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第 115 章
「不用。」扶樂脫口。
「沒有……沒有覺得不舒服，這樣挺好的。」他說。
在被愧疚感幹掉之前。
「我保證如果想起來什麼，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對方低低應了一聲。
然後又去看了有一個空掉鴿子巢的陽台，書櫃有一半書顯然主人不是他的書房。
還有卧室。
衣櫃，床頭櫃……扶樂隨手拉開一個抽屜，發現裏面全是避孕套，立刻關上！
他睜大眼睛和葉時瑾對視。
後者沒說話。
扶樂：「……」
對不起，忘記他自己也是這些東西的主人了。
扶樂默默收回手。
過了一會。
「我，」他清了清嗓子，看向葉時瑾，「我們聊聊？」
雖然這段時間他們都在很努力地維持表面上的平靜，但很多……太多東西沒有辦法避開，以至於時不時就會顯露出底下的刺來。對他而言只是不自在和內疚，可對於對方……
他不想這樣。
對方眼睫一顫。
「我……我覺得你人很好，」
不是想發好人卡。
「我大概可以理解我為什麼之前會喜歡上你，但是……」
是真的可以理解，甚至……
扶樂認真，又有點窘迫的，「但是我比較慢熱，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應該不會太久的。不然，不然我暫時先——」
他福至心靈道，「不然我暫時先租隔壁的房間，我住隔壁吧？」
「……」
對方微微一怔，很久沒說話。
扶樂不知道自己說清楚了沒有，但這是他目前——
「嗯。」
輕聲答應的人垂下眼睛。
「我相信你。」
葉時瑾聽到自己這樣說。
像是重演，但他沒有把握會是同一個終點。
所以是為什麼呢？
他靜靜地想。
……不過沒有關係。會是的。
……
說是這樣說，今天搬顯然不實際，也不知道有沒有房子空着。扶樂準備先去酒店對付一晚，順便查查周圍的房源。
畢竟是他出了問題、覺得不自在、還沒準備好、行李都是現成的——
這些理由統統沒用上。葉時瑾聽完他的計劃，只平和地說了句「先吃飯吧」，就去廚房了。
扶樂鬆了口氣，又有點……
什麼都沒有。就是沒想到對方要做飯。還是去幫忙吧。
……
平心而論，七葉樹的病號飯已經非常用心，扶樂也不挑食，吃的挺開心的，這會還是被葉時瑾的廚藝震住了。
……也被自己找男朋友的眼光震住了。
他敬畏地把嘴裏的紅燒魚咽下去，朝對方豎起大拇指。
大廚笑了笑：「吃吧。」
雖然剛剛看着就知道和自己不是一個水平，吃起來感覺還是不一樣。扶樂每道菜都嘗了一口，肅容道：「之後可以回來蹭飯嗎？」
勞苦功高的大廚沒有說話，望着他。
扶樂：「我可以洗碗、收拾廚房和客廳，你要是不想做飯可以我來——水平你應該嘗過？或者我們一起出去吃。」
還是沒有說話。
扶樂：「我是說……」
「就像約會？」一直安靜聆聽的人打斷他。
扶樂：「……嗯。」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因為這個頭起的有點奇怪，他總有預感對方下一句會是「只是因為覺得我做飯好吃嗎」、「好沒有誠意」之類的——
「可以。」
啊。
扶樂有些猝不及防地眨眨眼，還是立刻笑起來：「那就這樣說定了。」
繼續乾飯。
吃着吃着，扶樂忽然發現，雖然葉時瑾一直沒擱筷子，但吃的其實非常少，像只是為了陪他所以象徵性吃幾口。
「你吃這麼少等下不會餓嗎？」他忍不住問。
經過這幾天的接觸，不管是不是自作多情，他有點擔心對方是為了他做了自己不愛吃的東西。
對面的人看他一眼。
扶樂：「我是說……」
葉時瑾停了停，溫聲道：「你說的對。」
扶樂：啊？
然後他明白了：對方相當從善如流，這就慢慢把飯吃完了。
聽話得讓人覺得內疚……
扶樂迷茫又內疚地扒完飯，主動站起來收拾。
「能幫我倒杯水嗎？」桌對面看着他收碗的人忽然說。
扶樂一愣：「好的。」
他把碗筷都收到水槽里，先倒了杯水出來，對方接過去，輕聲道了謝，卻放在桌上沒有喝。
扶樂開始覺得有些奇怪：「你……」
「抱歉，能不能，」葉時瑾打斷他，停頓。他略微蹙了下眉，抬手壓在胸腹之間，聲音更輕了，「扶我去一下洗手間？」
扶樂緊張起來：「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我吃不了那麼多東西，現在胃很疼。」
說話的人胸口起伏了一下，像是想吐又沒能吐出來，居然笑了笑，「一會兒吐出來就好了。」
扶樂瞪大眼睛：「你怎麼不早說、」
葉時瑾看着他，說得很慢：「是你讓我吃的，也要怪我嗎？」
扶樂：「……」
扶樂：「…………」
他張口結舌地望了對方一會，覺得自己對「男朋友」好像還有點缺乏了解——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去什麼洗手間，去沙發上好不好？」
對方沒說話，也沒有動，不過在扶樂伸手的時候很順從地被安置到了沙發上。
「之前有這樣過嗎？」扶樂問，把沙發上的毯子團吧團吧讓他抱着。
葉時瑾唇色很白，靜靜的：「沒有。」
扶樂：「……」
「家裏有健胃消食片嗎？你覺得吃了會有用嗎？」他放輕聲音又問。
答案分別是「有」和「不清楚」。
扶樂決定去找找，他覺得自己應該會備……第一個抽屜就找到了，裏面還有一堆胃藥和一些亂七八糟的……
他粗略看了眼，把健胃消食片挑出來，剝了一顆餵給葉時瑾。
後者還是很溫順地吃掉了。
……
然後。過了大概不到五分鐘。就把晚飯連着健胃消食片一起吐掉了。
扶樂剛剛沒敢讓他自己按着胃，摸上去就知道要糟糕，這會也算有點心理準備——
才怪啊！
哪裏有人受得了這種折騰，何況……扶樂短暫回顧了一下那一抽屜堪稱琳琅滿目的葯，以及醒來后肉眼可見現在想起來完全有跡可循的對方的整個狀況，覺得整個人都麻了。
簡直……
他一頓。
「漱個口好不好？我去拿水。」
等觸感下的痙攣平息，扶樂輕聲問。
問了兩遍沒有反應，他就又等了等，再問第三遍。
「……嗯。」
於是他小心地撤出手，用毯子團補位。
事實上整個過程中，和毫無心理準備的他相比，當事人的表現幾乎可以稱得上鎮靜。那時候扶樂不敢用力，只幫人捂着都能感覺到裏面的器官在劇烈抽搐，葉時瑾卻由始至終都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就連不讓他自己壓着胃，也很順從地鬆開了，轉去按在扶樂的手腕上——因為一直沒怎麼用力，這會察覺到阻力扶樂才意識到。他頓了頓，輕輕掙開對方的手。
也沒什麼阻力。
「數二十下我就回來了。」他說著，摸索着抓住那隻原本握在他手腕的手，被冰得眉心一跳。
被囑咐的對象沒有說話。他就保持了一會這個姿勢，等那隻手稍微有了點溫度才鬆手，邊鬆手邊又說了一遍。
然後去重新倒了杯熱水，加上剛才倒的那杯，信守承諾，絕對不超過二十下。
先讓對方漱了口，又喂他喝了點水。
還是非常，非常乖。
做完這些，扶樂蹲在沙發旁邊，繼續把手伸進去給他揉胃——之前裏面東西都吐空的時候他才開始用掌根輕輕地給他揉，不知道花了多久裏面才平復下來，結果離開了這麼一會又有捲土重來的架勢。
完全離不開人啊。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扶樂腿麻了，索性跪坐下來。
一隻手按住他的。
扶樂和他對視。
「是什麼讓你覺得這個對我有用？」扶樂輕聲問。
和他對視的人有一會沒說話，視線微微錯開，專註地落在他臉上。
「因為我是你的「男朋友」。」
過了一會，對方溫柔地給出答案。
扶樂有點生氣，想說下不為例，還想告訴對方對方覺得這對他有用讓他有些難過，但是——
「你還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扶樂看着葉時瑾的眼睛，「要是想讓我留下來的話，」
他認真地說，「我本來就是有義務留下來的。」
對方又有一會沒說話。也是，疼痛本來就是一件消耗精力的事情。
「……那你再抱我一下吧。」
說話的人靜靜望着他，眼裏波光晃得人眼睛發暈——他輕輕地笑了笑。
「我很想你。」
扶樂低聲：「我知道。」
他伸手抱了對方一下，就像要抱一床剛經過梅雨季的被子出去曬那樣。
「親我一下。」
扶樂呆住。
他和葉時瑾對視，移開，看了眼……再移開，對視。
一直專註看着他的人又笑了笑，或者說，剛剛的笑意並沒有褪去：「你看，就算是「男朋友」，你也可以拒絕我的。」
扶樂：「………………」
為什麼會想要人拒絕你啊。
……所以他才不想跟對方生氣，也不想說自己有點難過，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兩人又靜了一會。
葉時瑾慢吞吞直起身，大概終於是好了一些。雖然他剛剛一聲沒吭，冷汗已經把額發都打濕了，這會連着視線都濕漉漉的。
「我想洗個澡。」他望着扶樂，還是慢吞吞的，「你能幫幫我嗎？」
看到扶樂的表情后，他彎了下眼睛。
「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