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母親的理論
我老娘幹什麼總有她的理,不要抱孩子是認為讓小孩習慣了抱就會放不下,我老婆還一萬個贊成。要打孩子,要讓孩子怕她,要是不怕的話,將來管不了!會無法無天。都挺有道理。
那她不讓我親近別人,也不讓別人親近我又是什麼邏輯?她不讓我親近父親,不讓父親碰我,是那次我出走去找我父親,讓大人們揪心了一天,一個小孩跑這麼遠,也確實有危險,這個她好像能說服其他人;我從外婆家回來哭了半個多月,讓她沮喪,讓她失落,讓她下了不讓任何人碰我的決心,但這個應該我可以被理解,小孩嗎,認生很正常,在外婆家呆了一年多,認一年多沒見的母親的生很正常,大家有這個常識,不能成為她的借口,要讓大家認為她做得對好像有點難!那到底是什麼信念她覺得對,又能說服別人?我只能從她的隻言片語中尋找。
我確信,她的強勢和對權力的着迷是受我外婆的影響,我外婆一直在教導我要抓住家裏的權力,我結婚後還告訴我家裏的錢不能讓老婆知道,這個我是不認同的。但我母親可能深以為然。但對孩子的態度絕對不是我外婆的影響,同為一個母親下的孩子,我的那些姨媽,舅舅對孩子疼愛有加,都到了把孩子寵壞的程度了!我妹妹在外婆家呆到七歲才回來,那個霸道的性格十有八九是我那些姨媽,舅舅慣的。我母親只是個例外。那隻能在我母親身上找原因了。
她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誰是你的朋友,誰就是你的敵人。我不知道這句話出自哪裏?誰說的?能找到的出處最接近的好像是這麼說的: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這種論調在成年人中還是有一定的市場的,在我長大后我母親也經常和我的二舅一起教育我,逢人只說三分話!你越是掏心掏肺就死得越慘!我的大學老師也說過這樣的話,能傷害你的,都是你身邊的親人。這個可以接受,成年人在和人交往時確實需要保護自己,你總不能逢人就說我身上有一萬塊現金吧。但把這些理念用到一個嬰兒身上是不是也合適?是我母親本來就有目的這樣做,還是因為焦慮收拾我而找的說辭。這個只能去問我母親,可能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
我想到我母親的年齡,她的成長最關鍵的時候,正好是那個特殊年代,似乎這一切都有了答案,再結合她經常掛在嘴邊的那些口號,語錄,連冬天起個床都會先給自己加油: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我確信那時的社會對她的衝擊和影響是巨大的。
她還經常提起她的一個閨蜜,是地主家的孩子,她對我母親很好。可當我治好我的心理障礙,我想去了解我母親,我去向我母親細心求證的時候,我母親斬釘截鐵地告訴我,沒有這個人!我不記得有這麼個人,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母親表情是驚恐的,眼神是躲閃的,好像不願意提及這個人。我覺得我母親和她肯定有故事。一般而言,一個女人如果找兒媳婦,第一選擇是自己娘家這邊的人,這是人之常情,當然不是說她非得找娘家這邊的,而是一種親和感讓她作為第一選擇。但他們給我介紹了那麼多,我母親也到處張羅,就沒有一個是和我母親有地緣關係的,連這個設想都沒有(我的那幾個姨媽好像和她提過,她根本不予考慮),好像她第一時間把這個選項給排除了,這個很反常。還有就是我的遠房舅舅的事,我舅舅把動靜搞得很大,專門打電話到我廠里要我去吃晚飯,讓門房間轉達的,那個時候沒有手機,
我們廠長也就個BP機,都是通過總機轉,我們廠的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還問我他是不是有個女兒?當父母的都明白的套路。我當時是認定我是不能談婚論嫁的,如果他沒說破,我可能還經常去串個門,但說破了我就不敢去了,當天我是去了,我在那裏支支吾吾,我舅舅就直接打電話給我母親。他是自信的,就他家的條件我們還有什麼可以挑的?那從我母親的角度出發,能攀上這樣的親家,估計只有在夢裏才會有!當然我認定我不能談朋友,就是談我也是討厭父母干預的,但這和我要說的事無關。對我母親來說,這樣一門讓人眼紅的親事,她卻無動於衷,用她的強勢很難說服,僅僅是因為找這麼個親家以後家裏沒有她說話的份,她才連個門都不去串,好像有點勉強!我想讓她退縮的真正原因還是在她心裏,因為那個遠房舅舅的老家和她的娘家是同一個地方。我認定我母親那個閨蜜和我母親有很大的糾葛,而且當時事情鬧得很大!她心裏一直有這個陰影,她不敢面對她的老家。誰是你的朋友,誰就是你的敵人的出處可能就在這裏。
有過這樣的經歷,她可能真的覺得她做得很對,不讓我親近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親近我,她為她的焦慮而收拾我找到了理論基礎,而且那時大家都剛經歷過這段特殊時期(應該還在那個時代,只是沒剛開始那樣厲害),大家可能也覺得我母親說得有道理,還被冠上了我們非常熟悉的”我是為他好”的名頭,她不許任何人破壞她對我的培養大計,我就順理成章成了一個器質型心理障礙患者,在我的記憶中,我的父親好像也跟我母親因為我的事而爭吵,好像我母親總會說起那個閨蜜,我父親就沉默了,但我那時太小了,沒有什麼連貫的記憶,只記得我母親老是提起那個閨蜜。但我母親忘了人生的意義,我告訴過她,如果你不心疼人,也沒人心疼你,你活着幹什麼?她沒有回應,只是沉默。這裏我加一點,被人信任和信任別人也是必須的,這也是人的基本需求,雖然可能會因此受到打擊,但這就是人生,痛並快樂着!如果沒有愛過,恨過,沒有快樂,沒有痛苦,那還是人生嗎?這麼說來我的人生被我母親剝奪了。
在我書的結尾,我說一個事,當年鬧得沸沸揚揚,就是一個父親給十歲女兒洗澡的事(具體的過程我就不在這裏複述了,大家可以自己到網上查),文章說要大家赴美的時候注意中美文化上的差異。可我把這個故事說給我母親聽的時候,當我說到法院判決這個父親失去監護權,警察和社工來執行的時候,我母親說了句:他們對孩子真好!這句她無意中流出來的話,我的理解,她不是對一個父親幫十歲女兒洗澡有什麼看法,而是有人肯為孩子出頭!她當年收拾我的時候,是不是也曾經害怕有人會為我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