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縫屍匠徐文申
他也就說了幾句話,我沒聽明白,電話就掛斷了。
“楊家的錢你別去要了,爸會解決。”
“等會兒你去辦件事兒。”我爸放下手機對我說道。
我疑惑不解,多問了我爸一句啥事兒,他說等會兒就知道了。
病房裏頭氣氛很逼仄。
我去洗了把臉,鏡子裏頭半張臉腫得豬頭一樣,渾身上下這會兒更疼。
回到病床旁邊坐下,我才發現床底下放着那個青麻布的大包裹。
我爸恰逢其時地說了句:“初九,爸再叮囑你一句,這青麻布包是祖師爺一代代傳下來的,裏頭都是我們羅家看事用的傢伙事,是飯碗。”
“命能丟,這東西不能丟,把它背上。”
我老老實實地按照我爸的話,將它背在背上。
也不知道我爸從哪兒摸索出來半盒煙和打火機,叼了一根在嘴裏,啪嗒一聲點着了火。
“爸……你剛做完手術,還是別抽了吧?”我勸誡了我爸一嘴。
他卻沒搭理我,吧嗒吧嗒抽完了半根煙。
忽而,病房門被推開了。
我心裏頭一慌,本以為是醫院的大夫或者護士來催繳手術費的。
沒想到進屋的,反倒是個和我爸年紀相仿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整整齊齊的西裝,剃着寸頭,戴了副銀色邊框的眼鏡兒,看起來就很斯文。
肩頭挎着一個黑色的皮包,氣度不凡。
瞅見我爸的時候,他臉色明顯微變了一下,才說道:“老羅,怎麼折騰成這樣子了?”
“初九,這是爸的老朋友,徐文申,叫叔。”我爸瞥了我一眼。
“文申叔。”我打了個招呼,伸手去握。
徐文申卻並沒有和我握手,他忽然沖我爸說了句:“你答應我出手看事兒,肯定不是躺在病床上,我讓人抬你去吧?”
“你要你兒子去?老羅你傷糊塗了?”
登時,我才明白過來我爸叫這人來的原因,他竟然是讓我去看事兒?!
我爸開口道:“青麻布包換了人背,這一代的羅看事就換了人做,我犯忌諱斷了手腳,沒辦法在走陰路了。”
“還有一些腌臢事上門,我無暇顧及初九,讓他跟着你我放心。”
“初九本事不小,孝子不磕頭的喪我都沒送出去,還是他讓事主落的葬。”
徐文申微眯着眼睛一言不發,似乎是在沉思。
我更是覺得驚愕,我爸的意思,以後他把看事的飯碗就交給我了?
可對我來說,這不過個把月的時間。
很多東西我都知道,可都沒見識過。
本來我想說話反對,卻一下子偃旗息鼓。
此刻我爸這副樣子,又怎麼再看事?
那麼大一筆手術費得掏出來,只能我去做事賺錢。
他也是幫我賺錢,才落得這個下場。
以後我總不能指着我爸,再去干這麼危險的營生了吧?
“什麼樣的腌臢事,讓你連兒子都送出來了,老羅,遇到麻煩就開口,我還是能幫上一點兒忙的。”徐文申的關注點卻完全和我不一樣,他沉聲問道。
我聽得懵懵懂懂。
不過卻想得到,我爸指的是葛白事來找麻煩?頓時,我心裏頭有了幾分擔憂。
“幫我把手術費交了,再讓初九跟着你一段時間就行,腌臢事就只是腌臢事,還不用別人幫忙。”
我爸的眸子裏有幾分神光,這才讓我鬆口氣。
也對!
葛白事在我爸的面前,不過是個跑白事堂子的。
要不是下陰招,哪兒是我爸的對手?
“行,我去繳費,回來就帶羅初九走。”徐文申倒是乾脆,匆匆又從病房離開了。
沒等我開口問,我爸就告訴我,徐文申是方圓百里有名的縫屍匠。
在他手裏頭有許多白事先生不敢接的活計,幾乎送的都是凶屍。
他本身也聯繫了徐文申,只不過最近這段時間徐文申在忙着,剛好今天才回來。
再加上楊水兒來得趕巧,楊木匠又是同村人,他才帶着我上了門犯忌諱。
現在他沒辦法下床,也就只能讓我提前出師。
我不想我爸擔心,點頭道:“爸,你放心就行,我肯定不給你丟臉。”
他臉上才有了笑容,繼續道:“最近別回家,什麼時候賺夠還完貸款的錢,再存點兒老婆本,再回家來讓爸高興高興。”
“成。”我心裏頭也有點兒緊張。
而此刻,我爸的下一句話,卻讓我眼睛都放光了!
“對了,跟着徐文申去送凶屍能賺不少錢,每趟起碼都是五位數。”說完,他就閉上眼睛,靠在床頭打盹兒了。
砰砰地,我心都快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了。
起碼五位數,一趟就是上萬。
就算送的是凶屍,又有多少可怕的?
楊木匠不也是凶屍么,只是被葛白事使了絆子,不然我爸也不至於躺在這裏。
更何況,徐文申看上去也像是個有本事的人,我反倒是不怕了,更是有幾分期待!
約莫過了多半個小時,徐文申才回到病房裏。
跟在他身後頭的,還有個小護士。
小護士到了床邊,幫我爸整理起來了東西,徐文申也拍了拍我肩膀,笑着說了句:“放心,你爸命硬,比這嚴重的傷都受了不知道多少。”
“有護士照顧他,走吧,還有一樁着急事等着我們上門呢!”
徐文申的聲音略有幾分厚重,給我穩重的感覺。
我又瞅了我爸一眼,他似乎是睡著了。
我也沒那麼婆婆媽媽的,就跟着徐文申往醫院外走去。
很快,到了鎮醫院外頭,徐文申示意我上路邊的車。
我剛上了副駕駛,就看見醫院大門口,葛白事和楊永利走了出來,兩人有說有笑的。
心裏頭就格外地來氣。
同時我也打定了注意,要是我爸真不收拾葛白事,等我把羅家的手藝摸索清楚了,也會找他算賬。
車窗開着一半,楊永利忽然抬起頭,我們四目相對。
他卻挑釁地瞪了我一眼,又揮了揮拳頭。
徐文申發動了油門,車朝着鎮外行駛而去。
咣當,徐文申忽然丟了一樣東西到我手裏頭,是個檀木的小盒子。
“消腫的葯,擦擦眼睛,大半夜的,到時候怕嚇到鬼。”
我下意識就擦了,眼角頓時一陣清涼。
徐文申才說道:“剛才出來那兩人我見了,一個跑白事堂子的,和你爸有過節,另一個,就是今天你們犯忌諱的主家?”
“你葬了他爹,他卻連你都揍,回頭必定遭報應。”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徐文申,說了句謝謝。
徐文申卻笑了笑,說讓我先別急着道謝。
這會兒先憋憋膽子,等會兒他帶我去辦正事,可別嚇得尿了褲子!
丟了羅看事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