的。
姜揚的嘴角彎了彎，又有一縷血絲沿着嘴唇滑落。
他知道，整個儀式過程需要提取的不是某個人的生命，而是極大量的生命能量！整片火山區，東非草原，乃至被覆蓋的人類居住區，都將被這場盛大的災難所波及，一切都將向不可挽回的方向發展……
試想，如果當初他能早一些發現真真的“變化”，早一些做出防範，也許今天的惡果仍可避免……
越是這樣想，他的痛苦就越加焦灼。
以至於當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立在他對面時，他甚至都沒有立刻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