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程讓睡的並不踏實,儘管陸斯聞把聲音已經放得很輕很輕,程讓還是醒了,在他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
「回來了?陸白怎麼樣?」程讓開口,聲音有點啞,不知道是因為剛睡醒還是在自己離開後有過情緒失控。
但這似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程讓還在。
「嗯。」陸斯聞笑看着他:「小白沒什麼事情,額頭縫了兩針,和你手臂上的比起來,簡直就像過家家。」
陸斯聞邊說邊進了廚房,順便詢問程讓對於午飯的意見:「中午吃餃子可以嗎?我買了牛肉和蘿蔔,還有豬肉大蔥,你想吃哪種?」
考慮到程讓在客廳里,陸斯聞的聲音較之平時有些高,但話音剛落就感覺到了什麼看向了門口,程讓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走過來站在了門口的位置正看着他,陸斯聞笑笑:「不用你,現在你的手也幫不上忙。」
「嗯。」程讓應了聲,卻還是走過去,看了看陸斯聞買的食材,說:「都可以。」
「那牛肉的吧。」陸斯聞將其他食材放進了冰箱,回頭洗了手開始忙碌,程讓也沒離開,就一直在旁邊站着,陸斯聞並不催他離開,他雖然不是很明白程讓站在這裏的意思,可在兩個人說了這麼多之後,自己剖開了所有的心裏話之後,程讓沒有嚇到,反而還站在這裏和自己近距離接觸,陸斯聞已經很驚喜了。
除非他是傻子才會選擇抗拒這樣的驚喜。
陸斯聞洗菜的時候程讓往旁邊退了退讓開了地方,陸斯聞看他一眼:
「有話跟我說?」
「陸斯聞。」程讓輕聲開口:「不能不喜歡嗎?」
對於這個問題陸斯聞也並不意外,他將洗好的蘿蔔放在流理台上,從置物架上取削皮刀的時候才不答反問:
「我的喜歡會讓你覺得很困擾?」
「不是。」程讓說:「是我覺得你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你這麼優秀,喜歡你的人肯定很多,我不值得你這樣。」
陸斯聞一邊削皮一邊笑着問程讓:
「程讓,你有什麼習慣是堅持了半輩子的嗎?或者好幾年?」
程讓不說話,陸斯聞便說:「我有,成為醫生之後我每天雷打不動地堅持跑步,要是哪天沒有去跑,我會像是生病一樣難受,總覺得這天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沒做,即便躺在床上休息也是不踏實的。」
「我做醫生才幾年?一天不跑步就受不住,可我喜歡你這件事已經十七年了。」陸斯聞笑笑:「就算是為了下半輩子能睡得安穩一點,也不打算改了,睡前想想你這個混球早就成必然了,改不掉了。」
其實程讓未必不知道陸斯聞是不會不喜歡的,畢竟這十年裏但凡有那麼一絲的可能性陸斯聞或許都已經不再喜歡了,自己不在他身邊的十年裏他都還保持着喜歡,如今回來了,自己是怎樣的狼狽他都已經見到卻還是沒改半分,那麼未來的日子裏可能也不會了。
程讓沒再說什麼,他也只是碰碰運氣,覺得如果陸斯聞可以做到的話是最好的,可他自己也清楚這是一件希望多渺茫的事情。
程讓不說話,陸斯聞便多看了他兩眼:「在想什麼?」
「想你到底有多倒霉才會遇到我這個混球。」程讓說。
「嗯。」陸斯聞認可地點點頭:「大概上輩子我是個山寨大王,強行把你擄到山上做了壓寨夫人,這輩子來還債的吧。」
程讓被這個形容逗地笑了笑:「不做醫生你可以寫小說,腦洞挺大的。」
「可以考慮。」陸斯聞接受了這個建議:「你別忘了上學的時候我作文得過好幾次滿分的。」
程讓便跟着這句話想到了他們上學的時候。
氣氛慢慢不再緊張和小心翼翼,變得自在也溫情了起來,或許是氣氛太好了,程讓沒捨得走,就那麼站在原地看着陸斯聞忙碌,陸斯聞也任由他看,一直到調好餡包餃子的時候程讓才邁步上前準備幫忙。
陸斯聞見了:「算了吧,你那手還是不要動了。」
「我一個手也可以。」
陸斯聞瞧了瞧覺得確實可以,況且讓他做點什麼總比一直讓他站在那裏好太多:「行,洗手吧。」
程讓另一隻手只能用很小的幅度,稍微大一點都會被陸斯聞說教,他打開水龍頭因為動作限制洗的很慢,陸斯聞看到了,猶豫一瞬,便邁步走過來幫忙,先是幫他挽了挽衣袖,才試着問他:
「我幫你洗?」
程讓想說不用,不是不想被陸斯聞碰觸,是單純覺得沒有什麼必要,他還沒有殘廢到那個程度,可是他莫名其妙的不想拒絕,陸斯聞等不來他的抗拒,便握住了他的手帶到水龍頭下沖洗。
陸斯聞是醫生,在這方面又有潔癖,洗的很仔細,程讓一直看着兩人相握在一起的手,等回神的時候才意識到陸斯聞剛才問了自己什麼。
「不好回答?」陸斯聞看似不怎麼在意地擦了擦兩人的手,又回到了原位,準備包餃子:「只是隨便一問,不想說可以不說。」
陸斯聞剛才問程讓:
「為什麼抗拒別人碰你?」
程讓走過去揭開一張餃子皮抹水:「你不是碰了?」
陸斯聞因為這個回答笑了起來:「之前在小城剛見面的時候,我碰你一下你都像觸電一樣,但現在你確實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了。」
程讓又很長時間沒有聲音,專註地在那裏給餃子皮抹水,陸斯聞也沒有再問,他知道這是屬於程讓的心病,如果說他喜歡程讓這個習慣保持了十年,那麼程讓無人可說迫於無奈把所有心事都壓在心底這個習慣也已經十年了。
要他改變也實在太難。陸斯聞不會逼他,他有那麼多的時間等程讓,等程讓慢慢好起來。
他以為程讓不會開口的,可就在他準備找個別的話題聊聊的時候,程讓卻出了聲,他說:
「我覺得噁心。」
陸斯聞以為自己聽錯了,一個餃子包了一半也停了下來,詫異地看向程讓:「什麼?」
「不是覺得碰我的人噁心,是怕……」程讓的眼睛快速眨動了幾下,他在緊張,即便他知道陸斯聞不可能是自己以為的那樣:「怕碰我的人他們會覺得噁心。」
陸斯聞蹙了眉,餃子也放下了,看向程讓,想說什麼,卻覺得喉嚨處像堵了一朵棉花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從沒有跟誰說過這些話,以至於程讓開口都覺得有些生疏,可是今天陸斯聞跟自己說了那麼那麼多,能說不能說的都說了,他給不了陸斯聞想要的,至少應該做到坦誠,像陸斯聞對自己一樣,所以即便很難,即便很疼,他還是開了口:「一開始我沒覺得自己噁心,只是覺得挺失敗的,可後來一直轉不過來這個彎兒,從覺得失敗慢慢覺得自己多餘,後來聽到過幾次別人罵我的話,好像就這樣了,不太敢和人靠得太近,保持距離讓我覺得安全,也不會覺得自己噁心。」
陸斯聞想過很多原因,卻從來沒想過是程讓對自己由內到外的否定,就像他想過程讓有心病,卻從沒想過會這麼嚴重。他下意識地走向程讓,靠近程讓,卻又在距離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察覺到自己胸口左側處疼的連呼吸都快要停了,以至於出聲的話也緊繃到了極致:
「程讓……」
才開了個頭就被程讓阻攔了回來,他沒有讓陸斯聞勸自己,反而反過來勸了陸斯聞,甚至還笑了笑:「我現在好多了,你應該也有發現不是嗎?會越來越好的,不用擔心。」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陸斯聞問。
程讓猶豫幾秒:「……沒分手之前就這樣了。」
「這就是你當初吃藥的原因?」
程讓沒想到陸斯聞會提起這件事,有些慌亂地看他一眼,但在看到陸斯聞因為心疼而微紅的眼眶的時候便平靜了下來。
「也不全是。」程讓還是錯開了視線,但卻願意把原因說給陸斯聞聽:「我知道你不會對我有噁心的感受,可我卻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在感染你,一方面我不想離開你這個唯一相信我的人,另一方面覺得你要和我待得時間長了,可能別人也會覺得你……我很擔心你因為我受到什麼影響,卻還是控制不住地靠近你,所以常常覺得自己很卑鄙齷齪,你也明白,擔心這種事兒帶到床上,總是分心的,所以……」
「為什麼不告訴我?就算不說原因,說你不想做我也不會……」
程讓原本一直在將餃子皮一張張地揭開,陸斯聞的這句話過後他就頓住了動作,沒說話也沒回頭看陸斯聞,陸斯聞心疼的厲害,以至於很多細節都沒有太注意,沒注意到程讓微微紅了的耳尖。
陸斯聞在程讓這裏一直都是很體貼的,他要是有什麼為難的,陸斯聞也絕對不會再問,但這一次卻沒有,像是在一直等着答案。
程讓本可以插科打諢過去,就算他真的不說原因,陸斯聞也不會怎麼樣,可程讓想到陸斯聞等了自己十年,十年裏一直一個人漫無目的地等着,他就不忍再騙他,所以終究還是說了實話。
他說:「因為並不是不想……」
程讓的聲音比剛才要小一些,可廚房裏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任何雜音,連呼吸聲都能聽得到更何況是說話的聲音,或許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以至於陸斯聞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愣愣地看着程讓一會兒才意識到程讓的答案是什麼意思。
可或許他又在不可置信,所以即便明白了是什麼意思,陸斯聞也仍舊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的看着程讓。
「做那事的時候我幾乎沒有時間和力氣去想別的事情,我還挺沉迷那種感覺的……」
程讓不是很好意思的把話說完了,陸斯聞也慢慢回神想到了那段時間的程讓,的確如他所說,很熱情。
「所以如果當時我沒有發現你在吃藥,我們或許根本不會分手?」
程讓搖搖頭:「還是會,那個時候我撐不了多久了,只是一直沒有一個契機說分開。」
即便已經過去十年,提及當年分開的時候,程讓還是覺得虧欠陸斯聞:「對不起。」
陸斯聞沒有說話,程讓也沒有再說什麼,以為陸斯聞也想起了當年分開的時候。即便他對自己毫無怨言,可那樣的分開到底還是不可能毫無感覺,有點情緒也是應該。
可陸斯聞並沒有什麼情緒,程讓能回來就已經抵消所有了,他只是在想另外一件事。一件他明明知道這不是一個提及的好時候,卻又無論如何都等不了的事情。
陸斯聞看着程讓:
「程讓,你真的不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