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棟樓
儘管沈芙對蔡艷芬這一家子不要臉的程度,已經有了較為清晰的認知。
但在聽到她義正辭嚴地說出這番話時,還是有被驚訝到。
她怎麼能這麼理直氣壯呢?
兩個警察聽了,也跟着和稀泥勸了兩聲:“小姑娘,你看樣子應該也就是剛出來社會,沒什麼錢,但你嬸嬸也不容易,沒讓你要換完全部,就是好歹也幫襯……”
“不。”沈芙打斷他的話,認真道,“我有錢,我現在非常非常有錢。”
警察們愣住了。
蔡艷芬一聽,喜形於色道:“我就說嘛!你都住這麼大的房子了,肯定是賺到大錢了!”
沈芙輕呵了聲,看着蔡艷芬眉飛色舞的模樣,毫不猶豫地給她潑下一桶冷水:“不過別做夢了,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們的。”
蔡艷芬僵住,兩個警察也獃滯住了。
沈芙:“還有事嗎?沒有的話請回吧。”
“沈芙!”蔡艷芬被她這不客氣的語調給激怒了,大聲嚷嚷道,“你你你,你這個白眼狼!”
警察怕她情緒過於激動做出什麼事,忙上前攔住她,“阿姨,你冷靜一點。”
又轉頭對沈芙道:“小姑娘,你就別刺激你嬸嬸了,她剛遭受了這麼大的打擊,萬一把身體氣壞了,就不好了。”
聞言沈芙點點頭,“我覺得挺好的呀。”
警察:“……”
饒是他們再遲鈍,也能聽出兩人的關係可以說是十分惡劣了。
正僵持着,忽然傳來電梯門打開的聲音。
幾人不約而同地往那邊瞥了一眼。
是謝之墨回來了。
他這幾天好不容易抽出空,去外頭的蛋糕店親手做了個簡單的裸蛋糕,迫不及待地拿過來跟沈芙分享。
結果一出電梯,發現一群人扎堆擠在沈芙的家門口。
他皺了皺眉,走過去同沈芙站成一線,詢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沈芙沒吭聲。
蔡艷芬驚疑不定地打量着謝之墨,警察無奈嘆了口氣,三言兩語向他解釋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哦?”謝之墨聽完,掀了掀眼皮,“她憑什麼要幫你們還錢?”
儘管沈芙從未跟她說過她在父母離世后的生活。
但以沈芙那種別人對她有一點好,她就恨不得想盡辦法報答回去的性格,隻字不提,本身就已經能夠說明很多事情了。
寄人籬下,怎麼想都不會是什麼愉快的經歷。
再加上現在蔡艷芬這副自己犯了錯,卻迫不及待來問沈芙拿錢的嘴臉,謝之墨更加確信,沈芙在他們家的時候,一定過的很不好。
蔡艷芬昂起頭,振振有詞道:“就憑我養了她這麼多年!”
“嬸嬸,原來你還好意思說‘養’這個字啊。”沈芙直勾勾盯着她,眼神沉沉,像是在透過她,窺視着從前那個唯唯諾諾的自己,“我爸媽去世后的二十萬賠償金,你究竟花了多少在我身上呢?”
蔡艷芬卡殼了一下,隨後大聲道:“你說什麼啊!我都全部花在你身上了!”
沈芙:“一萬九千三百二十七。”
蔡艷芬:“什麼?”
沈芙平靜道:“這是我在您家借住的四年裏,你花在我身上的總金額。我以前有記賬的習慣,每一筆你花在我身上的錢,我都記下來了。”
兩個警察聽完后眼神變得異樣起來。
四年,一萬九千多塊錢。
這每年平均下來,估計也就保證了沈芙最基本衣食住行罷了。
蔡艷芬否認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啊!怎麼可能就只有這麼點!”
緊接着沈芙又繼續道:“而在我上了大學之後,您就一分錢沒給我花過了,你忘了嗎?是你告訴我的,我成年了,以後就和你們家沒有關係了,要學會自力更生了。”
她注視着蔡艷芬,聲音淡淡的,“就連我生病要籌錢做手術,找你借錢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現在你不過就是欠了點債,又不是要死了,所以關我什麼事呢?”
大學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是沈芙自己掙的。
之後的醫藥費和手術費,是沈芙找同學老師和朋友們借的。
她十四歲到二十二歲這八年裏,一直在被“錢”這個字所困縛。
如今她終於得以掙脫開這個束縛,去過自己想要的人生。
蔡艷芬還想反駁,謝之墨忽然開口道:“我沒記錯的話,這種侵佔遺產和賠償金的行為,是違反法律的。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給你介紹律師幫你起訴。”
聽到起訴兩個字,蔡艷芬眼睛都瞪圓了:“你騙人!”
“阿姨。”警察也大概從他們的交談中了解到了雙方的關係,擺明就是蔡艷芬就死纏爛打,理不直氣還壯,“這個小帥哥說的沒錯,這種情況,確實是可以打官司的。”
把人家父母死亡的賠償金全給吞了,還指望人家替你家還債?
這想的也太美了吧!
他們這些外人都看不過眼了。
蔡艷芬眼看連兩個警察都不願意幫自己說話了,嘴唇哆嗦了半天,忽然指着沈芙鼻子罵道:“我知道了!沈芙!你就是恨我!你就是在存心報復我!”
沈芙火上澆油地點點頭,語氣帶了點少有的嘲諷:“看來‘您’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是我太心善,沒看出你居然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蔡艷芬惡狠狠道,“我今天就告訴你,對!你爹媽的賠償金我拿去買車了,一分錢都沒有了!你告我也沒用!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她說完捂着胸口,一副被氣得不輕的模樣。
沈芙冷眼看着她,絲毫沒有因她這句惱羞成怒的話有絲毫動容。
她不想再和蔡艷芬周旋了,跟警察說了聲失陪,將門重重關上。
這扇門的質量很好。
剛一合上,便隔絕掉了外界的所有聲音。
謝之墨站在他身側,手裏提着蛋糕,有些不知所措地低頭看着她:“姐姐……”
一瞬間。
沈芙感覺自己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
她整個人鬆懈下來,倚靠在謝之墨胸膛上,將身體的所有重量都交付給他。
“為什麼?”她頭埋在謝之墨的懷裏,聲音悶悶地傳出來,“為什麼她能這麼理直氣壯呢?”
雖然早就知道蔡艷芬是存心地扣下她爸媽的賠償金。
但在親耳聽到蔡艷芬說出來的那一剎那,沈芙的心還是忍不住狠狠揪了一下。
那可是二十萬。
儘管這對現在的她來說只是很小的一筆錢,但二十萬,讓她自己來花,足以覆蓋她這八年以來的所有花銷,且綽綽有餘。
謝之墨反手扣在她後背上,輕聲低喃道:“是啊,為什麼呢?”
這句話即是反問,也是在問他自己。
大概有些人生來就自私。
蔡艷芬是這樣,謝家駿亦是這樣。
他們的心從一開始就是壞的,自私自利,無惡不作。
所幸,他們都得到了報應。
謝家駿車禍后癱瘓在床,他意識是清醒的,但他一動也不能動。
只能日復一日地看着自己被困在那一個房間裏,等待死亡的降臨。
蔡艷芬也一樣,沒人有義務為她的上當受騙而買單。
就算之後真的打起官司來,蔡艷芬可以說毫不佔理。而沈芙這邊可以花錢請到最好的律師,蔡艷芬沒有一絲贏的可能。
兩人依偎了許久。
隨後分開,一起吃掉了那個快化掉的蛋糕。
咸奧利奧奶鹽口味的,不膩,很美味。
可能是因為剛才乍然見到蔡艷芬,沈芙心情很糟糕,這個蛋糕差不多有四分之三,都是進了她的胃裏。
謝之墨本來就對這種東西沒什麼胃口。
後面索性手肘搭在桌面上,支着下巴看着她吃,眸子裏帶着一絲自己都沒覺察到的清淺笑意。
“奶油。”看沈芙放下叉子,謝之墨出聲提醒道。
沈芙愣怔了下,用手指在唇邊颳了一下。
沒擦到。
謝之墨又道:“是右邊。”
沈芙又蹭了蹭,還是沒有找准方位。
兩人此時並排坐在沙發上,挨得很近。
謝之墨直接低頭,銜走了那一點奶油,然後勾起唇角,桃花眸底流露出促狹的笑意。
像個惡作劇得逞了的小惡魔。
沈芙怔了一瞬,忽然將臉靠近,湊了上去。
在謝之墨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主動地封住了他的唇。
感受到濕軟的唇邊貼上來那一刻,謝之墨睜大瞳眸。
雖然說兩人親親抱抱無數回了。
但大多時候都是謝之墨主動,沈芙基本就是“逆來順受”。
她學着謝之墨之前做的那樣,撬開他的牙齒,舌尖探進去,毫無章法地亂動。
就她這個笨拙的水平,只要謝之墨想,隨時可以反客為主。
交往以來經過多次實際演練,他早已輕車熟路,遊刃有餘。
然而他沒有。
他眼皮微微聳拉,視線全神貫注地低垂在沈芙身上,任由她一點點地、笨拙地勾|引自己。
明明每次他都沒什麼耐心,恨不得將沈芙拆穿入腹。
但這一次,他願意慢慢等。
片刻后。
心臟像是被一簇小火苗點燃了,越燒越兇猛。
沈芙有些挫敗地嘟噥:“你倒是給點反應呀……”
聞言謝之墨掀了掀眼皮,“好。”
火勢越燃越猛烈,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沈芙感覺自己的意識像是被裝在透明玻璃杯里的水,不斷地在搖晃。
這段時間謝之墨一直很忙很忙,上一次的親密接觸,已經遙遠到甚至有些模糊了。
儘管意識已經陷入了混沌,但僅存的一絲清醒還在頑強抵抗,阻擋沈芙沉淪。
她勉力抽出一個空隙,趁機含糊小聲地問:“你等會兒還有事嗎?”
“本來有的。”謝之墨嗓音染上了幾分嘶啞,磁沉得過分,貼在沈芙耳廓邊徐徐道,“現在沒有了。”
沈芙懵了一瞬。
然後有些底氣不足地開口道:“去房間……”
謝之墨有些意外。
但他還是答應了下倆:“好。”
沈芙驚呼一聲,謝之墨直接抱起她,兩人來到了卧室里。
一個纏綿的深吻過後,沈芙沒忘記自己的初衷,手指了指床頭櫃,聲音輕弱道:“抽屜。”
謝之墨頓了一下,沒動,直接伸手過去拉開。
看清楚裏面的東西,他挑了挑眉,“姐姐什麼時候買的?”
或許是覺得羞恥,又或許是這個問題這個時候問太不合時宜。
沈芙沒吭聲,只是睜着水潤的眸子,迷離地看着她。
謝之墨拿出來看了看,隨後詢問道:“可以么?”
沈芙還是沒吱聲。
這次她有些惱怒了,用手錘了一下他的腰。
氣氛都都這個份上了,還擱這擱那的!
平時也沒見這位少爺那麼尊重過她的意見啊!
謝之墨輕笑了聲,不磨嘰了。
窗帘拉着,一絲光亮也透不進來。
細碎的嗚咽,密密麻麻的喘|息,交融在一起,取代漫無邊際的黑暗,貯藏在整個屋子裏。
那些所經歷過的不幸,被他們完完全全地拋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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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白日宣|淫”的後果就是,沈芙停擺了一整天。
罪魁禍首謝之墨擔心她的狀況,也在家陪了他一整天。
對此沈芙無比冷漠道:“你真想着為我好的話,就應該直接滾出去。”
她沒想到這位少爺能做的這麼狠。
而且花樣多的讓她甚至有些懷疑,他之前是不是有過經驗。
對此謝之墨發了毒誓,表示自己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
他那幫狐朋狗友,玩的一個賽一個瘋狂。
儘管謝之墨從不摻和,但耳濡目染,好歹也學習到了點皮毛。
不過謝之墨認錯態度十分良好,又是給沈芙做飯又是給沈芙燉湯,甚至連家務也要跟保潔阿姨搶着做,把沈芙伺候得服服帖帖。
再加上這件事嚴格細究起來,是沈芙自己先提出來的。
一天過去,沈芙總算是沒那麼生氣了。
謝之墨長鬆了一口氣。
拖延是有代價的。
謝之墨休息完這一天,之後更忙了,謝家產業眾多,各個領域他都得盯着,還得提防自家人在背後捅刀。
海宜市上層圈子原本都在等着看樂子。
結果一盤散沙在謝之墨手上,居然又重新凝聚起來了。
震驚過後,他們在心裏暗自慶幸。
幸好沒有跟林家一樣,被豬油蒙了心一樣摻和進去針對謝家。
否則,現在說不定死的比林家還要慘了。
與此同時,也快要到沈芙去京城參加複試的日子了。
複試跟初試不一樣,臨近考試時間,沈芙慢慢放鬆了給自己的壓力。
該準備的都準備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也只能聽天由命。
謝之墨原本提出要跟她一起去,但被沈芙義正辭嚴地拒絕了。
“你跟着我一起過去,我可沒心思考試了。”
實際上這只是個借口。
謝之墨現在這麼忙碌,還要他放下事業去陪她參加考試,沈芙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看她態度堅決,謝之墨只得作罷。
貝思萱本來想着跟她一塊兒去。
但她不好意思再蹲在沈芙家裏啃閨蜜了,這陣子在物色新工作,找到了一份薪資不高,但內容很輕鬆的工作。
現在還在試用期中,試用期因為這種事請假不太好,沈芙表示理解,也拒絕了她請假陪自己去京城的提議。
雖然沈芙也是抱着順便旅遊的心態過去。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考試。
儘管再忙,謝之墨還是抽空送沈芙到了機場。
沈芙第一次搭飛機,選擇了頭等艙。
謝之墨細緻地一步步教她怎麼拿登機牌,怎麼辦行李託運……如果不是不允許,他恨不得站飛機下邊目送着她離開。
用了差不多四個小時。
飛機在京城落地。
空姐喚醒淺眠中的沈芙,她訂的五星級酒店有接機服務,連行李都不需要她自己提,一路護送着她來到了酒店門口。
京城有着厚重的歷史底蘊,繁華程度是海宜市的十數倍。
沈芙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車水馬龍的景象,建築物和人在她眼中變得很渺小很渺小,彷彿輕輕一握,就能將這些東西都盡收掌心之中。
她給謝之墨打了個電話,向謝之墨分享了自己現在的感受。
介乎於興奮與平靜之間,形容不上來。
謝之墨和她聊了很久,才依依不捨地掛了電話。
考試前一天,沈芙去京城大學裏面踩了下點。
在校門口她遇到了一個女生,對方以為她是京城大學的學生,來向她問路。
後來一對,才知道她們都是來參加研究生複試的。
好巧不巧的是,她們考的還是同一個學院同一個專業。
女生名叫薛琳琳,排名第四,比沈芙高了兩名。
不過兩人分差不大,差了大概□□分的樣子。京城大學綜合成績,複試佔七成,沈芙還是有可以反超的機會的。
在得知彼此是競爭對手之後,氣氛有些許微妙的尷尬。
剛好跟薛琳琳一起來參加考試的同學到了,沈芙藉機告辭。
“咦?”薛琳琳的同學望着沈芙離去的背影,忽然驚嘆了一聲。
薛琳琳疑惑道:“怎麼了嗎?”
同學搖搖頭:“沒什麼,只是那個女生,感覺是個白富美啊!她這一身行頭,如果都是真貨的話,沒個十萬八萬都置辦不下來。”
考試的那一天,沈芙格外平靜。
面試順序由抽籤來決定,沈芙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倒霉,居然抽到了最後一名。
看着前面的人進去又出來,臉上神色各異。
沈芙反倒越發淡定。
沒關係。
她在心裏告訴自己。
她已經全力以赴了,不過結果怎麼樣,她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贏了固然好。
輸了也不過是再來一年。
反正她有錢有時間,也沒人會在身邊給她施加壓力,她可以慢慢來。
“六號。”
第五個人結束,終於輪到沈芙。
她深呼吸一口氣,站起來,走進去,落落大方地直面着底下的六名教授。
面前的人全都是該領域裏赫赫有名的大牛。
不出沈芙所料,在面試上,除了比較常規的問答外,這些人最好奇的是沈芙為什麼會選擇跨專業報考他們這個專業。
用的還是純英語提問。
沈芙流利答完之後,一位老教授帶頭給她鼓掌,緊接着全場響起了掌聲。
她不卑不亢,結束了這場長達快一個小時的面試。
從考場裏出來后,沈芙第一時間就是打電話給謝之墨。
但沒接通。
她愣了愣,又打了兩次,依舊提示無法接通。
想到謝之墨估計在忙,於是放棄了再撥打,發了條短訊給他,等着謝之墨空閑下來看到后給她打回來。
雖然現在網絡很發達。
但一個人身處在陌生城市,沈芙隱約還是體會到了一絲渺小的孤獨感。
到了晚上差不多零點的時候,沈芙的手機終於有了騷擾電話之外的動靜。
耐心聽她說完。
謝之墨笑了笑,聲音里夾雜着掩飾不住的疲憊,“好厲害。”
沈芙謙虛道:“還好還好。”
說實話,要不是後顧無憂,她可能還真做不到這麼冷靜。
又聊了兩句,謝之墨突然道:“開門。”
沈芙:“嗯?”
他又重複了一遍:“開門。”
沈芙懵怔了一會兒,踢着拖鞋去開門了。
門外是一道熟悉頎長的身影。
謝之墨抱着一束明艷的鮮花,桃花眸里裝入滿溢的笑意看着她。
他說:“姐姐,我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