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滾動紅塵二

九滾動紅塵二

“滾動紅塵”基本程序是:線上用戶充值后,需要進行10至30秒的挖坑操作。在此期間,操台手根據系統反饋完成線下投幣。投幣成功后,“音畫雷電”和“毒嘴”功能同時開啟,從“眼”“耳”“心”三處入侵,強勢洗腦,產生“洗心革面,再世為人”的錯覺。

功能會隨充值次數不斷升級。只有達到規定次數,充值結果才會反饋到大獎程序端,由後台鎖定用戶IP位址,通過光感纖維傳導電信號,從設備端發出高強電壓刺激,劈出“破棺詐屍”的驚悚體驗。

如果是線下直接充值,投幣后,會從機器端開啟雷電助手,清空光感發射台附近的障礙物,開啟光感系統和攝像頭,從正前方開始精準掃描,鎖定人形目標,實施高強電壓刺激。

按照以往的中獎經歷,人形目標最多也就被劈到“兩眼發直,渾身冰冷,雖然除了呼吸以外,和死人沒什麼區別,但是躺平一兩日便能恢復自理”的程度。畢竟“滾動紅塵”只是一款普通的商業解壓遊戲,不好玩的太過火。但是剛才被推進光圈的人,分明散發出皮毛焦灼之氣,比之正常的中獎反應嚴重了數十倍。

撒不多的心猛地一提,緊張道:“平時如果中獎程序開啟后,鎖定不到人形目標會怎樣?”

聽到此問,工人們也開始緊張起來,猶豫道:“最近出的大獎都在線上。以前線下倒是有過,好不容易中了獎,跟失了魂一樣,抱着機器不鬆手,自然都是自己承受了。都說這是遊戲的儀式感,不走這一遭,系統過不去……”

“過不去會怎樣?”

“就不算中獎成功,可能會提現失敗。”

撒不多心頭一冷,差點沒被這俗氣的答案憋死。也是,滿腦子都是錢,誰還會在乎這點電壓刺激,管它過不去會怎樣,先承受了再說,沒毛病。總比死倔着不願承受,導致領獎失敗要好的多。但是,每台機器都裝有超強蓄電池,以防停電等不時之需,而且已經發出光感電信號,就不可能無緣無故收回去。所以系統過不去,電壓刺激該何去何從?這一點,很重要。

忽然,光柱停止搜尋。應該無人再偷摸操縱設備,卻聽見每台光感設備都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一注超強光圈率先扭轉方向,順着牆角邊緣緩緩而來。

這些光感原本是在正前方尋找目標,找到並成功傳導電壓刺激后,自動關閉程序,處於休眠狀態。未找到的光圈並未減弱半分,還在不停切換攝像頭,重新啟動掃描程序。

見此狀況,眾人立刻踱步起來,朝着遠離光圈的方向四下躲避。還崩潰道:“沒中獎,還要受這種罪,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忽然,一枚手電筒呼嘯而過,砸中了一台光感設備。聽聞聲音,撒不多循聲望去,芳猷正站在廠房二樓的備用梯上,懷裏抱着一堆手電筒,掄起胳膊,強勁有力的扔出第二枚。光柱相繼炸裂開來,伴隨着細碎的火花,漸漸失去光芒。

撒不多喊道:“換個位置,避開攝像頭。”

芳猷充耳不聞,佔據高處有利地位,一心想着快速滅了所有光圈,沉着臉,越扔越快。

可是備用梯固定在同一位置,很容易被攝像頭鎖定目標,朝着她的方向移動而去。當所有光感開始朝着同一方向集中,幾乎遍佈周圍所有退路,鐵定打到她身上時,撒不多抄起身邊的廢棄工具,對着備用梯一頓狂砍。

手倒是很穩很准,三兩下便把腐朽的梯腿砍斷了,

只是讓芳猷重重摔倒在地,懷裏的手電筒全灑了,光感又漸漸逼來,想拾回來幾個“舊法重用”都不太可能。

被幾百台光感設備堵死在廠房裏,跑也跑不掉,滅也滅不了,實在不行,只能破釜沉舟一次。

撒不多避開眾人,站在一處角落不動,待光感設備集中鎖定目標,感知到前方人物身形,將高強電壓信號發射而來時,她朝着光圈中心迅速扔出龍紋銅牌。

不到萬不得已,誰會拿自己的身體當幌子,去吸引幾百台戰鬥力?

眾人都驚呆了,有人直接捂鼻,提前防範那慘絕人寰的焦煙味。

剎那間,尖銳的電擊聲在上空響起,熾烈的白光炸裂開來,隨着銅牌的緩緩墜落,一同炸進了旁邊的機器里。細碎的火花撲騰了十分鐘,才漸漸失去光芒。

和光感的這場惡鬥算是徹底結束在無盡的黑暗裏。

所有人的心臟都嚇得怦怦狂跳,腦中的熱血不斷翻湧。唯有芳猷還有心氣調侃:“若不是從梯子上掉下來,我便用手電筒挨個滅了這堆廢銅爛鐵。”

此時,那台炸裂的機器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在陰森的廠房上空回蕩,聲音越來越響。

不知為何,這聲音給人一種直擊心底的警覺,好想“洗心革面,再世為人”。

雖然很怕再出什麼么蛾子,但是既已至此,撒不多撿起附近的手電筒,屏住呼吸,凝神望去,慢慢靠近。

原來是那台“落滿灰塵,有些破敗和毀損”的主機。

不對,不是灰塵,而是焦煙。一台正常擺放在商場的設備,又是特殊的“雙幣”操作台,怎麼可能無人問津到落滿灰塵?一定是事後有人啟動了中獎程序,又將電刺激吸引到此處,還差點毀掉主機。

芳猷冷冷道:“被電焦的東西不應該哪哪都是黑乎乎的渣渣嗎?怎麼這上面只是落了層灰,破損的地方也不像被燒過,倒像是被什麼東西撞過?”

撒不多看着主機操作台上的“銅牌”,捏搓了幾下,完好無損。心想:自己只是被迫天馬行空了一下,覺得可以以身試法吸引電壓刺激,又利用金屬的導電性,將電壓刺激導向裝有蓄電池的機器,利用電池的兩極性破環電路傳導,或許可以躲過這場悲劇,沒想到竟然試驗成功,着實不可思議。但是還有誰會想出這麼腦洞大開的點子?況且,對比那炸裂的手電筒,主機確實沒受太多影響,蓄電池也完好無損。

正想着,又把“銅牌”放回到剛才的位置。

這才發現,那塊位置另有蹊蹺,好像被單獨安裝過。聯想起剛才的一幕,銅牌好像被什麼力量牽引着,斜斜落向主機,落到此處。

“磁吸,晶片?這塊銅牌裏面果然大有文章。那主機也絕非簡單的”雙幣“。幣量升級?電壓刺激升級?難道是因為有人對主機動了手腳,才使得電壓刺激比之正常中獎反應,嚴重了數十倍?”

正當撒不多推理細節,喃喃自語時,一道身影從黑暗之中一閃而過,卻被門外的保安發現蹤跡,團團圍住。

看清這儒雅的身姿,俊秀的容顏之後,工人們紛紛面部猙獰起來。即便是面對惡語相向的芳猷,他們也沒有這般怯懦和憤怒。用充滿猶疑和仇恨的聲音大聲道:

“……,霆總,是霸霆。”

這也是和撒不多一般臭名遠揚的人物,本都絕頂聰明,若是二人聯手,或可業界無敵。只可惜各為其主,二人還曾因房租的問題狠狠較量過。

霸霆微微低頭,躲躲閃閃,像是被什麼人監控着,不敢多說一個字,多做一個動作。

他面色蒼白,眼神憂鬱,莫不是蒸拿房裏呆久了,虛脫又無力。

作為霸威龍的表親,得力幹將,平日裏沒少發號施令,剋扣工人,欺壓同行。不難想像在場的工人,甚至芳猷,有多恨多怕他。

面對曾經最可恨、最強勁的對手之一,撒不多比之其他人,驚訝之外多了幾分從容,因為當年的驚濤駭浪早已從她的心中抹去。

雖然從法律的角度來說,霸威龍的債務和霸霆無關,但是隨着霸威龍的跑路,他也確實成了所有人尋找的對象之一。芳猷率先對準矛頭,指責道:“姓霸的,判決書上,威龍欠我們酬氏八百萬的損害賠償怎麼解決?”

見他皺着眉頭遲遲不作回應,芳猷的暴脾氣又上來了,怕是又要招呼手底下那群黑衣保鏢,狂妄到不是打人就是扣留。法治社會,她這般肆意妄為,遲早要吃大虧。

撒不多不由心頭一顫,立馬緩和道:“好了好了,他一個破產公司出來的失業小青年,哪來的余錢還你們?再說這事跟人家有多大的關係?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該找誰找誰,該幹嘛幹嘛。對了,“滾動紅塵”還在不?不會又被人順走了吧。”

芳猷滿臉厭惡,但還是愣了一下,帶人回廠子裏搬東西去了。

機器里可能存在“工人沒有違規刷單”的證據,還他們一個清白。所以在相關證據沒有找到之前,自然不允許旁人帶走。兩下僵持,場面一度混亂。

本身也是酬家融通關係,得到默許,搶先一步到商場打包好的機器。債務也是實實在在發生的,有霸威龍親自簽章的“欠債抵物”,這一點撒不多很清楚。但是工人們也很委屈,熬壞了身子,背上了罵名,還惹上了官司,真是“厄運專挑苦命人”。所以她不敢懈怠,一邊維持着兩邊關係,一邊絞盡腦汁的想問題:

“普通機器”出不了大獎,一般人的充值次數也達不到大獎要求。有人想用“中獎機器”出很多大獎,又怕惹人懷疑,自己狂刷單,然後把中獎機會讓給了別人。事後怕刷單記錄暴露,徹底調包了機器系統,全部改為中獎模式。主機可以升級電刺激,主機+銅牌可以抵消電刺激。有人利用主機升級了電刺激,銅牌卻到了……

所以,刷單的人控制了“中獎機器”卻不想讓誰知道?又想用“很多大獎”來套路誰?不被電刺激系統就過不去,過不去就中不了獎,電刺激抵消也中不了獎?“很多大獎”沒來得及被抵消?誰動了主機,升級了電刺激,又想用它來害誰?銅牌?……

越想越心驚。

此刻的霸霆,明顯沒有了當年的神采和自信,驚疑不定,顫顫巍巍。也不關心自家設備將何去何從,逮着空隙就先跑為敬。

一名工人聲嘶力竭的喊道:“別讓他跑了。”

有人遲疑的響應,更多的是猶豫不決。那名工人接着道:“他還要還我們清白和公道。他可是霸霆,肯定和訂單的事情脫不了關係,還有我們幾個月的工資和補償。”

這句話點醒了其他工人。霆總又豈是區區一個破產公司出來的失業小青年,雖然不知他為何落魄成現在這種樣子,又為何會出現在此處,但是之前管理威龍的就是他,很多細節只有他最清楚。底下的事情找他比找霸威龍都好使。而且他又是霸威龍最信任的人,沒準從他那可以得到霸威龍的消息。抓他一個,或許能解決所有問題。

幾句話下來,工人們紛紛朝霸霆逃跑的方向去了。

場面漸漸平靜下來,撒不多站在原地,望着霸霆逃跑的身影,竟然有些泄氣。如此青年才俊,爭強鬥狠這麼些年,不也落得如此境地?事到如今,又有什麼意義?如此感慨,不止為他,也為一年前的自己。

撒不多倒是想幫幫霸霆,又該怎麼幫,以什麼樣的心態去幫?思緒萬千,進退兩難。旋即背後一人輕拍着她的肩膀,轉身一看,是方澄。那洞悉一切、暖心安慰的眼睛,瞬間給了她無盡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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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布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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