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崇南1難
“破電梯就不能快點么!”電梯中的少女焦躁不安,她一直戳着九樓的按鈕。
秦九反不敢說話,怕觸了霉頭。
看到角落中的秦九反,少女才擠出了一個歉意的笑容。
“對不起,我擔心我弟弟。”少女解釋着。
“沒事,理解理解。”秦九反叼着煙,在【禁止吸煙】的牌子下點燃了煙。
他的手正顫抖着。
“真是很漂亮的手啊。”少女看穿了秦九反強自鎮定下的慌亂,想着岔開話題,“流淌着的光子線路,像是江河奔流一樣。”
“是啊,可惜我的手並不好看。”秦九反端詳着光子流,附和着,手中還編織着繩結。
真是一個溫柔的少女,明明那麼擔心弟弟,卻還能分心來安慰自己。
“其實也不是很難看,寬大有肉,指節明顯,像是握着刀劍的守衛一方的將軍的手。”少女說著。
電梯也停了下來。
“到了。”
秦九反遞過來三個繩結以後快步離開了。
團圓結,團圓美滿,祝願她和弟弟能團團圓圓。
平安結,如意結,如意平安,稱心如意。
“謝謝。”少女望着秦九反的背影輕聲說到。
——
樓道像是公寓樓一般,走廊像是一望無際,九樓的住戶好像只有田脩書一家,遠在走廊的盡頭,那大門也敞開着,
他路過窗戶,都只能看見其中尚未裝修的毛坯,還有一地嬰兒哭嚎,也有五歲左右模樣的孩童玩着遊戲。
黑色的緣線不知疲累,接二連三爭先恐後的想要同秦九反相互連接,可卻都一一被斷緣所斬。
他不知所云的嘀咕着:“我像是···將軍么?”
他路過了一扇緊鎖的大門。
他又呢喃低語的自問着:“我會死么?”
他經過了一扇緊閉的窗戶。
【阿九,你不會死。】月姥的聲音好像還在耳畔。
“我不會死。”
他堅定的站在了敞開的大門前。
穆向奈抱着芷莎,披頭散髮,驚慌失措的瑟縮在角落中發抖。
田脩書則是慌亂無比的握着廚刀,發了瘋一般的在房間中胡亂揮砍着,他還狀若瘋癲的大喊大叫。
“不要過來!你這個妖怪!”
【脩書,你不記得我了么?】
秦九反聽見了,那是一個女孩的聲音。
只是聽着聲音,腦海中便不由自主的聯想着一個形象。
那是穿着白色長裙的女孩,正赤腳站在窗檯,不斷地拍擊着玻璃,在玻璃上留下一層又一層的血手印。
“脩書,你不記得我了么?”
鯉魚結以緙絲畫作一般的形式被織靈術編織着,光子流動之際,真仿若一條條的鯉魚,以空氣為水,暢遊着,圍在了穆向奈和芷莎的身邊。
鯉魚銜着金剛結,將田家一家三口圍在了一起。
鯉魚結——吉慶有餘。
金剛結——金玉滿堂,平安吉祥。
像是有蓋世英雄,手持金箍棒,畫出了一道圈那樣的,將一家三口護住。
秦九反擋在了一家三口的身前。
血紅與蒼白兩根絲線蠢蠢欲動,已經從指尖探出了頭,但還是被秦九反生生壓了下去。
他想到了地藏王菩薩的囑託。
“你就是崇南王么?”秦九反問着那個女孩。
“脩書,你不記得我了么?”那個女孩只是這樣說著。
沒法交流么?
“囖囖囖囖囖囖囖囖囖···”有什麼聲音,從另外的方向傳來。
秦九反側頭循着聲音的方向看去,那裏空無一物,
只是某種看不見的攻擊,隔着衣物,將前胸的血肉撕開,好像是有什麼東西用利爪輕緩的撓開,又像是有什麼東西,埋伏在肌肉層當中,張開大嘴,一路耕耘的吃掉血肉,以至於裂開一道傷口。
未曾體會過的劇痛頃刻間襲來,秦九反並沒有做好準備,但還是就那麼硬撐着半跪在了地上,織靈術也猶如縫合線一樣穿透了傷口兩側,將傷口縫合。
他沒有託大,直接喚出了喜喪雙姝。
因為他覺得,如果不依靠喜喪雙姝的力量,僅僅只靠自己,那麼全都會死。
於是,穿着龍紋旗袍的兩位麗人從織靈術的絲線當中走出,一左一右,眼中怒意深沉的緊緊盯着那個穿着白衣的女孩。
白衣女孩沒有理會,還是重複着那句話:“脩書,你不記得我了么?”
但那一聲聲怪異的“囖囖囖”也從四面八方襲來,喜喪雙姝也在此刻展開了自在境,一瞬間。
敲鑼打鼓,嗩吶震天,披麻戴孝的,喜慶吆喝的,都被一聲聲的“囖”所撕碎,撕裂。
這兩個曾經讓秦九反心悸不已的自在境好像只是一會兒就變得空空蕩蕩,僅僅剩下了八抬大轎和那白色的棺材。
強大的怪異,可以擊碎弱小神明的自在境。
那麼強大的怪異也可以擊碎“弱小”怪異的自在境。
而後,這八抬大轎與白色棺材都無一例外的,多出了一道道的裂縫。
甚至,層層崩裂。
但也正是這層層崩裂的一刻,喜喪雙姝似乎摒棄前嫌,不再視對應的半身為無物,
紅白喜喪,兩兩相觸,
八抬大轎與白色棺材也在牽引之下重合,
從那重合中誕出的是無形的波動,
這股波動僅僅只針對崇南王,將其吸入其中,
遽爾那白衣的女孩也消失不見。
可取而代之的,是喜喪雙姝重歸於織靈術當中。
織靈術血紅與蒼白兩根絲線也糾集着,擰成了一根繩,好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般無法分割。
可秦九反知道,自己暫時的失去了依仗。
【喜喪雙姝的自在境破碎,遭受難以輕易恢復的傷害,但這破后而立也是她們更進一步的契機。
只是在此之前,你無法動用喜喪雙姝的力量。】
緊跟着這道提示之後的是,可稱警報一般的紅色字體。
【注意,注意,注意,崇南王即將從‘紅白喜喪’中脫困!】
“怎麼會?!”秦九反一瞬間失神。
崇南王居然會這麼強大?!
就在秦九反心中如此想着的時候,他的眼中也出現了一幕幻象。
白色棺材中盛放着的八抬大轎,而在那八抬大轎之中,傳出了一聲聲的“囖”,還有一聲聲的拍擊敲打。
“脩書!脩書!”“芷莎!芷莎!”
終於,紅白喜喪重疊后的棺材與轎子,由內而外的崩毀,
那個白衣女孩緩緩的,一步步的向著秦九反走來。
秦九反也不自覺的後退着,他顫抖着,後退着,身上也在不斷地多出傷口,鮮血洇濕了毫無損傷的衣物,但又被織靈術所自主縫合。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是機械而又僵硬的編織着繩結。
可無論是什麼繩結,都在被無形的力量所撕裂。
隨着女孩漸漸的逼近,秦九反也癱倒在了地毯上,不斷地後退着。
他再也無法壓抑自身的害怕與畏懼了。
可心口的那枚銀元還在提醒着他。
英雄之佑,所庇佑的是英雄。
他顫抖着,站起了身。
“你,不準過來。”他顫聲着,十指的織靈術還在編織。
可十指上也多出了無數細小的撕裂傷口,血液一滴滴的滴落,他好像感受不到一般的。
不斷重複着撕裂,縫合,編織,受傷的過程。
終於,那個女孩來到了秦九反的面前。
“不要阻擋我。”她低聲冷冽的宣告着。
可以感覺到的,那是從胸膛延伸到腹部的傷口。
血液宣洩着,
他倒下了。
那個女孩,略過了他,無視了他這具不能動彈的“屍體”。
他無力的看着女孩,強撐着不閉上眼。
鯉魚結和金剛結被層層撕裂。
握着刀擋在母女面前的田脩書舉着刀不斷地發抖着,他懼怕的看着女孩。
“脩書···”女孩輕柔的呼喚着,“你真的不記得我了么?”
廚刀掉在了地上。
田脩書這才驚訝而又恍然。
“你是···”“你終於記起我來了呀。”
“能不能只帶走我,放過芷莎?”這一刻,田脩書認命了。
“可以哦。”女孩走近了田脩書,蹲了下來,她看着芷莎,“真可愛啊。”
轉而又看了一眼穆向奈:“如果你不想要她的話,可以讓給我哦。”
穆向奈只是驚恐的顫抖着。
恍惚之中,秦九反看到了女孩牽着一個男孩的手,抓着蝴蝶,一步步的離開。
至於他,則是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再度醒來時,他所見的是陌生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腔。
身邊圍滿了人,有人打着繃帶,有人拄着拐杖,有人須尾俱全,但最熟悉的除了父母親戚以外,還有月姥與地藏菩薩。
除此之外還有幾個見過一面的人,那對姐弟,那個司機師傅。
小小的一間病房,就他這邊圍的人最多。
月姥帶着淚水撲在了秦九反的身上。
“秦九反!你嚇死我了你!”她倒反而像那個劫後餘生一般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抹在了秦九反的病號服上。
老媽偷偷抹着眼淚,老爸的愁眉也舒展開來了。
“醒了啊?想吃什麼?爸這就去買菜來給你做。”上了年紀的男人問着秦九反,舒了口氣,故作輕鬆,“爸知道你英勇,但是面對持刀劫匪,你也不能瞎莽啊。”
“我沒事,爸你跟媽就別擔心了,還有各位,能不能給我騰個道兒,我想去上個廁所,不用扶我。”秦九反強撐着起身。
沒有理會身後的目光,他反鎖了廁所的門。
他看着鏡中的自己,憔悴而消瘦。
他脫掉了病號服。
一道道蜿蜒的傷痕癒合的差不多了,留下了一道道的痂。
“原來不是夢啊。”
撫過傷痕,還有殘留的余痛。
“我失敗了。”
田脩書,應該已經死了吧。
“我算什麼英雄啊?”
面對着崇南王,自己根本沒有一戰之力。
他不甘的壓抑着哭泣。
“我算是哪門子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