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空氣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里,雲層和氣流摩擦的呲呲聲讓裴臨溪頭疼起來。
他和阮閔鈺之間居然誰都說不出話來,裴臨溪感覺胸膛到喉嚨的部位都被堵住了。
他努力想擠出一點聲音,可都是徒勞。
如果是別人,裴臨溪不會解釋,但這是在他心裏超越一切的人啊,彷彿說什麼都不能緩和。
這件事情裴臨溪一定要去做。
裴臨溪抬起手握住阮閔鈺失去溫度的手,左右手努力把阮閔鈺的手焐熱。
“殿下,對不起,讓我再自私一次吧。”
“你到底有什麼不可以告訴我的?我不會生氣的……”
裴臨溪苦笑着:“我已經了解殿下了,您知道一定會生氣的。”
阮閔鈺的眼眸就像是水潤寶石雕琢出來的工藝品,鑲嵌在這張精緻地不似人類的面容上。
裴臨溪看慣阮閔鈺眼裏帶着嬌嗔、惱怒、羞澀或者愉悅的感情,但是現在阮閔鈺看着他,那眼神充斥着各種情緒——失落、悲傷、懷疑——每一種都讓裴臨溪感到難受。
阮閔鈺和裴臨溪有約定,在當時立下約定的時候,阮閔鈺還不知道中途會發生這麼多事情。
他以為自己和裴臨溪的關係已經穩定到沒有芥蒂,但是兜兜轉轉,裴臨溪還是死守着他的秘密。
阮閔鈺垂眸:“我知道了……”
“殿下,我之前就和您說過,如果您接受不了,我就會躲在暗處守護您。”
“嗯,好。”
阮閔鈺轉過身去,看着窗外黑壓壓一片,濃雲中時不時有閃電出現,霧色瀰漫。
他問:“天色暗了,會下雨吧?”
裴臨溪的解釋堵在胸口,張張嘴回復:“是的殿下,快下雨了。”
阮閔鈺的手撐在窗邊,手背墊着下巴。
阮閔鈺一直在等裴臨溪坦白,就算裴臨溪說出來的事情他無法接受,也會試着去考慮。
他明明給裴臨溪機會了,可是裴臨溪沒有回答。
玻璃倒影着裴臨溪落寞的表情,阮閔鈺轉過視線,眺望更遠處的景色。
被矇騙的明明是他啊,裴臨溪在傷心什麼呢?阮閔鈺不明白。
他才知道裴臨溪對他的照顧有多細緻,但是現在的裴臨溪又在堅持些他無法理解的事情。
阮閔鈺閉上眼睛,輕聲說:“我要回去繼續睡覺,睡一個很長的大覺。”
裴臨溪在後看着阮閔鈺,眼神凝重,垂在腿側的手指微微蜷縮。
阮閔鈺轉身,仰起臉看着他:“裴臨溪,我現在就困了。”
一如既往的語氣,好像之前什麼都沒發生過。
好像阮閔鈺真的只是從研究所出來很困,和裴臨溪無所忌憚地撒嬌,向裴臨溪討要一個安穩踏實的懷抱。
裴臨溪把自己的肩膀遞過去,俯身到阮閔鈺靠着足夠舒服的角度。
他身上的味道總是淡淡地,但是讓阮閔鈺異常心安。
阮閔鈺抿唇,緩緩靠了上去。
裴臨溪的手掌輕輕落在阮閔鈺的肩上,“殿下睡吧。”
阮閔鈺呼出一口氣,試圖把積攢的煩惱全都吐出去。
漸漸地,周圍的安靜和裴臨溪暖烘烘的懷抱讓阮閔鈺的呼吸平緩下來,裴臨溪低頭看到阮閔鈺雙目閉着,便以為阮閔鈺已經睡着。
但是阮閔鈺卻閉着眼睛說:“裴臨溪,有時候你真的挺討厭的,想辦法把我寵壞,然後又說要回到暗處看着我,哪裏有這麼好的事情呢?”
“殿下……”
“其實班裏的人都很討厭我對吧?哦不對,是全校人都很討厭我,但是你卻給了我一個我受歡迎的假象。”
裴臨溪:“我以為殿下會高興…”
“你以為的,就是我真的想要的嗎?”
阮閔鈺微微睜開眼,視線順着看向某處,但其實他什麼都沒看。
“你真的為我做了很多事情,我也不是木頭也不是石頭,我會感動,但是為什麼這件事情你要鐵了心隱瞞我呢?”
感受到裴臨溪心跳又變快了,阮閔鈺嘆氣,“不用再解釋了,我只是說了我心裏想的,這才是我以為的,明白了嗎?”
“殿下,我不知道怎樣保證才能讓您放心,在對待愛人這種事情上我毫無經驗,你也知道的,我也沒有人際交往,我只是儘力給了我覺得最好的,殿下想要的我都去做。”
“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不,我做得不好。”
裴臨溪的呼吸落在阮閔鈺發頂,不能把所有事情告訴殿下,對裴臨溪來說也非常掙扎。
裴臨溪的聲音帶着不易差距的落寞:“殿下,我不是不相信您,我是不相信自己。”
他那些不能抹去的經歷,刻在身上的污點,犯下的過錯——而且這中間還與阮閔鈺有之間關係。
裴臨溪陷入情緒的深淵中。
阮閔鈺拍拍他的手掌,“別想了,先放一放吧,你去做你的事情,但是別再告訴我了,我就當幾個月的笨蛋好了。”
裴臨溪眼中迸發出不可置信的光芒,他激動地看着阮閔鈺,“謝謝殿下。”
“別動,我要睡覺,這樣都不舒服了。”
裴臨溪立刻坐回原位,做阮閔鈺做盡職盡責的蟲肉靠墊。
*
阮閔鈺回去果然睡了很久,裴臨溪把他一路抱回去,阮閔鈺都沒有醒來,小手緊緊抓着裴臨溪的衣領,是裴臨溪稍微用力才拽下來的。
阮閔鈺嘟囔了一句“好冷”,裴臨溪也和衣上床,靠在阮閔鈺身邊傳遞體溫。
阮閔鈺畏寒,像個八爪魚一樣纏着裴臨溪,四肢都攀在裴臨溪身上。
裴臨溪把被子裹得更緊了些,讓阮閔鈺能睡得更安穩。
之前都沒發現阮閔鈺這麼嬌氣,室內恆溫在十九度,夏天也要穿着長衣長袖才覺得舒服。
睡覺一定要蓋着被打冷氣,光靠自己也捂不熱,一定要靠裴臨溪這個移動的暖寶寶才能睡得踏實。
看着阮閔鈺放鬆舒展的睡顏,裴臨溪忍不住摸摸阮閔鈺的額頭。
到底嬌氣都是他慣出來的,越嬌氣越離不開他,越離不開他、他才越高興。
這是裴臨溪的一點小心思,就是要讓阮閔鈺對他產生依賴才好。
要讓那些垂涎阮閔鈺的人都受不了他的小性子,這時候阮閔鈺就只能回來找他。
裴臨溪也已經習慣懷裏有個軟綿綿的小人了。
如果睡覺撈不到阮閔鈺,裴臨溪也會驚醒。
某種程度上,阮閔鈺也已經成功把裴臨溪馴化成功了——他們兩個的生活都很難離開或者找別人來頂替。
阮閔鈺不知夢見什麼了,靠在裴臨溪胸膛上蹭了好幾下,好像睡得很不踏實。
裴臨溪想拍拍阮閔鈺的脊背讓他睡得更沉穩一點,阮閔鈺翻了個身,嘴裏嘀咕着些稀碎的話。
音調奇異,詞語生疏,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語言。
裴臨溪全身警惕起來,仔細聽阮閔鈺在夢裏說了什麼,但是阮閔鈺沒有再說。
漆黑的屋內,裴臨溪直直地看着房頂,直到眼睛逐漸適應夜視,裴臨溪才遲鈍地複述了一遍阮閔鈺剛才所說的話語。
神秘的蟲語,並非所有蟲族都會使用,這是來自古老傳說里的聲音,裴臨溪小時候背誦了無數遍才能淺薄了解一點的語言。
阮閔鈺掙扎着醒來:“你抱得太緊了,我快喘不過氣了。”
裴臨溪這才驚覺自己把阮閔鈺摟得太緊,他送開手道歉:“對不起。”
“現在幾點了?”
阮閔鈺迷迷糊糊地點開光腦,時間顯示在凌晨兩點十五分。
阮閔鈺揉揉眼睛:“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嗎?”
“嗯,在睡了。”
阮閔鈺迷迷瞪瞪地拍拍裴臨溪,眼睛都睜不開了還在安慰裴臨溪:“沒事的,我已經不生氣了,你快睡吧。”
裴臨溪點點頭,手掌有規律地摸着阮閔鈺的後腦勺:“嗯,殿下睡吧。”
最終裴臨溪還是一夜無眠。
入睡會夢見那些不想看見的事情,還不如熬着,雖然身體累一點,但是精神不會累。
清晨四點,天空是灰濛濛的魚肚白色。
裴臨溪帶上門去了學生實操室里訓練體能,情緒帶着汗水一起發泄出去,一個小時下來,裴臨溪全身都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他喘着粗氣擰開補充劑,這時候才陸續有別的學生前來訓練。
蘭校不成文的現象,裴臨溪永遠是最早出現實操室訓練的人,也是實操室每天不斷刷新記錄的人。
裴臨溪刷出的新紀錄,只有自己能破,後來的人每天都在努力追上他,但是沒有一個能成功的。
但是今天裴臨溪沒有動記錄,而是單純去訓練了體能,戴上拳擊套和AI對打了一個小時。
裴臨溪在實操室對鏡的單桿前擦汗,全身結實的蜜色肌肉外都有水漬流過的性感痕迹,不需要信息素,散發出來的荷爾蒙就足夠讓周圍的人盯着看。
裴臨溪雙手撐在桿上,上衣打濕索性就撩起來散熱,木質地板上有汗水低落。
這樣的Oga沒有絲毫脂粉味,野性、自然,帶着向上的生命力,是所有喜歡強強最絕的Alpha心中的最佳O人選。
儘管這些A會想盡辦法施展自己的“魅力”,但可惜裴臨溪連餘光都不會分給他們。
可笑地就像在池塘了扯着嗓子求偶的青.蛙,還是殿下可愛。
看時間也該叫阮閔鈺起床了,裴臨溪把衣服捋好,把頭髮全都背到額后便要離開。
出門前裴臨溪忽然感覺到自己身後有人一直跟着,他靈敏地轉身,一個身形健碩的“老熟人”出現在他面前。
裴臨溪壓下眉毛,微微挑着眼睛看他,“你怎麼來了?”
戎無笑得陽光:“我怎麼不能來?蘭校F班不是缺老師嗎,我來救急。”
“哦,那你還真是一個好教師。”
裴臨溪瞪了一眼戎無,頭也不回地走了。
戎無之心,路人皆知。
聞着阮閔鈺的葡萄味就來了。
真他媽煩。
作者有話要說:
暴躁裴裴,在線罵人。
剩下九千字晚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