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風一樣的男子

學校里熙熙攘攘地十分熱鬧，但我從人群中掠過，卻如同空無一人一般。我心頭一凜，轉念想到了自己是“風一般的男子”，繼而釋然。猶如無形無質的一道幽魂，穿過靜悄悄的大街，穿過靜悄悄的校門，穿過靜悄悄的cāo場，穿過靜悄悄的走廊，什麼都不打攪，來到熟悉的教室。裏面是琅琅的讀書聲，班主任靠在門上，微微閉着眼睛，好像是睡著了一樣。

我躡手躡腳地往前走，想要像一陣風一般掠過，但不幸的是，我並不是一陣風，也沒有隱形。班主任慢慢睜開眼，喝住了我，霎時間，幾十張臉一齊轉向我——我總是遲到，而且他們總是這樣盯着我看。

走廊的盡頭有一塊用玻璃罩住的黑板，批評一欄里我的大名總是赫然在列。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希望自己是“風一樣的男子”，因為我總是遲到，總是被幾十雙眼睛齊齊盯住，總是得接受批評。雖然我並不怎麼害怕批評，但這樣的時光總是很難捱，因為我討厭和老師們呆在一起。如果罰我站在走廊里，或者罰我去cāo場跑步，我都願意接受，但我不願意接受批評，也不願意擦黑板打掃衛生，因為一放學我就想去打籃球，不願意留在班裏聽那些女生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地說話。

上課的時候，我最喜歡做的有四件事：看小說、睡覺、瞎想瞎寫、和同桌悄悄說話。我同桌最經常做的事情就只有兩件：聽課寫作業、和我說悄悄話。她也偶爾看小說、睡覺、瞎想瞎寫，不過也只是偶爾而已。

上課的時間是那麼的無聊，我或是看看窗外的樹木，或是打量一下cāo場上有沒有人在打籃球。如果教室後面掛着的鐘錶沒有壞，我也會一直扭過頭去看時間，因為實在是太無聊了。下課、放學的時間就有意思得多了，或者和同學打鬧嬉笑，或者就是趕緊飛奔到cāo場上去打一會籃球。因為現在已經不再是初中，而是高中，所以主要就是以打籃球為主。我也會打dota，而且是我們班最早會的一個，後來主要的十幾個男同學也都慢慢學會了打dota，這是一款非常有意思的電子遊戲，至少比上課要有意思得多了。

Dota里一共有九十八英雄（隨着版本的更新會越來越多，也許現在已經有兩三百個，但當時我玩的時候只有九十八個），一共分成力量、敏捷、智力三種類型，每個英雄都有自己獨特的模型以及技能。開始的時候我還記不太清，所以在上課的時候，總是試着把他們一一寫在紙上。這項工作很瑣碎也很複雜，我試了無數次，總是不能夠一次寫完，最接近的也只不過寫下了七十二個英雄。

這樣的工作很像初中的時候比賽說水滸一百單八將，那時候有一位姓韓的同學能夠一次說完，我很佩服他，所以摔跤的時候就故意讓他把我摔倒。他比我還要高上許多，並不怎麼擅長摔跤，但因為能摔倒我，其他同學也就不敢和他摔跤。

那一次當我寫下七十二個英雄，卻怎麼也想不起第七十三個的時候，我有點煩躁，就把寫着英雄名稱、技能以及英文縮寫的紙條給撕碎了，扔在桌子中間掛着的廢紙袋裏。我趴在高高的書堆後面，看到外面青蔥的樹冠就像是砸中牛頓的青蘋果一樣，不由得笑了起來。這些青蘋果引起了我的沉思，空氣中似乎飄過了遠處草木的清香，我往南看，聞到了南國的氣味，就像是生命萌發的氣味，夾雜着海水咸濕的味道。那裏的太陽又白又亮，在天頂膨脹變sè，平原上草木蔥蘢，水邊的草根下沁出一片片油膜。後來我從北方出發，來到南方沿海的一座城市上學，就再也嗅不到上高中時的那種氣味。

儘管我在下課後再也不去cāo場上打籃球了，儘管dota里的英雄也慢慢增加到了一百零八個。

就像最初沒有醒過來的時候，思緒漫無目的地四下飄飛，一會在十一世紀的柴房裏強nv干幼.女，一會又回到了初中、高中、大學時候的純真歲月。

這種情況就像是我變成了兩個人，一個是北宋世界的西門慶，一個則是未來世界的我。如此類似人格分裂的情況之前我也見過，知名的比如大話西遊裏面的紫霞和青霞，還有至尊寶和孫悟空。

大話西遊是我最喜歡的電影，從小學就開始看，初中、高中、大學也都有看。但只有在高中的時候，我除了一邊看一邊笑，還會留下眼淚，甚至在深夜一個人的時候放聲哭泣。不止是為了我自己，也不止是為了至尊寶與紫霞，也不止是為了這個世界裏所充斥着的無奈與悲傷……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在痛哭不已，反正在看完大話西遊的深夜裏，我就這樣一個人躺在自己的床上抱頭痛哭。

停，停，停！按照這樣的說法，我在說起“我”這個概念的時候，第一個念頭都是關於這個來自未來世界、最喜歡大話西遊、上過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的“我”，而根本沒想到這個在仈激ǔ百年之前北宋末年的西門慶。

是的，我是從未來世界“穿越”千年，“靈魂附體”到了西門慶的身上，所以被西門慶原本的親人、女人、友人、下人們當做了真正的西門慶，而那些諸如在柴房裏強nv干小女孩的夢境，則應該是“真正西門慶”留下的一段記憶。

這樣說來的確是有點不太科學，我雖然是個文科生，但對基本的物理學常識還是有所了解。但既然我的“靈魂”能夠出現在西門慶的身上，那麼一切就不能再按照常理來推斷。

我來到宋朝，變成了西門慶，忘卻了西門慶原本的記憶（在和西門慶原本的相好告別之後想起了一些原主人在柴房裏強nv干小女孩的內容，當然，這也可能是自己代入到西門慶身上之後產生的一些幻想），未來世界的記憶則大多保留了下來，但也有很多遺失在時空隧道之中（假設我真的是坐着不能用科學解釋的時空隧道穿越到了這裏），最重要的是，我記不得未來世界的“我”——到底是誰！

雖然知道周圍這些人十分惶急，但我已經顧不得跟他們解釋什麼。因為我想到了一處非常關鍵的所在：燒餅，西門慶，潘金蓮，“97”，初中，高中，籃球，dota……

“97”是什麼，一種書的體裁嗎？是真的還是假的？燒餅、潘金蓮、西門慶這三者之間又有怎樣錯綜複雜感人至深的曲折關係？

躺在爐子裏的燒餅愛上了打路邊走過的潘金蓮，但是潘金蓮的心裏卻滿是粗眉大眼的西門慶。每天清晨，當太陽的餘暉的掃過無邊的大地，西門慶就挑着燒餅走上了無人的街道。擔子裏的燒餅是新鮮出爐的，熱得發燙，西門慶熱愛工作，熱愛這些滾燙的燒餅。後來西門慶和潘金蓮兩個人終於到了一起，在夕陽的金sè光芒里嬉笑，大口大口地吃着手裏的燒餅……

就算我想明白又能怎樣？想像與現實，虛幻與真實，區別真的很大嗎？

於是，有一幅人生的畫卷慢慢展開，類似是做夢，有時候可以感覺到自己就是裏面的主角，有時候卻只是以一種上帝的視角靜靜旁邊，有時則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存在，不僅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叫什麼名字、做了哪些事情，甚至都沒有了“我”這個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