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法被祛除的可悲能力
江榕市的天氣正處於一種極其尷尬的時期,穿得太厚稍微有點運動便會感到炎熱,稍微減去點衣服后冷風一吹又會叫人直打哆嗦。
好在所有在此生活的人都已經適應了這點,正如他們當中的某部分人早已適應了另一些狗屁倒灶或於己無關的事情一樣。
就在此刻,街道上那一波又一波的人流里,就存在那一小部分中的一員。
他身着一套廉價但不顯寒酸的衣物,腳底踩着一雙輕便的運動鞋,最特殊的則是他那雙眼,看得久了便會讀出其中的無神。
他的打扮和這街道上的大部分人相同,但對於一部分人群來說他卻有異樣的吸引力。
“喂,哥們。”
在他的身後,一個男人朝着他喊道。
他沒有轉身,即使他知道裝作聽不見也無法讓對方放棄心中念頭,這動作與他的眼神一般無力與無神。
“嘿,哥們。”男人跑到他面前又重複了一遍開場白,“我是外地來的,有點急事所以要去附近的書店你能給我指個方向嗎?”
說到這兒男人停頓了片刻,臉上露出人畜無害的傻笑。
“一百六十八。”
他嘴中念叨,對面的男人聽見后臉上則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彷彿真的對這個三位數字有多好奇。
“沒什麼。”他說,接着用鼻子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讓空氣在肺里停留一兩秒后吐了出來。
“這條街向前朝北直走,過了三四個路口后右轉朝東,過了五個路口,我是指有紅綠燈的那種,左轉繼續朝北,走一段時間就能看見了,店名叫慶文書店,招牌挺特別,仔細點看肯定可以找得到。”
他說得十分仔細,所有的左右轉後面都更上了東西南北,但再仔細也無法改變接下來的劇情。
他說話時很無力,就像將死之人在臨終前對家人的託付。
“額……”男人嘴裏發出疑惑聲,過了許久才繼續說話,彷彿大腦當機重啟。
“有些複雜,雖然有些冒昧,但你能帶我一程嗎?如果順路的話……”
男人才說到一半,他就立刻插話道:“不能。”
接着轉身繼續干自己的事兒去了。
就在他轉身之後的那麼一個瞬間,男人的臉色變得陰沉到像是能滴出水來。
……
雖然對方看似並沒有跟上來,但吳傾權知道那男人就在自己後面的某一處跟着,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存在的機會。
吳傾權又回頭看了一眼,一個把自己面部遮得嚴嚴實實不露出任何特徵的男人證明了他的猜想。
這打扮是有些奇怪,但還沒到一眼掃過去就能看出對方是個變態瘋子的程度,只不過吳傾權對自己的吸引力有自信,能跟在他身後又打扮成這樣的,那鐵定就是對他有所預謀。
倒是周圍的路人像是在擔心什麼,十分自覺的和那男人保持了一定距離。
在這座城市,乃至於這個世界,這群路人的表現都是十分正常的。
吳傾權又從鼻子裏長長的出了口氣,放棄了回家的打算轉而向人跡罕至的郊區走去。
到達郊區至少還需要一小時,不過吳傾權相信對方有這個耐心,從以為那些屁事來看,他對這部分人群的吸引力好比飛蛾看見路燈、蛆蟲看到糞坑。
吳傾權這行為並沒有引起身後人的懷疑,對方顯然是在幾分鐘前才盯上他的,他可以保證自己在對方問路之前沒有見過對方,因此男人只會認為吳傾權是家住郊區,
而非發現了自己所以故意改變線路。
隨着時間的流逝,周圍的高樓大廈逐漸變為一間間平房,碰到路人的頻率也愈發減低。
郊區與市中心彷彿是兩個不同的世界,由鋼鐵與水泥鑄造的森林逐漸被沒有葉片的筆直樹木所替代,它們十分有規律的排列在水泥路旁,彷彿在夾道歡迎什麼。
昏暗的天空無法將陽光灑下,一棵棵老樹旁穿插的路燈成了這附近唯一能創造光明的事物。
一陣風吹過,吳傾權感到渾身有些發冷,緊接着,一隻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其實我不想這麼乾的,哪怕你的態度好上那麼一點。”
男人用低沉到可怕的聲音道,此刻他已卸去那蹩腳的偽裝,吳傾權只感覺一股無法抵抗的巨力從他胳膊上的手掌傳來,接着便被拉着向更加荒涼的區域走去。
吳傾權知道對方這段話純屬胡說,他早已試過對這些令人作嘔的傢伙換上副好態度,但無論怎樣,結果還是沒有絲毫的改變。
“假如你先認識到自己的失禮,那麼我也會用對待普通問路人的態度對待你。”
吳傾權毫無反抗的意思,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素質怎麼樣,就算他的手上有把武器並且準備偷襲沒準兒都會被對方奪過去。
“哦~”
男人用一種彎曲的詭異音調拉長了回答。
“很有意思的一個人。”
吳傾權知道對方這是在形容他。
“那麼是否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是什麼。”
這段話放在現在這場景就和“我待會兒就要宰了你”沒差,不過按照男人滿嘴廢話的情況來看,吳傾權覺得就算自己告訴對方答案,男人還是會繼續說些對他來說沒有意義的廢話下去。
“按照禮尚往來這說法,你在問對方的名字之前應該先自報姓名。”
鬼使神差的,吳傾權問了這麼一句。
男人扭頭,那滿是血絲的眼球轉動,以瞥的方式看向吳傾權,有些泛紫的嘴唇不斷開合,卻沒有任何聲音傳進吳傾權的耳內。
“不願意說嗎。”吳傾權說了一句,接着主動向前靠去,在男人的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
下一秒,男人的臉色有了變化,彷彿看見七八條野狗朝他奔來似的,飛一般逃走了,留下吳傾權一人站在原地。
夜間的風吹動了吳傾權的衣角,它在風裏瘋狂的飛舞着,如水面般掀起一陣陣波瀾,這陣風沒有多久便徹底平息,彷彿一個狂奔的人停下腳步。
路燈慘白的光打在吳傾權那平靜的臉上,將他那雙不知從何時開始便永遠毫無波瀾的眼睛照出一點瘮人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