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 六宮事宜
只說是日停了雪,我便到先鳶昭儀處接了三皇子楚東城過來了。
且說這三皇子今年四歲,原與先嬈貴嬪所出二皇子同歲,不過晚了幾個月,奈何二皇子出生后一月便早夭,宮中便只剩下這太子與三皇子。
孩子長得靈氣,多乘了他母親的好處,眼睛水靈靈的,不哭也不鬧,先是問了我句:“嬤嬤們說母妃去了,嫻母妃說可是真的?”
我聽這話先是一愣,旋即道:“這話以後別說了,叫你父皇聽去可仔細着捶你。”
城兒這便不應了。后我又道:“今後你喚仍我嫻母妃即可,只是你要記得,從今往後,你不能再記得你母妃是鳶昭儀了。”
城兒嘟着小嘴兒,稚嫩的童音愈發使我想起我的襄兒,倒添了我的幾分心痛,“我能喚您母妃嗎?”
我有些出乎意外,只是措手不及地微笑道:“自然。”
他甜甜喚了句“母妃”,多麼久違而又美妙的稱呼呵!襄兒在時,也是這般喚我呵!
我恬靜微笑,“日後城兒便與母妃住在這惜雲殿了可好?”
他乖乖應了。許是還小的緣故,他倒也不太記着鳶昭儀,於我倒是極有利的。我命莞晴將他安置在了惜雲殿的西配殿。
不用我囑咐,景淵早已下了旨意,道:“今後不準再提城兒生母的事兒,只道是我一個母妃。”
眾人不敢不應。
再說自鳶昭儀去后,皇后一派少了個得力助手,這兩日去鳳儀宮晨昏定省時只覺皇后氣色愈發虛弱,面色憔悴,眾人慰問幾句便也罷了,只今日內侍來傳話時竟道是皇后病倒了。
我急忙到了鳳儀宮。
皇上並瑾妃都在那裏,我一一見禮。
景淵問道:“好端端的怎會病了?”
瑾妃見縫插針道:“想是皇后挂念喬氏。”
果然景淵微怒道:“喬氏——不中用的東西,皇后沒的思念她做什麼?”
皇后睨瑾妃一眼,方道:“是臣妾自個兒身子不好,原就有些病根兒,到了冬日裏下了幾場雪竟是撐不住,便病倒了。”又補了一句:“與喬氏無尤——她乃罪人,臣妾自然曉得分寸。”
景淵這才點點頭,向我道:“這些日子你多過來服侍皇后罷。”
我福身道:“是。”
瑾妃依舊笑顏道:“這些日子皇後娘娘病者,想來一時半會兒地也好不了,這六宮的事宜......臣妾一人也忙不過來呢。”說著,不時拿眼睛覷着我。
景淵沉默半晌,方道:“馨修媛浮躁,慧昭容庸懦,皆不是成得了大氣候的人,如此,便叫嫻卿學着料理六宮事宜,同時輔助瑾妃罷,這些日子,皇后只管歇着便是。”
我才要辭謝,皇后便開口道:“婕妤入宮時間尚短,雖說德才兼備,只怕如此眾妃不服。”
瑾妃揚一揚聲,道:“婕妤好歹是生育過的有功之人,如今撫養三皇子,且已位列三品,怎會有人不服?若真有——只怕是心懷不軌之人!”
景淵抬一抬手,“好了,都別說了。”他看向我,“你自己說呢?”
我定一定心神,一字一字道:“妾雖資歷尚淺,只是這六宮事宜都得一步一步學着來,即使如今妾輔助瑾妃娘娘,也不過是比其他姐妹早了些,不足以說明問題。再說——就算妾做的不好,不還有尚宮和女史呢?妾以為,皇上大可放心。”
景淵方道:“如此甚好。”
皇后臉上不悅之色大可不提。
過後挽雲拿了一碗葯與皇后,景淵一勺一勺地餵了皇后,皇后只道:“好苦!”亦不知說的是葯還是心呵!
皇后病後便免了晨昏定省,雪天路滑,倒也省了不少事兒。
且說我學習六宮事宜,雖是不簡單,卻有瑾妃傾力相助,倒也順心的很。
是日杜小媛與劉芬儀起口角爭執,我知此乃我立威之時,豈肯放過?
查明緣由,左不過是爭風吃醋之事。
劉芬儀去給皇后祈福回來的路上正遇上杜小媛的轎輦,二人這便不讓了。
我去的時候二人依舊誰也不讓誰,只是見我去了,都不得不下轎行禮。
劉芬儀氣道:“婕妤您瞧,到底姐姐也比她高出兩階來,她怎的這般無理!還求婕妤給姐姐評評理,治理治理這不懂事的蹄子!”
杜小媛最畏寒,裹緊了大毛衣服,朝我道:“兩階又如何?你人老珠黃了,怎知皇上是否還記得你?你以為位份可定尊卑么?”
劉芬儀揚了揚聲:“我不得寵?難不成你就得寵么?你有何資本與我說這話?!”
我抬一抬手,道:“都別吵了!兩位姐姐,左不過是退一步海闊天空的事兒,你們何苦咄咄逼人?這事兒鬧到皇上那裏去也不好,你們都是宮裏的老人兒了,這話難不成還要我這做妹妹的多說么?”
劉芬儀一仰臉兒,道:“婕妤妹妹,是她以卑犯尊,我定要她與我道歉!如若不然,這事兒便過不去!”
杜小媛一擰臉兒,“你妄想!請婕妤妹妹做主!”
我思索片刻,旋即道:“二位既然肯而我喚我一聲妹妹,那我便說了,還請杜小媛姐姐給劉芬儀姐姐道歉罷。”
杜小媛先是不應,卻經不住我左哄右哄,到底是到了歉,誰知劉芬儀仍舊不依,道:“這便罷了?婕妤妹妹這處罰未免輕了些,恐眾人不服。”
我朝她道:“今日之事芬儀姐姐也並非全對,既然你覺着過輕,不若小媛姐姐罰一個月月俸,芬儀姐姐罰半個月的可好?”
她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喃喃道:“罰她半個月可好?”
我左右是答應了。
劉芬儀是皇后一邊的,此事我既是賣了皇后一個面子,又是樹了威信,想來如此,日後便沒有不服的了。
次日瑾妃來我這裏。
我先是命婢子奉上出了三四遍色的楓露茶與她,后要叫人捧了新供的山楂來,她忙忙擺手道:“妹妹忘了?我原是最吃不得酸的!”
我捂嘴兒笑了,道:“恰恰相反,妹妹可是自幼就最愛吃酸的,又最不愛吃甜的!聽家母說,自幼我一見山楂就盯着吃,若不給,便又哭又叫呢!”又朝莞晴道:“去小廚房端碟兒藕粉桂花糖糕來。”
岔開這茬兒不提。瑾妃又道:“昨兒的事兒你處理的甚為妥當,後宮無人不服,今早我去太后處,太后也贊你呢。”
我將山楂核兒吐進漱盂內,道:“我這點兒小家子氣,難為太后看得上眼。”
瑾妃垂首低聲道:“亦是給了皇后一個警醒,她的人做事也該收斂着些。”
我點點頭,道:“姐姐是最明白我的了。”
瑾妃淺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