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2 章 大汗收留

帳簾掀開，曼妃嫣被推進去，頓時被帳中豪華陳設所驚到，頂上懸挂晶瑩燈具，中央放置一張貂皮大榻，榻上鋪着羊毛織染的五彩錦褥，四周布列輝煌的桌椅、酒品、金飾，沒想到草原上金銀器手工業也如此發達。

東首御座上，一位盛裝的東胡女人正低頭玩弄手上碩大的硃色寶石戒指，她身旁站着六名侍女，曼妃嫣只瞧了一眼，就覺着各個都顏色婉然，眉長目明，漂亮中透着一股硬氣和野性。

曼妃嫣低下眉頭，阿史那默督連忙走上去，笑嘻嘻道：“大妃，你看這小姑娘長得這般好看，把她餵了狼群，實在有點可惜。”

大妃抬頭瞧他一眼，莞爾一笑，居然也說起中原話來，“就是不知她肯不肯聽我的話。”

阿史那默督的笑容近乎諂媚，急忙道：“當然會聽，比起沒命來說，聽大妃的安排，更值得被選擇。”說完回頭沖曼妃嫣拚命擠眼。

大妃站起身，悠然移步於曼妃嫣跟前，身後拖着長長的硃紅色裙裾，自上而下打量着她，甚至伸手毫不客氣摸一把她的臉蛋，嚇得曼妃嫣花容失色，忙着後退一步。

她也不以為意，笑顏展開，道：“看起來多少帶點青澀，就是不知能否伺候得好大汗。”

曼妃嫣聞言渾身微微一顫，這位大妃要把她獻給大汗？

她心中實是不明，按照東胡人傳統，父親死後，兒子可繼承除他親生母親外的其他繼母，她已然做了現任可汗的大妃，怎麼還肯把別的女人往可汗的身上推？

阿史那默督匆忙上前，接應道：“這男人嘛，都是喜新厭舊，只要條件允許，還不都想嘗嘗鮮。咱這王庭中還沒幾個中原女子呢，以我估摸着，大汗肯定會喜歡。”

大妃眉眼上透露一抹不信，笑：“就算大汗會喜歡她，但不知她肯不肯聽我的話。”

她略微透着精明的眼睛轉到曼妃嫣身上。

曼妃嫣怯弱低頭，心中既不想喂狼，也不想被送交大汗，她只想回去，回到煌焱和冷墨鋒的身邊去。

見她始終不回話，大妃莫名有些生氣，眼中透露一抹厭惡，悻悻然：“看着美是美些，就是太笨拙，像是這個樣子，恐怕不中用，伺候不好大汗，還是把她丟進狼群吧！”

曼妃嫣聞言一陣驚悚，眼看她轉身而去，阿史那默督連忙跟上，勸阻道：“大妃，不聽話，可以□□嘛，不必這麼急，這人一旦被推進狼群，那就連皮和指甲都不剩了，先留着吧，說不準日後想起來，還有用呢！”

大妃長嘆一聲，慵懶道：“也只能如此了，把她捆起來，別讓她給跑了。”

阿史那默督忙忙應道：“是！是！我這就把她給捆起來！”

曼妃嫣又被他拉出大妃營帳，抹一把頭上的汗，拉着她又朝別的營帳走，一邊指着她怪怨：“你要想活命，可得機靈點兒！要不是我替你求情，都不知你已經死幾回了！”

曼妃嫣淚水迷眼，心中竟對他生出親近之感，在這漠北王庭，他是她唯一可以依賴之人，“你……你為何要頻頻救我？”

阿史那默督很坦率地說道：“理由很簡單，就是你太好看了，好看得人間少有，死了實在可惜。我一直以為，我叔父是天底下難得的英雄，英雄配美人天經地義，而你恰恰是這樣的美人。”

曼妃嫣搖頭苦嘆，“原來你還是想把我送給你叔父，可我看他對你的態度似乎並不好。”

阿史那默督立刻辯解：“並非你表面看到的那樣，我叔父是我們大漠的首領，當然要時刻保持威嚴才能震懾草原各個部族，但他心裏其實很重視我的。”

曼妃嫣看他似乎還有點得意，心中瞭然，恐怕除他父親，他就最在乎他這位稱霸草原的叔父了，簡直把他當成是自己膜拜的楷模。

她心中還有個疑問，忽然問道：“大妃是先可汗之妻？”

阿史那默督一邊與她並肩而行，一邊點頭道：“不錯，準確說是繼室，我叔父是先可汗的嫡子，他母親在他兩歲時就在一場草原爭奪中死去了，之後先可汗才有了這位繼室。先可汗歸天後，她才又做了我叔父的大妃。不過準確說那時先可汗還未統一東胡各部，不能稱之為“可汗”，只能算作是部落首領，這是可汗執政後為其父加封的。”

曼妃嫣又有一點不明，“那這麼說？先可汗是你的祖父？”

阿史那默督搖頭，笑道：“並非如此，我父親和大汗是結拜的兄弟，我父母死得早，是大汗收留了我，待我如親子一般。”

曼妃嫣頷首，“原來如此，不過你們兩個看起來年齡可差不多。”

阿史那默督道：“是啊。唉，我父母也是死於草原上的爭奪。”

曼妃嫣茫然，“你口中所說的爭奪是指什麼？”

阿史那默督看她道：“過去我們草原上還未統一，各個部族之間經常發生掠奪和廝殺，我記得小時候我常常在睡夢中，就會被營帳外的喊殺聲驚醒，跑出去就看到紛亂的馬蹄，混亂的人影，還有此起彼伏的刀影，之後就是血亂。這樣的狀況幾乎在草原上持續了很長時間，還好多虧了我們的大汗，也就是我的叔父，在草原上征戰，統一了東胡的各個部族，才有了如今的強大與和平。”

曼妃嫣心中震動，沒想到草原上還有過這樣的血腥，難怪他們個個看起來都驍勇善戰、彪悍無敵、勇猛堅毅。

阿史那默督在一個簡陋的帳篷前停下，回頭向她道：“這裏是暫時用來關押犯人的地方，你就在這裏委屈上幾天吧！”

曼妃嫣忽然道：“你能不能放了我？反正我這樣一個小小的俘虜，想必大汗和大妃也不會放在心上的，就算我逃走，他們也不會在意吧！”

阿史那默督立刻拒絕，“不行，你雖然對我有救命之恩，但我也不能背叛我們部族的首領。如果我這麼做了，以後在草原上將無立足之地。此次跟你們中原將領連續吃了幾次敗仗，損失不少騎兵，大汗沒殺我，已經對我很仁慈了。我絕對不能再做對不起他的事。”

曼妃嫣心中長嘆，前途未卜，令她心亂如麻，說不準真有一天，她就會被投進狼窩，屍骨不剩。

阿史那默督把她帶進帳中，點燃油燈，只見不僅帳子破破爛爛，就連桌椅、榻褥，都無一處是乾淨的。

她微微皺眉，阿史那默督隨手從地上拿起一捆繩子，跟她道：“大妃讓我把你給綁起來，你就乖乖聽話，不要亂動。”

曼妃嫣嘆息：“你數度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會讓你為難的。”說著就向他伸出雙手。

阿史那默督搖搖頭，“把手背過去。”

曼妃嫣又把雙手背後，只見他甩開繩子，圍着自己繞了好幾個圈，五花大綁像是在結紮一個粽子。轉眼，她就從脖子到足腕被綁了個死，連走路都不行。

她扭扭身子，喘氣：“這也太緊了吧？”

阿史那默督也很無奈，“我們這邊懲罰女犯，都是這樣捆綁的，你就忍忍吧！你放心，我隔段時間就會來看你的，給你鬆開繩子，讓你吃點東西喝點水。”

他說完，就一把將她身子扛到肩上，走到破舊的榻邊將她放上去，走到一邊又將油燭挑得暗些，向她道：“好好睡上一覺吧！明天日頭行中，我會再來看你。這個門我就鎖上了，鑰匙只在我這裏，不會有人進來打擾到你的，你就安心睡吧。”

曼妃嫣簡直欲哭無淚，張張嘴還想再說什麼，卻發現沒有挽留的理由，眼睜睜看他肥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哐啷”一聲落了鎖，登時這帳子裏就只剩她一人了。

孤燈獨夜人，好不凄涼！

曼妃嫣側倒榻上，連翻個身都覺困難，心中酸楚，不覺下淚。

心中念想着：“煌焱、冷大哥，你們在哪裏？唉……”

一點孤燈將這帳子內照得朦朧，她生怕燈油燃盡，自己會陷入徹徹底底的黑暗，心中越想越悲涼，絕望到極點。

恰在此時，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狼嚎，若遠若近，幽幽然聽不真切，更增凄涼寂寞之感。

這一夜可如何能熬得過去？

這營帳里散發一股牛羊味道，她真懷疑這裏過去是關押牲口的地方，想想曾經在這裏同她一樣度過可怕夜晚的女子們，想必他們若非被丟進了狼窩，就是被胡人斬斷手足吃掉了吧？

都說胡人兇悍殘忍，看來果真如此，越想越悲哀，眼中淚水流個不住。

身上繩子傳來陣陣緊縛感，單薄衣衫勒出道道紅痕，她痛得要命，稍微一陣掙扎，不是雙手被活動的繩子束得更緊，就是雙足被勒得生疼。

想必是經常捆人，這繩子拴得這麼有技巧，只要她稍微一動，就彷彿遭到酷烈凌遲，害得她只有乖乖側卧不動，靜待天明。

或許是連續折騰幾日太累，她紛亂的心思也漸漸寧靜下來，反正左右都是死，所面臨的困境根本是她無法改變的，那麼不如就去坦然接受。

或生或死，都該從容不迫。

儘管她生性怯弱，沒有主意，但也不能讓胡人小瞧了去，就算死，也要死得坦然，不能丟中原人的臉。

這麼想罷，她臉上微微露出苦澀笑容，腦袋側枕在破爛毛氈上，閉眼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