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雪魄
謝挽幽雖然面上鎮定,但說實話,她心裏其實還是有點尷尬的。
只不過是看到佛子面色沉靜,似乎已經遺忘了被原主調戲過的事,她才鎮定下來,沒表現出異樣。
佛子的目光掃過她,沒有多說什麼,轉身朝寺廟內走去。
謝挽幽跟在他身後,打量着廟內盛開的繁花,忽而想起了什麼:“大師,等會兒可能會有兩個人來萬佛宗找我,可以暫時把他們攔在門外嗎?”
佛子垂眸,淡聲道:“唯有有緣之人,才能找到進入萬佛宗的那扇門,否則,便會被困在竹林當中。”
聽到這話,謝挽幽愣了一下,下意識回頭看去,卻發現自己進來的那扇門已經變成了一堵牆,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謝挽幽說:“有一點我很好奇,萬佛宗的入口又是怎麼判斷來客有緣或無緣的呢?這種冥冥之中的緣分,應該是不能用陣法判斷的吧……那就是說,你們是靠類似感應的這種方式來判斷的?”
佛子搖了搖頭,垂落的白髮隨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他開口,聲音肅穆:“一切有為法,儘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盡還無,不外如是,因此,你我相遇於此,就是因緣下會發生的必然,不需要由任何人判斷。”
謝挽幽思索了片刻,老實地說:“……我還是不太懂。”
佛子聞言,略有幾分遲疑地停下腳步,似是在猶豫要不要深入跟她探討一下佛法。
謝挽幽輕咳一聲,連忙道:“我就是隨便問問罷了,沒事,我們繼續走吧。”
謝挽幽也不知道佛子要帶着她去哪裏,漫無邊際地走了一小段路,遠遠便看到了一顆參天大樹。
走近后,謝挽幽才看清這棵樹的全貌,它粗大的樹榦起碼需要五人才能合抱,繁茂的枝葉延展開來,上面掛滿了紅色的絛帶,細碎的陽光穿過綠色樹葉的間隙投落在地,隨着微風拂動,絛帶晃動,枝葉間發出輕快的簌簌聲響。
看上去跟普通的大樹沒什麼不同。
謝挽幽仰頭看那些絛帶,發現了上面繪製的金色符文,不由好奇這東西的用途:“這是什麼樹?為什麼掛了那麼多符文?”
佛子長身玉立,仰頭望着搖曳的枝葉:“這是菩提樹,符文,是用來祈福的。”
原來是菩提樹啊。
在佛教里,菩提樹是悟道之樹,也是佛家的聖樹,對於萬佛宗的意義,自然不言而喻。
但身為煉丹師,謝挽幽還知道有關菩提樹的另一件事——
菩提樹千年開花,千年結果,花可凝魂引魄,果可起死回生,是藥典中最最珍貴的聖葯之一。
萬佛宗內的菩提樹,怕是修真界唯一的菩提樹了。
謝挽幽充滿敬畏地最後望了一眼這棵十分珍貴的樹,便收回了目光。
之後,謝挽幽便進了大殿,一眼便看到了殿內數尊佛像金身。
端坐正中的佛像慈目低垂,高如山嶽,寶相威嚴,乍然看去,便會讓人心神一震,彷彿被這目光看穿了整個靈魂。
謝挽幽頓了頓,看到有香,便取了三支,點燃后恭敬地拜了拜。
佛子立在一旁,並未阻止,等謝挽幽將香立在香灰當中,這才開口:“劍主從前並不信佛,如今為何又在此上香?”
“求個心安嘛,”謝挽幽站起身:“我走上的這條路,實在太難了,光是應付世間之人就已經很累,要是再得罪了佛祖,那我真的是哭都來不及。”
佛子並不喜歡謝挽幽的說法,微微蹙眉。
恰在此時,有一道含着笑意的聲音插了進來:“劍主果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謝挽幽轉頭,看到一個目光奕奕的老者走上前,對她合掌一禮:“老衲已經等候
劍主多時了。”
謝挽幽猜測這應該就是萬佛宗的主持五蘊大師,趕緊學着對方合掌,回了一禮。
五蘊大師面容蒼老,眼神中卻又有一種超脫世俗的智慧光芒,他稍稍側首,對佛子道:“去把要給劍主的東西拿來吧。”
佛子稍作猶豫,便領命離去,再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個不知用何種材質製作的黑色盒子。
見佛子要將不知名的黑色盒子遞給自己,謝挽幽茫然了:“五蘊大師,您這是……”
五蘊大師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拿着吧,它本來就該是你的,萬佛宗只是代為保管罷了。”
謝挽幽更搞不懂了,接過盒子后,試探着問五蘊大師:“我可以現在就打開嗎?”
五蘊大師笑眯眯地點頭。
謝挽幽這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盒子,幾乎是開蓋的一瞬間,一股白色的霜雪寒氣便溢了出來。
與此同時,被她背在身後的拂霜劍也開始不斷震顫。
謝挽幽被拂霜劍的反應驚了一下,只看到盒子裏裝了一顆心臟形狀的半透明物品,便“啪”的一聲,把盒子重新蓋上了。
“此物名為雪魄。”五蘊大師緩緩道:“近千年來,拂霜劍便是依靠雪魄來補充靈光,不斷進行保養,才能確保劍內的那縷鳳凰精魂完好無損地保留下來。”
謝挽幽:“那您把它送給我,是想……”
五蘊大師笑道:“拂霜劍既然找到了主人,那保養它的寶物,自然得一併贈給你。”
謝挽幽遲疑:“可雪魄看上去很珍貴,而且,我從未用它保養過拂霜劍,若是操作不得當——”
“這不是什麼問題,”五蘊大師眨了眨眼,頗有幾分神秘地回答:“時機到了,你自會明白該如何用它。”
話說到這個地步,謝挽幽也就沒理由不收下雪魄了。
雪魄的事解決后,剩下的就是拂霜劍不受控制的問題。
對此,五蘊大師給了這麼一個解釋:“拂霜劍內的那縷鳳凰精魂是恰好是七魂當中的殺魂,你使用它時,因為你們之間有本命契約,你便會出現被殺魂影響、進而控制心神的情況。”
謝挽幽目光一動:“原來是這樣……那有辦法減輕那縷殺魂對我的影響嗎?”
五蘊大師微微頷首:“你需要使用萬佛宗的清心經摒棄心中的惡念與**,只有這樣,才能做到平心靜氣,減弱殺魂對你的影響。”
清心經是要學的,其使用的方法也十分特殊,五蘊大師便讓佛子負責傳授謝挽幽清心經。
踏入側殿學習清心經前,謝挽幽忽而地想起了崽崽。
也不知道小白現在正在做什麼……
她這次去蓬萊島凶吉難料,便沒有帶小白一起去,而是將小白交給了封燃晝帶。
謝挽幽本打算在蓬萊島安定下來之後再去接小白,卻沒想到,明明只是剛跟它分開沒多久,她竟然就已經開始想它了。
……
謝灼星打了一個噴嚏,暈乎乎地從封燃晝的袖中鑽了出來,探出一顆毛絨絨的雪白貓貓頭觀察四周。
封燃晝低頭瞟它一眼:“着涼了?”
“?”謝灼星抬起頭,奇怪地歪頭:“狐狸叔叔,你忘記了嗎,我們火系神獸身體裏有火,是不會着涼的呀。”
封燃晝看到幼崽投來的擔憂小眼神,沉默了:“……”
謝灼星沒有注意到親爹的沉默,抖了抖耳尖,喜滋滋地說:“娘親說,打一個噴嚏,就是代表有人在想你的意思,小白剛剛打了一個噴嚏,肯定是娘親在想小白!”
封燃晝就是見不得它這麼得意,伸出手,彈了它一個腦瓜崩:“什麼歪門邪說……那她有沒有跟你說過,被別人彈腦瓜又代表什麼?”
謝灼星被彈得“咕”了一聲,整隻幼崽變得氣鼓鼓的,嘀嘀咕咕地說:“狐狸叔叔肯定是因為沒有被娘親想到,所以嫉妒小白了。”
封燃晝冷笑:“我嫉妒你?”
謝灼星被他戳了戳腦袋,貓貓蟲一樣又鑽回了他的袖口裏,然後一扭一扭地沿着他的手臂大膽往上攀爬。
幼崽在身上鑽來鑽去,封燃晝嘆了口氣,沉聲喊它名字:“謝灼星!”
謝灼星終於找到了出口,從他的領口擠出自己的小腦袋,晃着尾巴脆聲回答:“在!”
封燃晝低頭看到它圓溜溜的雪白小腦袋,頭疼地按了按眉心。
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比謝挽幽凶很多,幼崽在謝挽幽面前明明很乖,在他這裏卻會立馬原形畢露,封燃晝始終想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麼。
封燃晝眯起眼睛,停頓了半晌,才想出一句針對幼崽的威脅:“再調皮,我就……跟你娘親說。””
謝灼星用爪爪扒住他的衣領,表面乖乖地應了一聲,實則暗戳戳啃他的衣領,以此作為狐狸叔叔剛剛彈它腦瓜崩的懲罰。
小崽子報復心還挺重。
封燃晝伸手捏了一下它的小耳朵,拿它沒有辦法,也只能隨它去了。
他一襲黑衣,穿梭在人來人往的魔域街道上,如一陣風吹過,哪怕身上還揣着一隻顯眼的白色幼崽,也沒引起任何魔修的注意。
謝灼星趴在他的領口處,好奇地觀察四周,魔域的街道跟修真界的街道實在很不一樣,整體環境都透露着一種很不幹凈的感覺,到處都是髒水橫流的景象,四處可見沒有打掃乾淨的殘肢斷臂。
模樣千奇百怪的小販在路邊叫賣,時不時就會有人發生爭執,大打出手的途中掀翻旁人的攤子,進而引發更大範圍的群毆。
封燃晝習以為常地從鬥毆的人群邊走過,目光都沒分過去一分。
謝灼星卻從未見過如此暴力的大範圍鬥毆,封燃晝都走過去了,它還趴在封燃晝的肩頭努力地往回看。
封燃晝手動把它的腦袋轉回來:“在看什麼?”
謝灼星頭頂的耳朵耷拉了下來,小聲問道:“狐狸叔叔,娘親說,你是靠打架當上魔尊的,那你以前打架的時候,是不是也像剛剛那些人一樣,頭上和身上都被打出血,很痛很痛啊。”
封燃晝沒想到謝灼星剛剛一直盯着那些魔修看,其實不是感到害怕,而是在想他有沒有經歷過這些事,不由微怔。
片刻后,他喉嚨動了動,開口道:“……沒有這種事,向來只有我打別人的份。”
謝灼星半信半疑,憂心忡忡地打量他:“真的嗎?”
“真的。”
封燃晝把幼崽的小腦袋揉得毛髮凌亂:“你剛剛是不是已經開始想像我被打得滿臉血的樣子了,小東西,你怎麼就不想我點好?”
謝灼星被他幽怨地教訓了幾句,忍不住笑了出來。
封燃晝見它笑了,便不再提剛剛的事,而是問道:“你不問我要帶你去哪嗎?”
謝灼星彷彿這才想起來要問似的,歪頭問他:“對哦,狐狸叔叔,我們要去哪裏呀?”
它獃獃的,看上去很好騙,封燃晝故意說:“你娘親不在,把你帶去賣掉。”
謝灼星才不信,挺起小胸脯自信道:“娘親說,小白才幾斤重,就算賣掉也換不了多少錢的,而且,狐狸叔叔有很多錢,肯定不缺賣小白的錢。”
封燃晝輕哼一聲:“這種時候你倒是挺聰明的。”
謝灼星用尾巴尖撓撓他的脖子:“狐狸叔叔,我們究竟要去哪裏呀?”
封燃晝被它撓得偏了一下頭,瞥它一眼:“去看送給你的禮物。”
謝灼星一聽有禮物,整隻幼崽都精神了起來,
扒着封燃晝問東問西,可封燃晝故意賣關子,就是不告訴它。
等到了地方,為了保持神秘感,封燃晝進門前,還特意捂住了謝灼星的眼睛。
謝灼星眼前黑漆漆的,感覺到封燃晝進了門,忍不住豎起耳朵細聽四周的動靜。
有細微的聲音傳進了它的耳朵里,謝灼星忽然睜大了眼睛,這個聲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