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出殯之日
顧傾夏想着，等到蕭塵煜死亡的消息徹底傳出，等到這件事情過一段時間，等到風平浪靜之後，她可以不用再繼續拘泥於「白蓮居士」這個身份。
她可以做她自己，用自己原本的面貌生活，大不了換個地方、換個身份，去過她一開始就想要的自由自在的快樂生活。
一想到那樣的未來，她非常的開心。
這份開心，壓下了心底的那點微弱的不自然。
情緒使然，顧傾夏這酒一喝就有點控制不住了。好在奈安一直注意着她，看到她已經喝了不少了，就拿過她的酒杯：「不能再繼續喝了。」
顧傾夏面色紅潤，意識還是清醒的，確實還沒有醉。見酒杯被奈安奪走，想到方才答應他的，聳了聳肩，沒有要去搶回來。
兩人最後都還是意識清醒的回到了各自的房間。
如顧傾夏所料想的那樣，蕭塵煜活不過當晚。
第二日，戰王逝世的消息不知道從哪裏傳了出來，震驚了全京城。
不少人不相信這個消息，紛紛跑到戰王府門口，看到戰王府內外掛起的白幡，下人們穿着變成了白麻，戴着白孝。
都已經這樣了，再不相信，這大概也是事實了。
這對很多敬重愛戴戰王的百姓來說，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大家自發到戰王府門口哭喪，奉上自家的糧食物器。
京城之中陷入了一種極度悲傷的氣氛。
告書終究還是下來了，就算有再多的人不願意相信，這件事情也已經是板上釘釘。
他們再怎麼不相信，也是無法。
街上沒有了往日的熱鬧，沒有了平日的歡聲笑語，就連不上商鋪都就此歇業。
一日之內，京城到處入目雪白。不僅是白衣白帶，還有今年的第一場雪。
顧傾夏望着天空中飄下的點點雪花，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接。雪花落到手心，很快消逝不見，只留下點點冰涼的水跡，證明它曾經的存在。
奈安站在她的身邊，望着她面色不顯的側臉。
距離戰王逝世的告書張貼出來后已經過去了三日。這三日，京城的百姓停止了一切喜慶的活動，商鋪自發歇業，就連蕭書楚也下令三日不上朝。
信佛者為蕭塵煜祈福禱告，各處寺廟住持聽聞此事也集結起來為其頌詞。
此番聲勢，堪比先皇駕崩。
「今日便是戰王出殯之日了。」
奈安說話間，熱氣化成一片白霧。
驟降的氣溫、飄落的雪，好像是上天也在垂憐蕭塵煜的逝去一般。
顧傾夏點點頭：「是啊，他真的死了……」
她臉上的表情過於淡漠，讓人看不透她的內心所想。
到了時辰，為首六人抬着棺材從戰王府中被走出，身後跟着的，是送葬的隊伍。
除此之外，京城的百姓也基本上都來了，一路跟在送葬的隊伍後面，哀嚎、痛哭。
更有甚者淚流滿面，在看到黑棺的時候直接暈了過去，被周圍的人慌忙扶起。
這些時日，顧傾夏能夠真切地感受到，這份來自於百姓對戰王的愛。
他是北齊百姓們心中的英雄、救世主，是偉大的存在。
但是這個偉大的存在，死在了自己的手下……顧傾夏看着自己凍得通紅的手指，自己也說不上來心底是個什麼樣的感覺。
奈安多少還是看出來了一點，所以他才會開口問：「看到百姓們這樣，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做得不對？」
兩人站在城邊的一處高樓，下面，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送葬隊伍，是一片哀嚎的雪白。
不對嗎？後悔嗎？
顧傾夏笑了笑：「不會。」
她沒有猶豫，語氣依舊是那麼堅定：「我不會為自己的任何舉動感到後悔。我沒那麼偉大，沒那麼高尚，不會為每個人去考慮。我能夠做得，就是滿足自己，讓自己不留遺憾。」
顧傾夏可以不求回報地救濟病患，可以下令讓自己的下屬幫助危難中的山右百姓，可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的計劃、她想要的一切都能夠實現為基本前提條件之上。
比如這次，她必須要向蕭塵煜復仇，就算這樣會損害旁人的利益，會傷害天下的百姓，她也在所不惜。
朝着自己凍僵了的雙手哈了口熱氣，手指稍微回溫了一點。
顧傾夏摩挲着雙手，轉頭看向奈安，眼神是從未有過動搖的堅定：「你覺得我自私也好，覺得我冷血也罷，至少到現在，我都沒有後悔自己做過的每一件事情。」
原本以為，自己這般略顯偏激的思想會被奈安所詫異，她都已經做好了他可能反駁的準備，誰料他反而揚了一抹贊同意味的笑，眼神里只有欣賞：「好，只要你不後悔。」
夜晚，雪還在下，空中寂靜無聲，從空中落下的潔白雪花沒有一點聲音。給京城的紅牆綠瓦披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
在星際，顧傾夏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景象，那裏沒有季節之分，也不會有下雪這個壯麗的場面。
只一眼，她就愛上了這樣的氛圍。
潔白純凈、莊嚴肅穆。
今夜，她要回顧宅去見見爹娘。
最大的隱患已經沒了，所以此番顧傾夏不需要再想之前那般謹小慎微。
不過現在還不是在眾人面前現身的好時候，一路上她還是避開了人群，從矮牆翻進了顧宅。
廂房內，燭火還在燃燒，散發暖黃色的光，在這冰天雪地之中給人一種溫暖之感。
顧勝峰同盛媛坐在一起，兩人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的……糾結。
「戰王死了」，這個消息如一口悶鐘敲在了人們的心上，顧勝峰二人自然也不意外。特別是顧勝峰，戰王斷了氣的時候，他就在旁邊，是親眼所見的。那幾日，他一直和同僚一起不吃不喝地翻閱醫書，試圖找出救治戰王的方法，所以他的感觸更深。
但是他們比起旁人多了一種複雜的意味，因為他們知道戰王曾經對自己的女兒做出的那些令人髮指的事情，他們一直為女兒打抱不平。
說不上來是悲痛惋惜更多還是解氣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