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出發之前
風滿樓的手捂在右胸前，他的面前已經擺滿了空酒埕，他已經兩年沒有喝過這麼多酒。
酒是能讓人忘記煩惱的東西，可是他越是喝，他就越是清醒，以前發生的事反而更加清晰地浮現在他的眼前，他在右胸的手也捂得更加用力。
兩個人一見傾心，之後就成為彼此的伴侶，他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他們說過最動聽的情話，也做過最親密的舉動，他曾經以為他們會成為天下最幸福的一對，他甚至已經想好，等之後自己開了天下最大的酒樓后，就讓她做酒樓的老闆娘。
可是他錯了，一直深愛的女人，竟然在他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向他的胸膛刺了一劍。更可怕的是，當時她望着倒在血泊中的自己，眼中竟然充滿了興奮。
他當時也像現在一樣捂着自己的胸口，但是卻止不住不斷湧出來的血。
這些血是從哪裏流出來的，是從他的傷口，還是從他的心，抑或他的心就是他的傷口？
那件事發生之後到現在已經兩年，胸口的血早就已經止住，但是痛楚卻一點也沒有減少。
“來揚州已經兩年了”風滿樓自語道。
自從他開了風滿樓后，這兩年他一直留在揚州，寄情於酒樓，忘情於天下的奇事消息當中。
“篤篤”，一陣敲門聲傳來，把風滿樓從無邊的思緒中拉回來。
風滿樓道：“誰？”
門外的人答道：“是我。”
風滿樓道：“是小卜嗎，進來吧。”
小卜一打開門就道：“聽夥計說老闆你拿了很多酒，但是一個人喝不是越喝越無聊。”
風滿樓道：“我這兩年來都沒有離開過揚州吧。”
小卜道：“難道老闆靜極思動，想到其他地方遊歷？”
風滿樓笑道：“你果然聰明。”
小卜低頭道：“小卜該死，其實小卜無意之中看過幾次老闆獨自一人借酒消愁，早就想建議老闆到外面散心，但由於自己只是個下人，所以一直不敢說出來。”
風滿樓笑道：“小卜你已經跟了我兩年，我從來也沒有當過你是下人，只當你是我的朋友兄弟。”
小卜道：“小卜知道，小卜對此一直非常感激。”
風滿樓道：“所以我想在我離開期間，由你暫時代我管理風滿樓。”
小卜推辭道：“小卜恐怕沒有這個能力。”
風滿樓堅持道：“你不必再說，我已經決定了。”
小卜道：“那小卜答應老闆一定竭力打理好酒樓。”然後又道：“老闆想什麼時候啟程？”
風滿樓道：“明天一早我就會走。”
小卜道：“那我現在就去廚房吩咐，要人好好弄晚膳，讓酒樓內各位夥計今晚和老闆餞行。”
待小卜走後，風滿樓走到窗邊，打開窗，任由那刺骨的寒風撲倒自己的身體，只有這種痛苦才能把他從另一種痛苦中解放出來。
自己真的要徹底忘記這件事了，中原武林大不如前，而極西之地的人則在旁虎視眈眈，隨時都有可能做出最猛烈的攻擊，天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來，如果自己再被這件事困擾，那對自己是百害而無一利。
想到這裏，全身真氣忽然之間自動運轉起來，在體內遊走幾次之後，逐漸匯聚在丹田之中，然後又在散回原處，風滿樓知道自己的武功又進了一步。
他練的武功乃是《情譜》，要練成上篇，修鍊的人要縱情釋放自己的感情，享盡情愛所帶來的歡樂，下篇則與上篇完全相反，要求修鍊者將情愛之事完全忘掉。這種先是縱情，而後忘情的功法，實在是古怪得世間罕見。
在遇到那個女人後，風滿樓享盡愛情帶來的各種感覺，武功也一rì千里，練成了上篇。可是他並沒有繼續練下去，他覺得她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此生有她相伴已經足夠，武功高低已經不再重要，故不願去練下篇。
可惜世事的發展往往出乎人的意料，那個自己曾最深愛的女人，竟然刺了自己一劍。
之後他的心就像冰一樣冷了下來，而這時全身內力也自行運轉起來，予他一股莫名的舒服感覺。他初時並不知道是什麼回事，後來每次決心忘記她的時候，體內的內力也會自行運轉，他終於知道自己在不經意間開始進入下篇所描述的境界。
再到剛才決心把她徹底忘記的時候，他的功法徹底大成，而他對她的感情也徹底湮滅。現在的他只心繫一件事，就是盡自己所能，把有能力的人團結起來，將那些來自極西之地的人趕走，還中原武林一個安定。雖然這不容易，但是他也一定要做到。
而且就算自己一點也不懂武功，以他的好奇心來說，他也一定要在這件事上湊一下熱鬧，更遑論自己現在已有一身不俗的武功。
在寒風的吹拂下，他的心也靜了下來。
到了晚上，整座風滿樓上下舉杯相慶，觥籌交錯，其熱鬧情況又自不必多說。
第二天清晨，各人有的趴在桌上，有的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偶爾有人說幾句酒話，顯然都還回味着昨晚的狂歡。
風滿樓也不擔心酒樓的生意，只要世上還有好事之人，他的酒樓就不愁沒有生意。他剛到門口，想不到居然已經有人在那裏。
風滿樓認得那個身影，道：“小卜，你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小卜聽到聲音先是嚇了一跳，然後轉過身道：“小卜想要為老闆打點好路上所需的東西。”
風滿樓笑道：“你這麼盡心儘力，真不知要如何多謝你。”
小卜立刻搖頭擺手道：“這是小卜應該做的事，當時老闆收留了我，就已經對是我的再造之恩。”
風滿樓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要你做一件事。”
小卜道：“請老闆吩咐。”
風滿樓道：“趕快去睡覺，如果你因為過分勞累而弄垮了酒樓，我絕不饒你。”
小卜趕忙遞過包袱道：“這裏有路上所需的盤纏和衣物。”然後又牽來一匹馬道：“這匹是全揚州最好的馬，也是為老闆準備的。”
藉著微弱的光線，風滿樓看見這匹馬高大壯碩，通體雪白沒有雜sè的毛，馬頭高高揚起，自有一種倨傲的神態。
風滿樓贊道：“果然是好馬！”然後又摸着馬頸道：“以後就叫你素兒。”
素兒像是懂得人語一樣，竟然長嘶一聲回應，讓風滿樓和小卜更加覺得此馬不凡。
風滿樓接過包袱，又和小卜道別一番，才終於踏上前往東北長白山莊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