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何時是頭

黃龍十八年三月，太子夏天棄傷勢漸愈，從靈州城返回京城。此時朝廷上下，對這位太子殿下，都已經生了敬畏之心。誰不害怕啊？這位一出手，幾代皇帝分封的、如今僅存的十幾個藩王，一下就滅的只剩一個魯王裝點門面了。

皇室宗親們，在福王父子被殺時，還有人跳出來指責錢濟不尊皇室。現在，一個個老實得跟鵪鶉似的，跟着大臣們出城迎接太子，該跪就跪，該歌功頌德就歌功頌德，多的一個字都沒敢說。他們只覺得這位太子殿下太危險，一個不好，也許他們這些宗親的尊榮都要沒了。

夏天棄住到東宮，東宮主院正房收拾出來，讓顧清韻住了，自己住了主院的廂房。東宮屬官們面面相覷，一個女子住正房，太子反而住廂房，這不合禮制啊！可是，夏天棄回到東宮，壓根見都沒見過他們，他們也不敢貿然諫言。

太子殿下是順王的時候，人人都說順王爺好脾氣。現在，誰要是相信太子殿下是好脾氣的，那才是傻透了。看看那些藩王們的下場吧，誰敢說這裏面沒有太子殿下的手筆？

經過這些日子，不少人已經暗暗回過味來。

顧昀方紹堂那二十萬大軍圍着福王將近一月，為什麼就是不打？這是生怕其他藩王們聽到消息，嚇得不敢造反啊。

等各地藩王們的“勤王”旗號一打出來，顧方兩人兩天內就滅了蜀軍，第三天福王父子就被錢濟砍了腦袋。等到四路大軍分路剿滅各地藩王，那就是一場對藩王的屠殺。

這些藩王們，佔着夏國最好的封地，封地所有田產稅收盡歸王府，藩王們有錢了，國庫卻漸漸窮了。

而沒有藩王的地方，世族大家佔地兼并，百姓手中的田地越來越少，生計日益艱難。

這次藩王們想造反，各地世家想立個從龍之功，多有投靠的。隨着藩王一死，這些世家們偷雞不成蝕把米，附逆可是死罪，一下又倒了一批世家。

官員們本來以為太子殿下親自帶兵平叛，疲於奔命，只怕最後就算能平定叛亂，夏國也必定傷筋動骨。現在，太子殿下雷霆手段，一下將藩王和世家的家財充入國庫，夏國國庫馬上充盈了。而收回的封地和田地，再按人均多少田地分封給失地百姓和想解甲歸田的叛軍將士們，一進一出，國庫毫髮無傷，百姓們得了實惠。

夏天棄的隱忍和謀略，朝廷上下又是高興，又是膽寒。高興的自然是這位當皇帝夏國肯定會更加興盛，膽寒的則是這位手段太過果決，眾人就怕他殺戮成性。

夏天棄沒有管官員們的患得患失，第二日，他換上太子服飾，進宮去見了憲宗。

憲宗所住的偕春樓里，再無往日富貴景象，一走進門中，就感覺地上枯葉斷枝，一片蕭條。一路走進去，都沒幾個宮人太監伺候的。

走進偕春樓主殿，夏天棄就聞到了一股惡臭異味，一走進寢宮，偌大寢宮中，只有憲宗一個人躺在大床上。

聽到通稟說“太子殿下到——”，憲宗轉頭盯着殿門，就看到一個個子很高、肩膀寬厚的少年，一身明黃的衣裳，漫步走進殿中。

這是自己那個唯唯諾諾、不敢抬頭見人、不敢行偏踏錯的三兒子？

憲宗盯着夏天棄的臉，想從這臉上找到熟悉的痕迹，最後，卻發現這兒子長相都沒繼承到自己的，欽天監說的沒錯，棺生子就是克親，還危害了夏國江山社稷啊。

“父皇，您這些日子過得好嗎？兒臣來看您了。”夏天棄走到床前，居高臨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形容枯槁消瘦，頭髮花白，看着比一個民間老人還狼狽，夏天棄嫌棄地用手扇了扇風，“柳嬪伺候父皇太不經心了，兒臣怎麼聞着父皇臭了呢？”

“你——你這逆子！”憲宗氣得哆嗦地想要抬起手，想指着夏天棄大罵。

夏天棄壓根沒有看他，退後兩步，轉身問:“柳嬪呢？一個嬪妾不好好服侍太上皇，到哪裏去了？”

“殿下，柳嬪在自己的房裏。”順子抓了一個院外伺候的太監過來，那太監連忙稟告道。

“將柳嬪帶過來，掌嘴二十。”夏天棄冷聲下令。

柳春華很快被拖了過來，當中押在院子裏，被人掌嘴，不過片刻間，她臉上紅腫嘴唇破皮，二十下打完，甚至掉落了一顆牙齒，“嗚嗚——”她趴跪地上，嘴裏嗚嗚，卻聽不清說的什麼。

“柳嬪，還不快進去服侍父皇？只要他活着，你就得好好伺候他。若是父皇有不滿意，孤唯你是問。”夏天棄丟下這句話，一甩袍袖，大步離開。

整個偕春樓一下冷清下來，柳春華挪到寢殿門口，看着躺在床上的那個滿身臭味的老人。沒有宮人太監伺候，憲宗的喂飯、洗浴、換衣、大小解……事無巨細，都要自己來做。開始的時候，她想要好好伺候聖上，讓他儘快好起來。只要聖上好起來，自己就能翻身了。可是，一日日下來，聖上的身體越來越差。

李太妃來了，找個由頭髮作自己，夏天棄來了，還是找個由頭髮作自己。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鬼使神差的，她腦海中就響起剛才夏天棄說過的那句話，“只要他活着，你就得好好伺候他。”他活着拖累自己受罪，要是他死了呢？.ζa

只要憲宗死了，自己就不用伺候他了啊！

柳春華慢慢走進寢殿，一步步走到憲宗的床前。

憲宗看着這個滿臉瘋狂的女人，完全看不出當初那個溫柔可人、善良得連只螞蟻都不敢踩的柳氏的樣子，口中喊道，“春華，柳氏！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