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孫家
郝四回的一路,嘴角怎麼也壓平,沒想到淼淼對一點意思都沒的。
跟被的餡餅砸似的。
現就像養了只嬌弱的兔子,成見地想給它扒拉點好東西,總想揉揉抱抱它、給它準備最舒適的窩、甜得冒汁水的嫩草。
把媳婦送到村口,“淼淼,等一會。”
走到孫二家呼喚了一聲,嗓門洪亮地:“二叔,給捉兩隻母雞!”
媳婦家正困難,恐怕提供了好東西給養病。孫家老很摳門,把岳父岳母的錢都扒光了。以肉湯喝一滴都會分給孫淼淼,更提現撕破臉皮,更會接濟孫淼淼。郝四想怎麼著也能餓着自家媳婦。
孫二叔從屋子探頭,熱情地應好,麻溜地從雞籠子裏捉了兩隻雞給郝四挑。
郝四爽快地說:“輝輝討媳婦還缺架縫紉機嗎,改幫叔把票弄。”
孫二叔么一聽,又從雞籠子裏多捉了兩隻雞。縫紉機一票難求,單單兩隻雞當然夠,城裏的工搞張縫紉機票都排很久的隊,何況沒門路的鄉?了縫紉機兒子結婚以更體面風光。
輩子就結那麼一次婚,當然越風光越好。
郝四遞了一張團結,孫二叔笑得更合攏嘴,“四啊,外面發了呀!以後什麼好處多記着叔。叔養了好多雞,想吃儘管找。”
孫二叔今年偷偷地養了二十隻雞,得了郝四很多幫助。農村每年發的口糧都定量,沒多餘的糧食餵雞,孫二叔餵雞的米糠都托郝四幫帶的。
郝四雙手拎着四隻肥碩的老母雞,臉綻開的笑容比陽光還耀眼,烏黑的眼眸帶着一股子生氣勃勃的勁,滿臉的喜氣。
孫淼淼看着捉的雞,很佩服。手裏提着的母雞羽毛光滑油亮,爪子粗糙肥厚,一看就農戶留着蛋的雞。
眼正農村青黃接的候,家家養的雞都定數,一家只養兩三隻雞,多了會被舉報。肉雞留到年吃,母雞更珍貴,雞蛋能拿供銷社換生活的必需品,叫“以蛋易物”,所以母雞俗稱“雞屁.股銀行”。
以只顧着念書從留心些事,現卻知郝四樣左右逢源,又能保全自己很容易。政策沒開放之,村裡知投機倒把,卻捉住的辮子,現政策變了,估計更如魚得水。
郝四見孫淼淼直勾勾地看着那幾隻雞,彷彿一隻饞貓,由地調侃:“些雞都留給淼淼吃,養好身體明年咱生胖子。”
孫淼淼渾身浮起一層熱氣,半晌才局促地說:“誰給生孩子?”
郝四挑起濃密的劍眉,悶悶地笑着說:“說錯了,淼淼念書頭地的。放心念書,以後學生媳婦,說面多光。”
把四隻雞放車的那杠,腳的輪子踩得生風,進了杏村后很快把孫淼淼送回了家。
……
老孫家。
孫達孫淼淼的祖父,萬紅英祖母。共四子一女,兒子縣裏扎了根吃了國家糧,二兒子孫友善孫淼淼的父親,三兒子鄉務農,兒子剛結婚久,女兒孫秋丫收養的。
春的候,孫秋丫被首都的親生父母認領回了。段間發電報告訴老兩口考了學,準備回村裡探望,幾孫家都忙着準備喜酒迎接。
正好碰到趙巧蓮老孫家討錢給閨女治病,萬紅英沒空,打發了老四媳婦應付。
老四媳婦說沒錢,剛想關門。
趙巧蓮着急地阻止關門的動作,說:“昨淼淼落水了,險些命就沒了。擱平絕問媽錢,但救命的錢一回事嗎?好歹老孫家的親孫女,沒錢就借,借錢應急也行?”
現吃喝靠的女婿那筆彩禮錢,女兒現還沒嫁,如果連生病都伸手問錢,知應該把臉往哪擱。
年初分家的候,只了老孫家的兩間老破屋子住,別的一根毛都沒帶走。年的糧食分紅還全被萬紅英扣了,沒郝四連西北風都喝。
分家分賬,以後淼淼爸掙的錢還孝敬給萬紅英,困難候老孫家點錢,吃的苦算什麼?
老四媳婦耐煩地說:“沒就沒,找別借錢!”
哪裏空跟窮嫂子浪費間?老四媳婦關了門。
今老孫家一片熱鬧,因為孫達夫妻倆打算給自己的老女擺十桌學酒。
昨萬紅英收到消息,孫秋丫跟親媽已經到了縣招待所。為了做好頓學酒,一清早孫家忙得風風火火,每走路像能飛起。
“砰”的一聲門被關了,趙巧蓮碰了一鼻子的灰。盯着老孫家熱鬧忙碌的柴房,眼裏充滿了疑惑。
老孫家做什麼,年節的,一清早廚房那麼熱鬧?
趙巧蓮轉身恰好碰到了村裏的屠戶給老孫家送五花肉,兩嫂子手腳利索地送燙好的碗筷,一臉喜氣。趙巧蓮問:“怎麼了?”
捧碗的嫂子笑吟吟地說,“還家擺酒缺碗筷,公婆昨跟借的!噯,說,家秋丫考學,多爭氣啊!”
感嘆:“怎麼么能么能耐,腦子那麼靈活,學都能考得,老孫家真祖墳冒青煙了!”
趙巧蓮聽到孫秋丫考學的消息很高興,一顆心卻止住地發寒。孫達萬紅英根本沒請喝酒!對待連路都如,居然問了別才知老孫家辦酒。
錢給姑辦學酒,卻沒錢給孫女治病?趙巧蓮轉頭拍響了老孫家的門。
屋裏。
萬紅英聽媳婦說趙巧蓮拍門,厭惡地皺眉,“討債鬼!”
特意為頓喜酒從城裏回的老媳婦——覃蘭,趕緊攔住婆婆,“媽,今喜的日子,別讓攪壞了秋丫的學酒。”
老媳婦口的“親家”孫秋丫的親生母親。
孫秋丫的親生父母京城做官,家境十分殷實,現就飛枝頭的鳳凰,孫家再趁機攀攀關係,以後就高攀起了。
“敢?看撕了!”萬紅英沉着臉從口袋裏掏三塊錢,扔給老四媳婦:“讓滾進,今廚房活多,給找點活干。”
傍晚,孫秋丫母女到了杏村。
孫家的爐子燒了一整,米飯的香氣拌着柴火香勾得后左右的鄰里都能聞得到,連年都沒的熱鬧。
老孫家的村口迎着,簇擁着一路走到老孫家。村裏的孩都稀罕地盯着倆看,像看稀動物似的。
孫秋丫果然跟以一樣了,好看得村裡都敢認。春,走的候還穿着一身半舊的棉衣,看看現,從頭到腳煥然一新:腳穿的擦得發亮的黑色皮鞋,身穿着一條白裙子,領口系一朵紅色蝴蝶結,看起摩登又俏皮。
半年沒地干農活,的皮膚都白了少。孫秋丫現改回了親生父母的姓,叫杜秋雅,名字跟以一樣的念法,卻種說的文雅。
孫達夫妻倆收到村裏的消息喜望外,吆喝全村喝喜酒。
孫達家準備了一精心地擺了十桌酒。村裡父老鄉親都孫家看杜秋雅,給賀喜。
趙巧蓮沒心思為杜秋雅喜悅,的心已經寒到了極點。
聽說老孫家擺喜酒一回事,親眼看到老孫家廚房裏擺着琳琅滿目的好肉好菜又一回事。白花花的富強粉蒸一籠籠的饅頭,饅頭喧軟得就像棉花;細長的香米蒸軟糯噴香的米飯,做酒席的師傅背三條十斤重的黑魚,更提還那一捆捆香煙、一整缸米酒,老孫家的男流水一樣地往家裏拉東西。
耗費之多,讓趙巧蓮瞠目結舌,哪怕幾媳婦結婚老孫家都沒擺那麼豐盛的肉菜。做頓酒席隨便一樣肉菜的耗費,都能給淼淼舒舒服服地養病,叫沒錢?
趙巧蓮孫友善掙的工分錢還落老孫家,公婆花的血汗錢給一養女辦喜酒,卻只給了三塊錢醫藥費。
越想越心越沉,坐客席位,手一點活都沾,心焉地跟村裡嘮嗑。
趙巧蓮老孫家四媳婦最能幹活的女,力氣、性子爽利,平村裡宴席都愛叫幫忙,沒一誇手腳利索。老孫家沒了像老黃牛那樣任勞任怨的趙巧蓮,幾妯娌孫女灰頭土臉地學料理家務。
久,趙巧蓮看到姑孫秋丫被一群簇擁着迎進了老孫家。周圍嘴裏的好話像錢似的,停地蹦。
“看看看,村學生了!哎喲,孩子真越長越俊了。”
“秋丫了得,從村走的第一學生,說杏村都臉都光!”
還沒黑就老孫家開始吃宴席,每桌一盤白切雞、鹽水鴨,那白花花的扣肉足足三指厚、肥得流油;肥美的魚用豬油炸得酥脆起皮,都硬菜,吃得滿嘴流油,連落的筷子都沾着油花。
每桌都配一包勞動牌香煙,門口放着一缸米酒隨便客倒。
杏村的很久沒吃那麼好的宴席,規格都比得城裏條件殷實的家的喜酒,足見杜秋雅真的攀了戶,孫達家以後享福嘍。
趙巧蓮越吃越滋味,老孫家那麼錢,為什麼扣的年底的分糧?為什麼連孫女十塊醫藥費都捨得給,親生的孫女難比一撿的養女?
杜秋雅吃完了飯,笑着表示家先吃,屋裏跟同齡交流。遠遠地看見了夾群之灰頭土臉的趙巧蓮,關心地問:“二嫂,今怎麼見淼淼?”
老孫家的一陣尷尬,伯母含糊地打岔,“淼淼了啦!昨落水了,見得風,正休息。”
杜秋雅狠狠地愣住,臉露驚訝:“沒事吧?”
孫伯孫財點頭,說:“沒啥事,妹甭管!”
的語氣帶着一絲鄙夷,“那臭丫頭跟了村裏的二流子,書都念了,昨跟郝四河邊玩水掉水裏了——”
說到里收聲提了。聽了的話的老孫家心裏也升起淡淡的鄙夷。孫淼淼長得漂亮了,從就生得一張狐狸相,還被趙巧蓮帶壞了。放着好好的城裏兩千塊的價彩禮,昏了頭跟了一二流子。
伙看着眼明眸善睞、模樣端莊的杜秋雅,都一被窩養的丫頭,吃一樣的米,卻一一地,真一種米養百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