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宿舍樓上隱乾坤
第二章
山嶽河流、日月星斗、生火耕種、打漁捕獵、制衣造物、文字傳承,
更有諸般為了生存與天地、野獸的戰鬥的場景........
彷彿一個塵封的古老世界,
人類最初的起源,緩慢地,跨越時空彼岸,跨越千載萬世,來到了眼前。
一幕又一幕的遠古畫面在眼前匆匆而過,最後都化作星漢匯聚在一起,
那位火焰組成的巨人好似微微笑了一下,
隔着燦爛的銀河跟趙葉青對視了一眼:
“我的傳人,我很期待你……”
責任,博愛,傳承,趙葉青在畫卷中讀到了很多,一些現代很多人所鄙視的,
丟棄的東西。
他的眼眶有些微熱,心裏涌動着一種難言的感覺。
隨着畫面逐漸消散,遮天的火焰也漸漸縮小,最後變成一小簇火苗。
歡快的跳躍着,
迅雷不及掩耳的衝進了趙葉青的額頭。
趙葉青只覺得一瞬間的眩暈,隨即恢復正常。低頭檢查了一下,
自己還是原來的那個自己。
唯一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左手的手腕內側,
出現了一枚硬幣大小的赤金火焰紋路,
猛地一看,像文身一樣。
可是趙葉青知道自己不一樣了,從這一刻開始,
他是焱人氏的傳人。
他得到的是那個遠古蠻荒新生的種族,
第一位王者創造出來的世間第一簇凡火。
人族的傳承至寶,
薪火!
人族長盛不衰,薪火必將長存!
只是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上一任焱人氏,還是當年的焱帝!
整理好了心情,他打開了那扇,進來之後就好像被焊死了的木門。
剛一打開,趙葉青只覺得眼前一白,人好像一腳踩空。
耳邊傳來了的急促的“滴滴”聲,他猛地翻身坐起,發現自己原來在醫院的床上,
一旁的心電圖發出刺耳的“滴滴”聲。
在他的強烈要求中,漂亮護士不情不願的給他辦理了出院手續。
又從前台要到了從車禍現場把他送來醫院,
還付了藥費的好心人的聯繫方式。
當趙葉青回到自己出租屋門前的時候,果不其然,
緊閉的大門前扔着他少得可憐的幾件行禮。
趙葉青上前默默的一件一件拾起來,值錢的幾件東西都不見了,
其中有一個手辦,
還是畢業時候一個女孩子送的。
房東的兒子眼饞很久了,
看來這次終於得償所願了。
趙葉青站在黑暗中,望着傳來歡聲笑語的房東家,
雖然不想傷人,
但也不希望就這麼忍氣吞聲的算了。
房東可能看他是個剛出校門的年輕人,臉皮薄,
每隔一半個月總是幾十一百的偷偷漲房租,
就算去理論也只能被無情的嘲諷“窮逼!”
忍了那麼多次,這一次他不想忍了。
手腕上的紋路明滅了一下,趙葉青的雙眼似有火光劃過。他的視線穿透牆壁,
看到了房東一家忽明忽暗的命運線。
心念一動,一股帶着淡淡紫氣的機緣金光就從那命運線中,被剝離了出來,
飄向了遠方。
原本這塊應該規劃為拆遷區的,卻不知為什麼負責人突然改變了計劃。
所以本來得到這筆拆遷費,
抓住機遇做生意一飛衝天的房東一家,
這一輩子只能這麼碌碌無為下去了。
趙葉青勾了勾唇角,滿意的轉身遁入黑夜。
磚石森林裏的清晨,並不會有什麼新鮮的空氣,
只有好似永不變的灰黃色髒兮兮的天空,
和同樣好似被霉運污染的落魄人群。
趙葉青流浪在籠罩着晨曦惡霧的街頭,一身狼狽。
露中百合一樣的塗夙夙就這樣不合情理的,
從天而降出現在了趙葉青的眼前,一身白裙纖塵不染,
索吻唇櫻色依舊。
就像他兼職的酒館裏小跑堂們形容的,恰似那杯招牌“三千紅塵”,
暗香浮動,未嘗先醉,素淡酒液中點綴的櫻桃,
就是她外貌中最要人命的紅唇。
最失意的時候驟然遇見美人老闆,趙葉青臉上火辣辣的,
他低着頭不敢看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塗夙夙上前拉起了他的手,邊走邊說:
“跟我走,暫時先住店裏。”
以後的很多年,趙葉青總是會想起這個場景。
在他被整個世界拋棄的時候,有一隻溫軟的手,
堅定了拉起了他。
“阿青,3號桌一杯血腥瑪麗。”
跑堂一號小庄扯着嗓子吆喝了一聲,
“好嘞,稍等。”
趙葉青手腳麻利的端起托盤把一杯紅光熠熠的酒,
極其自然的上給角落裏一個頭上長着長長彎曲的角,
穿着暗紅色歐式宮廷禮服的傢伙。
自從那次跟着老闆塗夙夙一起回到這家兼職一年多,
名字叫桑台的酒館裏。
他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樣,重新認識了這不起眼的小地方。
這裏院子不大,卻犬牙交錯,房間極多,有時候從廚房出門到宿舍,
都可能轉着轉着迷了路。
好像是沒個人都是哆啦愛夢開了任意門一樣,從老闆到員工都不背人了,
不是這個從一個小水盆里,拽出一條一米多長的肥美松江七星鱸,
就是那個在洗手池子裏撈出一捧鮮活的南極海筍。
更別說那些奇形怪狀,美的千篇一律,丑的各有千秋的顧客了。
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到現在的習以為常,
也不過就是一個禮拜的時間。
畢竟,老闆那天告訴他,從嚴格意義來講,
他自己都已經不算是純粹的人了。
正想着呢,有一桌臉上長着鱗片的美麗姑娘要結賬了,
趙葉青趕緊拿着單子迎了上去。
凌晨十二點,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
一號跑堂小庄一面抹桌子一面抱怨:
“最近怎麼回事,天天的一動就出汗,去年這個時候也這麼熱的嗎?”
廚房的白案姑娘小苟一邊和收銀小陶拖地,
一邊冷笑:“你就是虛吧,跟別人可沒有關係。”
小庄撇撇嘴:“我可沒說是阿青的原因啊!你別在這挑撥離間。”
小苟呲呲牙:“你這陰陽怪氣的就差明說了吧。”
趙葉青原本在擦門口的玻璃,一聽到和自己有關的,立刻湊過去,還沒聽出點什麼。
白髮少年小陶一抹布扔到小庄身上,斜着眼笑:“精力旺盛的很嘛,話這麼多。”
看着小陶臉上的笑和刮冷刀子一樣嗖嗖的,小苟和小庄都訕訕的閉了嘴,低頭認真幹活。
小陶扭頭對趙葉青春風化雨的笑了一下:“他們就是閑的,你別理,這才幾天,等你真正脫胎換骨,
掌握自己的能量才是要緊的。”
趙葉青聞言想開口說點什麼,小陶又說:“哦,老闆說讓你下班了去後院三樓找她。”
趙葉青趕緊低頭幹活,三兩下忙完之後,趕到了他這段時間一直住着的那棟樓的三樓,
趙葉青住一樓。
他剛入職的時候,小庄說這三樓是老闆平時常駐的地方,
如果冒失的闖入老闆發現就會給炒了。
趙葉青不想在太歲頭上動土,那怕住在一樓也從來沒敢往上邁出一步,
今天要不是老闆首肯,他才不敢亂闖呢,
雖然老闆是白富美,但是趙葉青也有自知之明。
剛踏上三樓,趙葉青只覺得眼前一花,這哪像一層樓了,
完全是一個寬敞的院子,除了一間屋子半掩着門透出些許的光亮,
周圍一圈全是黑洞洞緊閉着大門的房間。
趙葉青走到那間有光的房門前敲了敲,沒有人應聲,
於是他輕輕的把門推開走了進去,
還沒看清裏面的樣子,就先聞到一股暖甜的花香。
一打眼,深藍的夜幕中高懸一輪圓月,群星圍繞在身邊閃閃爍爍。
遠處是一棵開到荼蘼的梨花樹,一陣清風拂過,
落花若雪,簌簌落了滿地。
一個白衣女子卧在一截粗大的枝丫上,怡然自得的舉着一隻小巧的白玉壺,
時不時的仰頭喝一口。
樹下置着一方原色石桌石凳,矮石桌上擺着一隻雨過天青色的小瓷杯,
裏面盛滿不知是水是酒的清澈液體,
倒映着滿樹梨花,煞是好看。
饒是自詡見過了大場面,趙葉青還是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連綿陰雨的天府城,終日沉重的霧霾罩頂,
怎麼可能有如此風清月朗的美景,
怎麼可能有這麼巨大妖異的一棵梨花樹?!
更別說,
這不是傳說中的三樓嗎?哪裏來的地面?
哪裏來的天空?!
塗夙夙看見趙葉青來了,一翻身從樹上躍了下來,
示意了一下桌上的杯子,又衝著趙葉青舉了舉酒壺:
“喝吧,在找到合適的去處之前,先待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