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
太宰治重新回到陰暗曲折的小巷內。
相比於剛剛混亂的場面,到這會兒,還站着的人只剩港口Mafia的成員。遍地的血液和屍體都被清理得乾乾淨淨,只有血的鐵鏽味和火/葯的硝煙味還未散去,昭示着這裏發生過怎樣的混戰。
“首領。”
見到太宰治,港口Mafia眾人行禮。
“太宰先生,膽敢向您發起進攻的敵人已悉數殲滅,確認沒有人逃脫。”
說話的人是個面容猶帶稚氣的白髮少年。他劉海平斜,黑色外套連同他的喉嚨一起遮擋住。他的稱呼與其他人不同,但太宰治沒有糾正的意思。
太宰治微微頷首:“辛苦了,敦君。”
中島敦深深低下頭:“這是職責所在。只可惜……”
中島敦知道,按照太宰治原本的計劃,港口Mafia會留下幾個人,以此為借口向其他組織或勢力發難。但由於突髮狀況,太宰治改成了全部消滅。
說到“突髮狀況”,中島敦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關於突然闖進來,帶走太宰先生的那個人——”
天知道他們當時有多驚慌。讓人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將他們港口Mafia的首領帶走,要不是接到太宰治的消息,恐怕他們會不計一切代價,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太宰治。哪怕後續得知是首領自願入套的,說到底也是他們的失職。
“不需要追查。”中島敦的話沒能說完。因為垂着腦袋,中島敦看不到他的表情,卻無端感覺太宰先生的語氣里染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愉悅:“封鎖掉有關的全部消息。今晚沒有任何意外。”
“沒關係嗎,首領?”
能夠對太宰治的命令稍作疑問的人,是黑蜥蜴的百人長廣津柳浪,一位上了年紀的老紳士。在中島敦加入港口Mafia前,他就是港口Mafia的成員。遠的不論,單單是包括太宰治在內的最近三代首領,都對他加以重用,足見他的資歷之深厚。
儘管如此,廣津柳浪的問話還是十分委婉:“您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倘若那人及其幕後指使對您有威脅……”
“廣津先生,”太宰治微笑着繼續打斷他:“只需要執行首領的命令就足夠了。”
“……是。”廣津柳浪按着胸口,深深彎下腰。
“接下來,你們回去吧。敦君,你陪我去個地方。”太宰治轉向中島敦。
“是,太宰先生。”
有中島敦相陪,廣津柳浪放心地帶着黑蜥蜴回往港口Mafia。
中島敦沒有詢問太宰治任何,落後半步跟在太宰治身後,以一種超乎常人的戒備,警惕着周圍的一切。
太宰治反倒有心思安慰他:“放輕鬆,敦君,不是去執行什麼危險任務。只是,唔……”
他停頓一下,語調里又揚起那種中島敦陌生的愉悅感:“去取一樣東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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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晚真是太冒險了!”
“要是那群人類沒有自己打起來,你知不知道你會遇到什麼?”
“如果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死在橫濱,我的面子都要丟盡了。”
“你和夏目都是笨蛋!超級無敵大笨蛋!”
“……”
酒店房間裏,夏目千綾跪坐在床上,而坐在她對面的貓咪老師一邊憤怒地用小爪爪拍床鋪,一邊喋喋不休地教訓道。
夏目千綾心虛地垂着腦袋,接連應“是”。
好不容易等貓咪老師消氣,夏目千綾請求道:“貓咪老師,今晚遇到的事,你不要告訴哥哥。”否則,哥哥肯定會擔心她。
“虧你還好意思說。”貓咪老師沒好氣道:“我才不幫你瞞着。不然,要是被夏目發現真相,那個魔鬼絕對會揪禿我尾巴上的毛。”
夏目千綾啞然失笑:“哥哥只是嚇唬你的,他又沒真的做過。”
緊隨其後,她又認認真真地糾正:“而且,哥哥才不是魔鬼。”
貓咪老師嫌棄不已:“你這個兄控,沒救了。”
“貓咪老師,拜託你了,不要說漏嘴。”
夏目千綾沒反駁貓咪老師說她是兄控的話,她捧住貓咪老師的兩隻前爪:“如果你能保密,我後天早上還給你買點心。”
“什麼?這一點東西就想收買我?”貓咪老師扭過頭:“我要一個星期的點心!”
“好好好,一個星期。”
夏目千綾笑着用右手掌心貼上貓咪老師粉嘟嘟的肉墊,算作擊掌:“我們說好了,老師一定要遵守承諾。”
“但是以後不許再這麼衝動,聽到沒有?”貓咪老師說。
夏目千綾略微遲疑。
她誠實地回答:“事實上,我並不能做出保證,老師。我不想騙你。”大部分情況下,本能反應很難控制。
“而且,最近或許要貓咪老師注意一點情況。”夏目千綾歉疚道:“雖然當時夜色很深,小巷裏沒有燈光,可我不確定是否有人記住了我的樣子。”
那會兒她只有救人的想法,無暇顧及太多,現在反應過來,饒是夏目千綾,也不免心生后怕。幸好,幸好她的家遠在八原,不太可能有人追蹤到那裏去。
“現在知道怕了?”貓咪老師嚷嚷道:“知道怕就快點辦完事,回八原。”最起碼八原有那傢伙在,即使在他看顧不到的地方,那傢伙肯定也能保護住夏目千綾。
“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啊,貓咪老師。”夏目千綾從床頭柜上的單肩包里取出那封信,放在眼前:“實在是玲子外婆給的信息太少了,根本不知道從哪裏開始找起。”
“說不定玲子自己都沒想過把信真正送出去呢。憑她的性格,很有可能只是一時興起。”
“不是一時興起。”
夏目千綾指給貓咪老師看:“喏,雖然玲子外婆的收信人姓名、地址和寄信人姓名、地址都寫得很簡略,但是,這裏,郵票已經貼好了,郵政編碼也寫到定位橫濱的部分。更重要的是,我見過玲子外婆的字,她寫字總是有點龍飛鳳舞,但這封信上,她寫得一筆一劃。”
“貓咪老師也說過,對吧?玲子外婆有點大大咧咧,我想,一定是因為‘哥哥’對她很重要,才會這麼耐心。”
“我也有哥哥,試想如果是我給哥哥寫信,哪怕是一點零碎的、無意義的話語,也想送到他手裏。”
夏目千綾拂過信封上的字跡,溫聲道:“總歸我也不知道畢業旅行去哪裏玩,幫玲子外婆將這封信送出去,不是很有意義嗎?”
“就當你說得有道理。”貓咪老師扒拉了兩下信封:“不如我們打開看看裏面的內容?玲子竟然有哥哥,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啊。”
“不可以。”
夏目千綾抽回信封,放進單肩包里,嚴肅地對貓咪老師說道:“貓咪老師,這是玲子外婆的私隱。”
“玲子又不會在意。”貓咪老師無所謂地揮揮爪子。
“就算玲子外婆不在意,”夏目千綾說:“可我會在意。無緣無故窺探別人的私隱,是不對的。”
夏目千綾又放緩語氣:“總之,貓咪老師答應我,不可以偷看玲子外婆的信?”
貓咪老師本來就是隨口一說,見夏目千綾堅決反對,他點了頭:“好吧。”
“那麼,我先去洗澡。老師,今天你也辛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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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噠”,細微的聲響過後,郵筒箱門應聲而開。太宰治不緊不慢地將曲別針放迴風衣口袋。
中島敦沒有質疑太宰治為什麼要跑到這裏,私開郵筒取信件,只是恭謹地彙報道:“太宰先生,附近的監控畫面已被替換,絕不會暴露您的行蹤。”
“嗯。”
裏面的信件不多,太宰治拿起最上面一封,辨認出夏目千綾的筆跡,滿意地收起來。
千綾醬帶着貓咪老師,肯定住的是橫濱站周圍唯一能帶貓入住的酒店。按照橫濱的地圖,最近的郵筒就是這個,並且符合酒店、拉麵店以及剛剛那條小巷的交錯點——千綾醬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將信件放在這裏。
千綾醬親手寫的信件,比起分享出去,還不如讓他模仿千綾醬的筆跡,替換下來。
還有之前拉麵店裏的監控,和千綾醬用過的餐具,都可以收藏起來,就放到那個房間裏。反正那家店是港口Mafia明面的產業之一,這些操作都很容易。
盤算完這些,太宰治愉快地眯起眼睛,將:“走吧,敦君,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