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紅牆碧瓦深宮寂 第一章 皇命難違
?今天是個十分晴朗的日子,萬里晴空,風和日麗。爹爹身邊的小廝來報說爹爹喚我前去,正好,我也有一事要問爹爹的意思,便帶着自幼同我一起長大的貼身侍婢莞晴跟莞洛一同去,一路上有說有笑,時不時的有幾隻蝴蝶飛過,我逗着蝴蝶玩。去爹爹的書房,要經過後花園,如今是春天,自然是桃花開得最好,隨手摺下一枝桃花,別在髮髻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想到這兒,不禁臉紅了起來,就同那桃花的顏色一樣,粉紅的。想起昨日景淇對我說的:“沫兒,這兩日我便去求皇上把你賜給我做正妃,最多三日,你要等我啊!”我撲的羞紅了臉,轉過身去,背對着他,啐了一聲,故作大聲道:“真是厚顏!誰要嫁給你!妄想!”卻不想他竟從後面摟住我,柔聲道:“此生,我只要你。”我幸福的笑了笑,只在他的懷抱里做一個幸福的小女人。
我與景淇相識,還是在兩年前,那時我十三歲,景淇十五。那日宮宴,我與他無意之中合奏了一首曲子,我撫箏,他吹簫,那一曲,並未事先排練過,卻不知為何,竟這樣有默契,之後,我與他便相識了,那時還小,並不懂得情愛之事,最多也只是與他談論詩詞歌賦罷了,只覺很合得來,卻未曾想過他竟有一日對我說出他喜歡我,不知不覺中。。。
左右這種事也是要問問爹爹的意思的,正好爹爹此時傳了我去,我便也可一併提了。
慢步到了書房,掀開帳子,見爹爹正在背對着我看書,我在他的後面突然大叫一聲:“爹爹!”爹爹一驚,回頭一看是我,忍俊不禁道:“你這孩子,凈喜歡嚇唬人!”我盈盈一笑,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道:“爹爹找我來有什麼事啊?”爹爹並未直接回答我的問題,看了看我頭上插着的桃花,繞了個圈子,道:“現在後花園的桃花可開了?”“開了,粉彤彤紅的一片,很是好看呢!”爹爹朗聲一笑道:“是啊,桃花開,春天到,是預兆呢!”我故作神秘道:“爹爹找我來不會就是找我探討桃花是春日的預兆吧?”故意以延長了聲音。爹爹沉悶了一會兒,方才開口道:“新皇登基,不想斥重資選秀,便挑選了幾個官家女子入宮為宮嬪。”還未等爹爹說完,我便插話道:“莫不是要我入宮為嬪為妃?!”爹爹點了點頭,我驚慌了一下,常聽府里的老人兒們提起,一入宮門深似海,宮中的日子很是難熬,我並不想別的,只看娘親就知道了,爹爹雖然只有娘親一個正妻和秋姨娘一個妾室,但我從小看着娘親爭寵,就已經夠累的了,兩人亦是如此,更何況宮廷佳麗三千!最重要的,我已經有了景淇,他可是皇上一奶同胞的弟弟呀!我又如何能。。。只諾諾的說了一句:“聖旨還未到,是否還有挽轉的餘地?”
爹爹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家中你是長女,又是嫡女,染玉還小,又是庶出,這種事情,唯有你去是最合適的。”我輕輕點了點頭,半天吐出了三個字“知道了。”染玉是秋姨娘的女兒,不過十二歲,而我已經十六,就算不入宮,也是到了該出閣的年紀了,更何況,我不能讓父親在朝中因我而難做,沒的叫人抓住了把柄,更何況,抗旨不尊乃是死罪,會株連家人,我不能因為我連累了爹娘和哥哥。想起景淇哪日對我所說的提親一事,不禁感到凄涼,抱歉,我真的等不了你了,這一生,終究是我負了你!
四周靜的讓人有些不習慣,偶爾聽得窗外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聲音,好似在哭訴一般。半晌,父親才開口道:“進了宮,要好生扶持你姐姐,從此,我柳氏一族的擔子便系在你們二人的身上了。”姐姐為當朝皇后,母儀天下,為家中帶來了不少的榮耀,就算入宮,亦是她扶持我,何來我扶持她一說呢?我卻仍微微頜首,起身,“女兒先告退了。”父親淡淡的說了一句:“稍後,宮裏的公公就會來傳旨了,你做好準備吧。”我點點頭“嗯”了一聲,隨後又掀開帘子,轉身出去。
依舊是路過後花園,見到那些桃花,不禁生出厭惡之感,折了一枝下來,將花瓣輕揉在手中,汁液瀰漫在手中,隨後將手一松,桃花掉落於地。莞洛見我這般,寬慰道:“小姐也別太灰心了。”我淡淡的應了一聲,或許,這就是官家女子的命運吧。我忽的箭步走回房間,莞晴和莞洛跟在後頭顛顛兒跑着,喊道:“小姐慢點兒!小姐慢點兒!”我似沒有聽見一般,自顧自的快步走着。回到房裏,直的喘着粗氣,莞洛見狀,連忙倒了杯茶過來遞給我,我接過那杯子,大口大口的喝下去,又叫莞洛倒了一杯給我,喝過了三杯茶以後,我揮了揮手,莞洛和莞晴自覺的退了下去,聽到一聲“咯吱”關門的聲音,我這才一下撲在床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我也並不擦拭,任它流淌。我盼望的日子,景淇染沫,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生死相依,怕從此便是痴心妄想了。
只一會兒的功夫,聽得“咚咚”的敲門聲,莞晴隔着門說道:“宮裏來傳旨的公公到了,請小姐出來接旨。”我連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淚,道:“進來替我梳妝。”莞晴和莞洛走進來,見我眼圈微紅,卻並未說些什麼,想是以為我哭過便無事了。做到銅鏡前,她們替我重新梳了梳烏髮,莞晴輕輕把那支桃花摘了下去,我忙制止了她的動作,問道:“這是做什麼?”莞晴答道:“奴婢以為小姐覺得這桃花晦氣,便把它摘下去,沒的惹了小姐不高興。”我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又把桃花插了上去,道:“落花本是無情物,原也不該它什麼事的。簪在發上,也不辜負了它的好模樣,粉紅紅的,多喜慶呀!”莞晴只好依着我。又為我換了件喜氣的淡紫色長裙,裝畢,我也來不及照照鏡子,便匆匆出去。
到了正堂,見公公已在,福了福身子,道:"公公久等了。"那公公笑眯眯的說道:“無妨,請小主接旨吧。”柳府一家人齊刷刷地跪下接旨,那公公以尖細的嗓門兒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吏部尚書柳年勞苦功高,為開國大臣,朕為安撫老臣,特命其嫡女柳染沫進宮侍奉,封為從六品良娣,賜號嫻,居棲鸞宮隱月閣,於三月十五日入宮,不得有違,欽此!”那公公宣讀後又道:“請柳大人接旨。”父親雙手接過那明黃聖旨,道:“微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又與那公公客氣了一番,賞了銀兩,那公公便歸了。父親回身看我一眼,卻未說話,回到書房,只見母親眼圈微紅,走到我近前,憐惜的說道:“沫兒,我的兒!終究是苦了你!”我忙道:“娘親哪兒的話?孩兒不苦,父母養育了孩兒十六年,如今到了孩兒報恩的時候,孩兒怎會推辭?”母親點了點頭,道:“你自幼就懂事,娘是知道的,但是進了宮便不比家裏,若是嫁個平常人家也就罷了,偏偏是皇宮,骨肉分離好幾年都見不到,如此一別,再見,不知又是何年。”母親嘆了口氣,我安慰了一番,秋姨娘也很疼我,跟着娘一起說了些暖人的話,眾人這才散去。
獨自回到房裏,月亮已經升了上來,出神的望着那像墨水撒了一般黑的天兒,不由得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坐在銅鏡前,拿起牛角梳子,整理着那如雲長發,望着鏡中的自己,可謂絕色,只是,紅顏命薄,不知我柳染沫是否亦是如此?
讓莞晴拿來我的箏,試了試琴音,玉指似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落於琴弦,一首《菩薩蠻》流利的彈奏出,緩緩唱到:“風柔日薄春猶早。夾衫乍著心情好。睡起覺微寒。梅花鬢上殘。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沉水卧時燒。香消酒未消。”莞晴見我彈這首曲子,不解的問道:“小姐這是高興?”我答道:“既然生在了官家,便沒的好壞。”莞晴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我又補充道:“與其愁眉苦臉的過一天,倒不如高興點兒。”莞晴道:“哦,奴婢懂了,小姐是想用曲子來調節心情!”我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讚許,滿意的點了點頭。
洗漱過後,我躺在床上,卻遲遲未能入睡,千頭萬緒湧上心頭,卻不知是什麼時候,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早晨起來,突然問道:“今兒十幾了?”莞晴答道:“十二了。”十二了,只剩三天我便要入宮了,對於柳府和景淇,我有着太多的眷戀與不舍,但我又能如何?不知景淇他現在是否已經得到了我要進宮的消息,不知他現在在做什麼,是啊,皇命一下答,便如同“與世隔絕”一般,就連與父親哥哥說上一兩句話也只能隔着一層門,看着父親哥哥跪在外頭與我說話,我只覺得自己是個不孝之女,但君命不可違也。還好,娘親能時常老看望我,給我帶來外頭的消息。
梳妝后,我道:“我去陪娘親一同用早飯。”攜着莞晴跟莞洛一同去了。
娘親特意準備了些我喜愛的點心,什麼杏仁酥、花生酪、芙蓉糕,母親為我夾了一塊芙蓉糕來,憐愛地道:“多吃些,雖說宮裏的吃食是咱們比不得的,只是這些點心都是娘親手做的,這心意是無可挑剔的。”我含淚說道:“娘的手藝,哪怕是御廚,亦是不能相比的。”娘親的眼角滲出絲絲淚水,忙拿帕子逝去。母女倆說了些貼心的話,早飯後,娘親又絮絮的囑咐留了些事情,方才放我回去。
一路上,春風拂過面頰,像是引了我的淚水出來了一半,竟斷斷續續的流了許多。
今兒是十三,后兒個便是我離家之日,所以也可以見見家人。爹爹特在今晚特意擺了一桌酒席為我送行。這晚,我打扮的異常的美艷,一件桃粉色席地長裙裹身,上面綉着嫣紅奪目的芍藥花,袖管點點蝴蝶似飛舞般,栩栩如生。隨意挽了個流雲髻,插上一支珍珠垂流蘇簪子。裝畢,看着銅鏡中的自己,不禁莞爾。對莞晴道:“走吧。”莞晴微微頜首,扶着我到了正堂,見爹娘和哥哥、秋姨娘、玉染都在了,我忙行了個禮,道:“沫兒來遲了。”爹爹擺一擺手,道:“罷了,今兒你是主角,不差這一時的。”我隨即坐在娘親身旁,酒席開始了,這一夜,我想我真的是主角吧,除了爹娘和哥哥,其餘的人都在都在跟我說客套話,想來是因為我馬上要進宮的緣故吧,這一進宮不要緊,很有可能會成為寵妃,一躍而上,可不得先巴結着,討好着,我心中雖說厭惡這些人的奉承嘴臉,卻也只得一味應付着,酒已下肚好幾杯,眼看就要醉了,還好爹爹救了我,道:“別喝得太醉了,省的明兒個沒了精氣神。”頓了頓,又道:“今兒就先到這吧,各自都散了。”我方才起身告退。
回到房中,莞洛為我熬了一碗解酒湯來,對我說:“小姐喝一些吧,也可緩解一下。”我接過那碗,咕嚕嚕便喝了下去,隨後又把碗遞給了她,一旁的莞晴又遞上帕子為我擦嘴,喝過那碗解酒湯,倒真是舒服了不少,勞累了一晚上,先下倒真困了,由她們二人伺候了我洗漱,方才睡下,這一夜,我睡得很沉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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