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春，乍暖還寒。天空中不斷有零星且微弱的光亮，如果不仔細看，是發現不了的。凌晨五點的城市，雖然靜了下來，但依舊燈火未央，路燈下的清掃機有條不紊的運行着，城市似乎是在短暫的熟睡，很快就又要忙碌起來。就在昨天，薩哈遜聯合公國的灰手技術公司一次性準備將128顆“天網衛星”送上太空，多年來，該公司已累計發射了27000餘顆同類衛星，並且該公司早些時間曾聲稱，將重啟火星計劃，但在飛船進入280公里軌道時，艙體因意外故障爆炸，爆炸產生的巨量碎片瞬間瀰漫，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太空事故發生了。

神州聯盟空天事務管理部的辦公樓里，許多辦公室亮着燈，工作人員的工作節奏似乎異於往常，昨天也是這樣。

馮曦是天空事務管理部的高級顧問，此刻在辦公室正一句一頓的對工程司的孟佳說“你按我圈的再改一下，那個別字你還沒有改過來，我又給你畫了一遍，用紅筆畫的，你別再忘了。”

“好的馮工。”孟佳撇着嘴說道，說完轉頭踮着腳快步走到門口，回頭又問“馮工把門給你帶上不？”

馮曦抬起頭，彷彿若有所思“不關了。”

回到自己辦公桌，孟佳像散架了一樣，肩頭一耷拉，嘴裏嘟囔着“都是領導，這個領導改幾遍，那個領導改幾遍，能不耽誤事么？”

前面桌的劉麗菲倒水灑了出來，正在收拾茶杯，聽到孟佳的牢騷后，轉頭說“哎，馮工一開始不是反對這個計劃嗎，怎麼現在還挺用心？”

孟佳耷拉個腦袋，有氣無力的說“我哪知道，他也不是老大，班子會定的，他也沒辦法。”劉麗菲這人嘴嚴，孟佳平時和她聊得挺多。

“可是方案改來改去定不下來，董局昨晚上吃飯還問司長呢，說幾個部委着急要我們拿方案呢，說天上都炸了鍋了。”劉力菲忍不住說道。

孟佳喚醒電腦，扶了扶眼鏡框，一本正經的告訴劉麗菲“我們着急管用嗎？”

“總有一天會管用的，時刻準備着”劉麗菲邊說著邊拿着水壺走了。

孟佳好像沒聽見一樣，低頭自顧自的忙了。

與此同時，在距離地面300公里範圍內的太空中，已經在不到24小時內形成多條碎片帶，不斷有近地衛星及其他人造航天體被襲擊，從而產生了更多的碎片，使得情況變得更加複雜和不可控。年久失修的洲際空間站已被擊中，雖破損範圍不大，但很顯然，下一次它將成為這些碎片的一部分了。神州聯盟的天闕號空間站在軌運行正常，據實時傳回的畫面顯示，最近的一次相遇是在距離空間站13公里處橫向飛過一片直徑70米的碎片雲。

地下六層的7號會議室其實並不大，但這也是較其他會議室，特別是1號、5號會議室而言。當會議室的中心全息屏幕播放完信息后，會場周圍的燈依次亮了起來，此時才看清參會人員的級別和規模，會場上的人穿着各式制服，看起來有百十號人的樣子。馮曦坐在會場中心處一個環形會議桌靠左一些的位置上，在座的還有一些年齡大小不一的人員，他們雖然着裝各異，但在看完信息，均顯露出一絲凝重的神色。

“各位領導，同志們，現在是東部時間早上7點38分，會議很倉促，也很緊急，很多同志也是臨時接到會議通知，趕到這裏參會，但由於保密和事出緊急，也就不說抱歉的話了，時間有限，言歸正傳。事情呢大家剛才也都看到了，這是截至目前的最新信息，昨天晚上我們相關人員和領袖彙報的時候，還沒有獲知這些信息，但也已經預估到了，就目前來看，似乎，我是說似乎還沒有發展到最極端的地步，但我們不能慶幸，更不能心存僥倖，天闕號上面還有8名太空人，不管天闕號未來走向何處，不管上面情況發展成什麼樣，但至少現階段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讓我們的太空人安全返航，這是最高指示，也是目前的首要任務，至於天闕號，我們和相關部門也拿出了方案，等會我們討論一下。”首先發言的是神州聯盟空天事務管理部部長張萬明，作為會議主持人，這位面容精瘦的中年人簡單的介紹了一下事態的發展和會議的主題，在偏頭與一位元帥軍銜的將軍點頭溝通后，繼續說道“接下來請領導作指示。”

眾人目光此時齊齊望向這位將軍，只見此人髮型整潔，臉色紅潤，看樣子應該也就堪堪五十歲的年齡，但與之元帥軍銜相比，怎麼說也是太年輕了。將軍快速翻動了幾下手持電腦，摘下眼睛，看着眼前的眾人，說道“剛才張部長也基本上把領袖的指示傳達給大家了，那就是用最短的時間，集中所有力量，保證天闕號太空人的安全返回，那這當中就不是一兩個部門的事了，在座的各位同志都必須統一思想、統一認識、統一行動，做到全面協調，保證此次緊急返航任務圓滿完成。接下來由我來宣讀關於成立處置3.5太空事故指揮領導小組的通知……”

文件很短，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宣讀完畢了，將軍收起文件，抬頭頓了頓繼續說道“所有抽調人員現在立即佈置指揮部，領導小組成員和各組負責人留下繼續開會。對了，着重強調一下，我們的人還在上面，天闕號上還有大量核心數據和設備，我們和其他國家的大量衛星和人造天體也將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所以現階段乃至今後一段時期，大家不要有抱怨情緒，儘管是別的國家造成的，但事情已經出現了，全人類的命運本來就是息息相關的，所以我們神州聯盟責無旁貸。”

片刻的工夫，會議室里就只剩下二十幾人。

此時將軍問道“最近一次聯絡天闕號是什麼時候？”

“信號沒斷一直在保持，八分鐘前剛剛通過話，正在執行撤離前的準備工作”張萬明立刻回答道。

“他們要做的事情簡單，我們這邊的任務重，要儘快選擇最佳時機、安全軌道，迅速撤離並返回。”將軍說完，環顧一下四周繼續問到“李司令，齊天號多久能到達預定軌道”。

“報告，連同現在正在補給的時間在內，16個小時後到達預定軌道”作為神州聯盟現有的三架空天航母的掌舵人，聯盟太空部隊司令李雪山立刻站起身回答到。

“告訴佟國斌，檢修、補給都不能落下，再不要出現上去沒幾天就出故障的情況，否則撤他的職”將軍橫着眉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李雪山略顯尷尬卻又毫不遲疑地回答“是”。

將軍抿了下嘴，又望着李雪山點了下頭，李雪山這才躬身坐下，此時，將軍點開手持電腦，說“空研院，空間技術研究院，可以這麼叫吧，王院長？”

聯盟空間技術研究院的王立院長起身說“可以可以，可以的，都這麼叫”。

“那行，簡短點好叫，人員撤離以及後續空間站變軌的具體方案你們幾個部門昨天商量，最後定了沒？”將軍接着問。

“報告領導，昨天晚上我們和空天事務部、發射中心、西定以及遠眺等六個測控中心會同五院、八院幾個部門反覆討論了，方案已經定下來了，和昨天下午報上去的初步方案出入不大，這個方案可操作，切實可行，安全方面沒有問題。”

“雖然方案最終由空天事務部簽發，但你們也是主力，這段時間大家都要辛苦了。”將軍轉過頭，問張萬明，“方案出來了我怎麼翻了半天沒看見？”

張萬明神色一凜，也趕緊打開電腦，上下翻動着，卻也是找不到方案，好半天了，才如臨大赦般說道“哦，將軍你看，出來了，我就說么，會前我就簽完字了。”

就在此時，馮曦站起身，緩緩說道，“其實呢，雖然我字簽了，但我還是昨天的意見，太空人撤離都沒有問題，天闕號變軌也沒有問題，但是後續的任務我還是堅持我的意見，那就是天闕號返回到齊天號上，至於太空碎片的事，再等等吧，這不是觀望，也不是置身事外，更不是看笑話，我覺得這一切的安排，都是最好的安排”。

將軍耐心的聽着，幾次按住準備起身打斷馮曦話語的張萬明。顯然將軍是了解馮曦的，同時看來和張萬明的關係也不一般。

“現在就是在說太空人安全返航的問題，其他的以後…”將軍本想說兩句，緩解一下張萬明這小小的失態，哪知馮曦繼續說道“行，方案我原則上同意，太空碎片的事，我始終持保留意見。”

眾人不明就裏，因為昨天討論方案時，關於後期太空碎片的處理，馮工雖然出言反對了，但並沒有態度很堅決，其他人也沒有太多的爭議，及早處理本就是成本最小的，如果放任不管，誰也不知道天上會被撞成什麼樣，那損失可就不是一星半點了，說不定人類這百十年對太空的開發成果，都會被毀掉，畢竟這不是少量的碎片，這是裂變性質的發散性撞擊。

“方案出來了，大家抓緊看看，各執行部門嚴格執行計劃，你們都是一把手過來了，協調應該沒問題吧？”將軍完全沒有深究剛才的事情，調轉話頭向參會人員問到。

“沒有，沒有”大家幾乎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那行，抓緊時間吧，我剛看了，九點十五，再通知一下天闕號，核對時間，大家也都吃點東西，先散會吧”將軍關上電腦，鄭重吩咐了一下，起身往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