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忌葬六山,宜葬六山

第五章 忌葬六山,宜葬六山

八仙兒只能抬棺,對於看事兒,就是一竅不通。

他們大部分都是村裏頭的壯勞力,特點就是一個字,命硬膽子大!

看事兒,源於風水之中的陰宅葬法和陽宅相法,精通兩種,就是陰陽先生。

只會一種,才叫做“看事兒”!

敢將看事兒的字眼加在姓氏後頭,也是對自身實力的拿捏。

我爸精通陰宅葬法,加上我爺爺那一代往上,都叫做羅看事兒!這稱謂就傳承了下來。

其他村子的人,都不敢自稱看事兒先生,就是實力不到位。

十里八鄉最厲害的那個葛白事,在我爸面前,還真就只是一個跑白事兒堂子的。

領事催我趕緊上山,我卻沒動。

因為他半竅都不通裏頭的門道!

出喪有喪時,落葬有墓處,其中事主又有亡命年。

今年是庚子年,楊木匠就屬於庚子亡命,有忌葬六山,宜葬六山。

這丁山,就是忌葬山之一!

要是將楊木匠埋在裏頭,他子孫必定敗了家業,又瞎又跛!男兒無用,女兒還要淫亂!

且不說葬宜山,至少要擇一塊平靜的牛眠地。

思索之間,我也扭頭左右四看。

學看事兒這一個月,我爸教我的第一件,就是要分辨山向走勢。

很快,我就分辨出來,在小栗山左側的小山包,在二十四山向之中屬於巽山!

巽山屬於宜山!

楊木匠葬在這裏,就利於子孫後代,富貴榮華!

我正準備喊眾人抬棺過去……可我又猶豫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我沒有指旁側的那座小山包,反倒是指向了更遠一點兒的一座荒山。

之後我才沉聲說道:“小栗山不適合葬楊木匠,會讓家業落魄,去葬那一座山吧,就不會禍及家小,平平安安。”

領事本來面色都急躁了,聽我這樣一說,也愣了。

他的神色,似乎對我有了兩分刮目一般。

喪葬隊伍裏頭的楊家人,之前或多或少對我有些懷疑不安的目光,現在也已經打消!

一直走到了那座荒山下,我才在山腳點了一個位置,讓八仙停棺挖土。

這當口,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到了酉時。

酉時是五點到七點之間。

天逐漸地昏暗,也到了日落時分。

很快,一個兩米深的土坑被挖了出來。

楊木匠的棺材落進去,迅速地填上了土,堆起來了一個墳土包。

我這才鬆了口氣,將招魂幡拿過來,插在了墳土包之上,又將靈位立在了墳堆最前方。

“事主落葬,家屬作揖,大吉大利!”

我拉長了嗓子,沉聲喊了一句。

哭喪的聲音停了下來,送葬隊伍里的人挨個上前扣頭。

八仙也收拾好了龍杠,他們擦着額頭上的汗水,臉上有了幾分鬆口氣的笑容。

所有人磕頭作揖之後,天也快黑了。

我懸着的心,也才稍微落下來一些。

楊木匠的堂侄兒小心翼翼地湊到我跟前問我:“羅初九,沒事兒了嗎?”

我點點頭,重重地吐了口氣:“沒事兒了,可以打道回府,如果有準備的話,就可以開白席了,不過楊木匠屬於橫死,七七四十九天斷陰之前,都最好不要再來祭拜。過了斷陰日,將靈位換成墓碑吧。”

楊家人臉上都有了鬆口氣的笑容。

當然,也怪不得他們笑。

楊木匠橫死,都三天整了!都因為孝子不磕頭,沒人敢來操辦喪事。

要不是我爸,楊木匠今晚上就在家裏鬧祟化煞了!

剛才又出了撞路煞的事兒,好在一切有驚無險。

笑一笑,也就無傷大雅。

領事聽完我說的話,直接帶着八仙匆匆地回村,楊家人也返程,我心裏頭的石頭,卻只落下來一半!

急匆匆地朝着三岔路那邊走去。

也不知道我爸到底怎麼樣了,救護車來了沒有!

五六百米,不過一里地,很快就回到了三岔路上。

讓我心裏頭髮慌的是,我爸已經不在了,楊水兒和剛才留在這裏的王翠嬸兒也沒了影子。

救護車來過了?!

也就在這時,後面傳來了喊我名字的聲音。

我很不安地回過頭,跑到我近前的,卻是楊木匠的堂侄兒。

他捂着胸口直喘氣兒:“羅初九,你走得太快了!剛才我姑媽打電話了,說你爸羅看事兒,還有我妹都給接到鎮上的醫院搶救了。”

“你爸沒大礙,好像就是骨折了。”

“你在這裏等等我,我去騎摩托車,載你去鎮上?”

我趕緊點了點頭,說了個“好”字。

約莫過了半小時,我才趕到鎮上的醫院,這會兒天都已經黑透徹了。

月亮剛出來,就蒙上了一層霧色。

等我找到病房進去的時候,我爸靠在床頭坐着。

略有陳舊的病房裏頭,瀰漫著一股子濃郁的藥水味。

他這會兒已經醒了,他鼻子上插着氧氣管,胳膊和腿都打了石膏,皮膚還很蒼白,看上去格外地凄慘。

“爸!”

我喊了一聲,忍不住眼淚,想要哭。

白天我爸還是好端端的,就因為楊木匠這檔子事兒,斷手斷腳。

要不是為了給我賺錢,他也不至於這麼拼。

“大男人,流血不流淚,哭什麼哭?收回去。”我爸聲音很疲憊,神態也是如此,不過他的態度卻沒變化。

我擦了擦眼角,強行憋了回去那股哭勁兒,眼睛和心裏頭都酸得不行。

“安穩落葬了?沒事兒吧?”我爸喘了口氣問我。

我點點頭,道:“葬了,沒出任何紕漏。”

“沒葬小栗山吧?葬哪座山了?”我爸的聲音微弱了幾分,不過眼中卻有急切。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馬上就說道:“您放心,我把他葬在旁邊的一座荒山了,是乙山,沒葬小栗山。”

“乙山?小栗山旁邊的不是巽山嗎?巽山葬,福澤後代,家業興旺。”我爸明顯有點兒急,都咳嗽了起來。

我趕緊給他拍了拍背,就小聲地解釋,說我覺得楊木匠養子不孝,三個兒子都不給他送葬,他們又憑啥享受楊木匠屍骨落葬帶去的福澤?葬一個普通的山,也沒有破壞我們羅家看事兒的規矩。

我爸怔怔地看了我幾秒鐘,他輕嘆了一口氣。

“倒沒看出來,你還有這些想法。”

還沒等我說話,我爸就讓我去找找看楊水兒在什麼病房,她怎麼樣了,有大礙沒有。

我正準備起身,病房門就推開了。

走進來的是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大夫,他低着頭拿着一張表,到了我跟前說了句:“你是病人家屬?”

“去交一下費吧,手術和搶救兩萬塊錢,再預交兩千的住院費。”

他將表遞到我手裏頭就走了。

我心跳落了半拍,低頭看著錶,打出來的正是在醫院的費用明細。

“爸,我這就去看楊水兒,順便問問王翠嬸兒謝禮的事兒。”

我心裏面嘆氣。

果然,這忌諱還是不能亂犯。

雖然出這事兒是因為有人不想讓楊木匠安穩落葬,但是我爸也受了這麼重的傷,算是遭了報應。

賺來的錢,眼瞅着一半要進醫院的賬房。

在走廊裏頭找了一個護士,問到了楊水兒的病房,我匆匆地走過去。

剛到病房門口,我就愣住了。

病房門是打開的,楊水兒躺在病床上很虛弱。

在床邊不只是王翠嬸兒,還有兩個人。

那兩個我都認得。

一個穿着西裝,打着領帶,是楊木匠的大兒子楊永利。

另一個,竟然是隔壁村的葛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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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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