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丈之內未必是丈夫
時間:1990年11月6日(周二)傍晚,地點:江城大學建築系製圖室,天氣:晴
時隔三十年,再次踏進江城大學建築系製圖室時,陳峰還是覺得無比地親切,一切皆如當年一般,啊不,當年即現在,準確地來說,只能說是,一切都像記憶中的模樣。
整整齊齊排列着的製圖桌上,寬大的零號圖板都已被傾斜着支起,裱糊過的製圖紙緊繃在圖板上,上面留下了學生們辛勤勞動后的點點滴滴汗水與結晶。
如果說,掀起的圖板像一片片的船帆,那四處放置的打卷的圖紙,便如同到處翻湧的浪花。
陳峰特意去查了建築系今年錄取的學生名單,驚訝地發現,除了少了自己,增加了凌雪飛,其他同學依然如故,盡皆在冊,瞧這玩笑開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穿越時光隧道后,會陰差陽錯地被轉到了經濟系,但陳峰已不想再追究那麼多了,還是順其自然吧。
不過,作為原本就讀建築系的他,對建築系還是充滿感情的,因此穿越后便一直想回趟建築系,來次舊地重遊,這不,今天下了課,陳峰便抽空來了。
系部辦公室、圖書室、會議室、教室、製圖室……這一路走來,當年的場景歷歷在目,不停地在腦海里流轉着,令人倍感溫馨、倍感親切。
系部辦公樓里,當年令陳峰揮汗如雨的那張乒乓球桌,依舊靜靜地立在那裏;辦公室里幾個熟悉的老師,依然那麼年輕;老榕樹撐開那巨大的樹蔭,還在默默地為製圖室遮風擋雨。
已是傍晚時分,製圖室里靜悄悄的,學生們應該是去吃晚飯了,落寞的陽光靜靜地灑進製圖室里,彷彿穿透了無數光陰,已變得陳舊發黃,不再那麼亮堂了。
陳峰緩緩步入製圖室,若有所思地邁了幾步,便又停了下來。
原來在那一片板帆紙海中,竟還悄悄地藏着一個嬌俏的身影,有個女生把自己婀娜的身姿,緊緊地貼在製圖桌及圖板上,依然在忘我地工作着。
陳峰站在那,微笑地望着她的背影,想起了當年與大夥一起畫圖的情景,心中不禁湧上一股暖流,他默默地看了一會,沒有去驚動那位異常投入的女生。
就在陳峰想悄悄離去時,那女生忽然直起腰,狠狠地呼了口氣,把雙手圈在頭上,左左右右地扭起了腰來。
“你,你是什麼人?”很快,女生眼角的餘光掃到了陳峰,便驚呼了一聲。
女生倏地轉過身,緊緊盯着陳峰,突然恍然大悟似地叫了起來:“原來是你這個登徒子啊,你,你居然追到這裏來了,你還有完沒完了?”
“我——”陳峰愣了一下,這才發現面前站着的,竟是凌雪飛,算是冤家路窄嗎,沒這麼嚴重吧,陳峰心中飛快地轉了幾個念頭,這才微微一笑,“你誤會了,我不是來找你的。”
“呵呵,不是來找我的——”凌雪飛冷笑到,“那你是來幹什麼的?”
“來,來看看。”
“看什麼?”
“暫時無可奉告。”
“為什麼?”
“因為,因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吧。”
“還真是不打自招——”凌雪飛不屑地瞪了陳峰一眼,戲謔地說道,“說不清、道不明,那就說明你根本就沒有什麼正當理由嘛,心中有鬼,自然是說不清楚嘍。”
“呵呵,那你就不用再說什麼了,趕緊滾,別打擾我畫圖!”
“你——”陳峰有些被氣樂了,他聳了聳肩,微笑着回擊,“看你在舞台上,好像還帶着點仙氣,如仙女似的,怎麼說起話來,竟是這般伶牙俐齒、尖酸刻薄。”
“呦呵,原來還是我的錯嘍,不過,幸好我不是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凌雪飛嘲諷到,“不然的話,你豈不是覺得我更好騙呀?”
陳峰頷首鼓勵她:“嗯,你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總歸是好的。”
“首先,昨天確實是我的錯,我已經誠摯地道過歉了,至於接不接受,就在於你嘍,但你不該自以為是地認為,今天我是來找你的,我又不知道你在這。”
“其次,建築系製圖室又不是什麼禁區,我來此參觀,你無權讓我離開,更不該惡意地用一個‘滾’字。”
“呵呵,說起話來,還一套一套的,也不是那麼無趣的嘛,不過,這也只能增添,我對你的厭憎感。”說完,凌雪飛又俯身去畫圖了。
凌雪飛低着頭,專註地看着圖紙,緊接着又補充了一句:“你愛待哪就待哪,別妨礙我就行,記住,離我一丈以上,嚴格保持距離!”
被破壞了興緻的陳峰,不想在製圖室停留了,他慢慢地往外走,到了門口,突然冒出一句:“一丈之內也未必是丈夫啊,你放心,像你這樣的,是否進入一丈之內,我還真得好好考慮一下。”
“滾——”陳峰閃出製圖室,還能聽到凌雪飛的怒斥聲,以及什麼東西被拋到門上發出的響聲,“你這個登徒子!”
陳峰微笑着離開了製圖室,沒走多遠,便和唐嘉譽擦肩而過。
對於唐嘉譽這個人,在上一輪呢,陳峰是很熟悉的,沒想到如今卻成了陌路。
當時唐嘉譽也是學生會會長,比陳峰高兩屆,陳峰入學時,唐嘉譽還在歡迎會上,對他們這些新生,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致辭。
後來,這個唐嘉譽也涉足了房地產業,成為江城市地產界的二號人物,還盛邀已在滬上做得風生水起的陳峰,到江城市投資,其時,陳峰已有數個大項目在運作,抽不開身,合作便也就沒有成為現實。
唐嘉譽拎着快餐盒,站在製圖室門口,目送陳峰的背影離去,他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頭,好一會才進了製圖室。
“雪飛,瞧我給你打了什麼——”唐嘉譽一邊把快餐盒放在工作枱上,這是平時用來展示及討論圖紙的地方,一邊熱情地招呼着凌雪飛,“這可是你最愛吃的巴浪魚哦。”
“哈哈,太好了——”凌雪飛興奮地喊着,“嘉譽,你太偉大了,居然又買到巴浪魚嘍。”
“你趕緊吃吧,這段時間又要排練,又要趕着畫圖,確實挺辛苦的,我特意給你打了許多好吃的,補充補充營養。”唐嘉譽一邊介紹着,一邊不露痕迹地順帶問了一句,“剛才有人找你?”
“啊,沒有——”凌雪飛一邊開心地吃着,一邊隨口應到,“就一個陌生人,鬼鬼祟祟的,說是來咱們系參觀的。”
“哦,我們系製圖室的位置有點偏,你一個人要注意安全。”唐嘉譽殷勤地表示關切,“這樣吧,以後有時間,我會抽空多陪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