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3章 見怪不怪
把莫商商安置在廂房裏,留了紅瑚照看,万俟無生就隨引路的道童去見張敏之。
閑鶴觀並不大,除卻供奉三清神像的地方,攏共不過二十來間屋子,道童道士加起來也不過十人,張敏之就在道觀最後邊的靜謐小院裏。
這座小院看起來比前邊更簡陋,除了幾棵還光禿禿的大樹,就看不見別的點綴,屋檐下生着幾縷綠色,屋頂上還落着枯黃的樹葉,顯然沒有人打掃上邊。
道童把万俟無生引到院裏,就退了出去,順手還把門關上了,連聲通報都沒有,這讓万俟無生皺眉。
實際上張敏之對各國皇室中人沒有絲毫好感,基本上都是能避則避,避不過就算見着了也是對人愛搭理不搭理,這次會允許万俟無生進來,大約是看在他和天宇國老國主不和的份上。
但既然同意見他,卻又這般的無禮,就讓人有些費解了。
沒有道童通報,万俟無生也沒有委屈自己在山上吃冷風,上去敲了敲門,沒想到門只是虛掩着,一碰就開了,咿呀呀的咯吱聲里,迎面撲出來濃重的血腥氣。
万俟無生臉色一變,映入眼帘的就是個倒在血泊中的穿着道袍的老頭子,胸口上還插着把匕首,但從相貌上來看,的確是他此番要找的人。
竟然被人先一步殺死了!?
万俟無生震驚,急忙上前檢查,但剛進屋就看見渾身是血的老頭子坐了起來,如果是莫商商看見了,肯定會被嚇得驚叫詐屍。
“張天師原來也喜愛孩童的惡作劇?”万俟無生問道,一見他坐起來,他就知道自己被騙了,這個糟老頭子竟然裝被謀害,真不怕他見了給他補一刀。
“不不不,這可不是惡作劇。”張敏之好整無暇的笑道,用沒沾血的手摸着白花花的鬍鬚,看着万俟無生,“還麻煩万俟公子叫道童進來收拾收拾。”
万俟無生皺眉,隨即又鬆開,當真出來叫了道童去給他收拾。
張敏之看万俟無生這麼聽話,臉上笑得快成朵爛菊花了:“万俟公子稍等,待貧道去換身衣裳。”
說完張敏之就進了屋裏去換衣裳,万俟無生一時間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麼,只盯着地上的血跡瞅了瞅,驀然發現這根本就不是人血,而是豬血。
觀里殺豬了?
万俟無生皺眉,修道之人在飲食上並沒有什麼忌諱,但這才二月里,過年殺的豬這麼快就吃完了?
道童看起來也是見怪不怪,麻溜兒的把地上的血跡打掃乾淨就退了出去,沒一會兒換了身道袍的張敏之就出來,招呼万俟無生坐。
“万俟公子這回來,可是為了你那位王妃?”道童奉了茶來,張敏之便開門見山的問道,一點兒也沒有拐彎抹角。
万俟無生從張敏之開口稱呼自己,就知道他是把自己當做了万俟一族最後的血脈,不是天宇國那位風頭無兩的秦王,因此聽他這麼問倒也沒有意外,只點頭:“小綰她有些奇怪,不知道張天師能不能解惑。”
“我這個糟老頭子可當不起給万俟公子解惑。”張敏之搖頭笑道,看着万俟無生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深究,“不過万俟公子當真沒發現?”
“發現什麼?”万俟無生皺眉,似乎真應了那句風水輪流轉,前幾天他才對莫商商說過的話,現在落到他頭上了。
張敏之搖頭,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万俟公子以為,現在誰才是預言中的那顆鳳星?”
“莫傾城已死,現在自然是小綰。”万俟無生答道,卻見張敏之搖頭。
“非也非也,我所預言的那顆鳳星,並不指她們中任何一人,聽聞万俟公子祖上有人得道飛升,不知可聽說過雙龍會?”
万俟無生皺眉,雙龍會他自然是聽說過,歷朝歷代這樣的事沒少發生:“張天師的意思是,你所預言的鳳星不是指一個,而是有兩個,小綰和莫傾城都是?”
張敏之點頭,看着万俟無生道:“雙龍會若是出現,往往會內耗國力,嚴重的甚至會裂士而治,万俟公子可知這雙鳳會出現是什麼後果?”
“宮闈大亂?”万俟無生皺眉,他現在明白莫商商說的那些疑問了,也知道莫商商的猜測是對的,當初張敏之就是故意告訴莫家那些事的。
“宮闈大亂算什麼大事,歷朝歷代,後宮之中什麼時候太平過?”張敏之嗤笑,“再怎麼亂,也只是拘於後宮那方寸之地,便是伸手到前朝,也不過是改朝換代罷了。”
這般順應天意的事,怎麼需要他大費周折的出手。
“既是如此,張天師又何必來蹚這趟渾水?”万俟無生笑道,不管張敏之口中所謂的後果究竟如何,莫傾城都已經死了,至於莫商商,不論她是不是鳳星,她那身血脈已經足夠他留足她,再則她身上跟其他人不一樣,她不一樣。
“蹚渾水的不是貧道,而是万俟公子你。”張敏之笑道。
“所謂雙鳳會,若是她們自己不鬥個你死我活,分出勝負,那麼倒霉的便是這天下的男人,雙鳳聯手,無人能敵,万俟公子可懂得?貧道只是讓她們提前聚在一塊罷了。”
“這麼說來,張天師並不在意這天下究竟誰做主,那又何必多此一舉?”万俟無生笑問道,他覺得張敏之絕不像他所言的那麼不在乎,這位視各國皇室如無物的張天師,只怕在其中有着更深的算計。
“若不是多此一舉,万俟公子又怎麼會遇着莫姑娘?”張敏之笑問道,他的確知道很多事,比万俟無生預想的還多。
不知他是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還是暗地裏的勢力太大?
万俟無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這麼說來張天師知道小綰的來歷。”這才是他此行最想知道的事情,那什麼雙鳳會,局勢已破,還有什麼好在意的。
“不過知道些許。”張敏之掐着手指,一派高人模樣,過了好大會兒才道,“万俟公子是不是時常覺得自己掌握不了莫姑娘,無法知道她在想什麼?”
“張天師果然是高人,連在下心裏在想什麼都知道。”万俟無生說道,沒有露出不悅,但也沒有高興,平淡得就好像張敏之說中的不是他的心思。
張敏之倒也不介意,只繼續道:“莫姑娘從万俟公子心上來,如今回到万俟公子身邊,多了番万俟公子所不知道的閱歷,自然万俟公子便無法再掌握她。”
“我不知道的閱歷?不知道張天師指的是什麼?”万俟無生問道,臉上依舊看不出來什麼情緒。
張敏之微微搖頭:“有些事万俟公子還是不要這麼著急的好,提前知道不一定就是好事,待到莫姑娘願意告訴万俟公子時,豈不是皆大歡喜?”
万俟無生盯着眼前這個鬚髮皆白滿臉褶子的老頭子,狹長的眼眸中冰冷如鋒:“看來先前是在下小瞧了張天師。”
“無妨無妨,正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張敏之笑道,欣然接受了万俟無生那點兒隱晦的稱讚。
万俟無生冷笑聲:“張天師既然有如此本事,在下倒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張天師可知道小綰的血脈究竟來自何處。”
這樣特殊的血脈,來歷絕不會簡單,只怕是和他一樣,家族斷絕了吧,若是能尋到尚在的人,姨母應當會很高興,至於那個還在睡覺的姑娘,万俟無生也不知道她若是見到同族,會不會高興。
“此去鄴都,万俟公子便能知道莫姑娘的血脈究竟來自何處。”張敏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