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序曲
這是個怎樣的世界呢？
一個有靈氣的世界，一個修真為上的世界，一個還停留在封建社會的世界。
一個凡人如豬狗般被圈養的世界。
天圓地方，天划三宗，地分四洲。北雲洲，專司鑄造；南水洲，專司地植；東天洲，專司製紙；西沙洲，專司畜牧。四洲由凡人自領，但資源卻統由三宗收取。任何一洲都不可能單獨存在，那畸形的產業和極度低下的生產力決定了他們的命運。
這是奴役，是毫不留情的打壓和吸血。
但張有志並不關心，或者說他根本不想去關心這些事情。
“今天已經太晚了，王伯那肯定不能去了，可小巷的位置又滿了，這又該怎麼辦呢？”張有志遊盪在街上，小心翼翼地避開器宗所設的山門，心中仔細地想着。
作為一個根本無法修練的凡人，徹徹底底的廢物，他當然無法去理解太多，比方說那些世界格局，那些宗門現狀。
比方說那塊自空中砸落的藍色石頭。
它突兀地出現在空中，周遭還帶着點點隨風生滅的藍點，那發出的光芒似乎被某種特殊的力量束縛在石頭兩尺之內，顯得格外神異。
而現在，它就砸在張有志一丈遠的石板上，藍光滲進了裂縫裏，讓它顯得分外明亮。
“這是？靈石嗎？”張有志，這個僅僅經歷過初等教育的凡人帶着疑惑和興奮走近了這塊石頭。在他看來，所有發光而神秘的石頭都可以和靈石划等號。
“只要有了靈石，我就可以飛黃騰達，甚至修鍊都不是難事吧！”張有志的呼吸開始粗重起來，那份潛在麻木之下的熱切又重新復蘇起來。
於是他沖了進去，甚至連那個光圈的擴大都沒有一絲察覺。兩尺半對張有志來說不過是一次彎腰伸手的距離，幾近是一瞬間，他就觸及到了那塊石頭。
只是他想錯了，那石頭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只不過是石頭裏寄存着一個純粹的魂體而已。
同樣幾近是一瞬間，那些酷似藍色光點的逸散靈魂碎片就同時找到了閘門，然後，全部湧入了張有志的靈魂之中。
“唔。”大腦似乎被人用無數根釺子釘入再攪動的感覺肯定不能算是好受，張有志的意志在一瞬間便變得模糊，但對於靈石的執念讓他足足撐了幾秒鐘的清醒。
但也僅僅只是幾秒鐘而已。
加減法，方程，實數，函數……
力學，光學，質能方程，量子理論……
這是什麼啊？什麼東西？
大量的信息湧入張有志的腦海，這讓回歸意識層面的張有志陷入了更深層次的自我保護昏迷。但與之相對的，接收來自張有志信息的另一個靈魂卻在這刻復蘇。
作為信息生命的魂體本身就是依靠吸納信息為生，對他而言與張有志進行信息交換就好像人類呼吸一樣自然。相反，長期沒有信息吸收反而會使他陷入虛弱。
於是，在長久的穿梭與飢餓后，徐然第一次開始審視自己和這個世界。無數細小的靈魂碎片自張有志的身體中鑽出，重新聚合成一個模糊的人形。
襯衫，長褲，圓框眼鏡。徐然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地上的青年和藍色石頭。
這不是地球。這是徐然的第一個想法。而他的第二個想法則是。
我怎麼變成這樣了？
由於徐然曾經是一名教師，因此他的性格模型還是偏向穩重與冷靜的。他很快開始在記憶庫中查找這一系列事情的印象。
他原本從教室出來，打算回辦公室休息，卻發現水杯沒水了……
刺入感知深處的痛苦讓徐然整個魂體都被震散了一瞬，而在他的眼前卻開始瘋狂地閃爍幾幀令他難以想像的畫面。
每一根絨毛都印刻着繁複花紋的羽毛。
莫名的能讓人感受到被注視的黑色。
紋路不斷扭曲變化的樹皮眼球。
果然有問題，自己變成這樣絕對是有問題的。徐然看着這些詭異的畫面心中暗暗想道。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逐漸開始消退，而徐然也將注意力轉移到周遭的事物上。
畢竟很明顯，以自己當前的狀態是不可能知道這背後的內幕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先穩定下來。
周遭都是磚石房，還都特地抹上了牆灰，除了房頂上沒有瓦片之外，看起來還頗有些地球江南水鄉的風格。按照地上這個人的記憶來看，這個地方應該是隸屬於北雲洲，而且應該是比較富庶的地方。
至於這個人么？
徐然將感知重新覆蓋在張有志的身上，試圖進一步探查關於這個世界的信息。
畢竟他初來乍到，如果不多一些情報的話，很可能最後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雖然他現在是近乎不滅的魂體，但這個世界可是具有超凡力量存在的，詭異程度比他只高不低。
可是突然，或者說，在徐然將感知重新放在張有志身體上的那一剎那，徐然似乎感受到了什麼。
並不是先前探尋記憶時的疼痛，也並非對這個世界進行感知時的流動，那是一種對更龐大事物的聯結和交流。
這種感覺只有一瞬，但徐然卻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某些事物似乎發生了改變。就好像被風吹落的樹葉，最後的方向顯得那麼撲朔迷離。
但徐然已經並不驚訝了，她只是再一次認識到自己的身上還有許多的謎團，但這並不妨礙她與張有志的靈魂進行又一次的交互。
“這是，哪裏？劉叔，劉叔。小馮！王哥王伯！”這種關乎信息與魂靈的把戲對於魂體而言，只不過是近乎本能的操作。徐然看着那個意識層面的張有志正無比混沌的呼喊着許多人的名字，而徐然也聽到了那屬於張有志的深層的心聲。
“等我有出息了，我一定要把劉叔的店面再翻新一次。”
“小馮最喜歡吃糖了，等她回來我就把那些糖給她，我一定要攢夠。”
“一定要想辦法把靈氣引入體內啊！”
“什麼時候王哥回來，讓王伯別再推牌九就好了。”
他是個廢物，或許還是個傻傻的廢物。這是徐然對張有志的評價。徐然實在難以想像，一個連自身都難保的人，是怎麼做到把這麼多人都列入自己的關心列表的。
於是徐然走到張有志的面前，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張有志已經從深度昏迷逐漸蘇醒過來，但此刻的他哪怕是在意識層面也顯得渾渾噩噩。
“你不是個連靈氣都不能修鍊的廢物嗎？為什麼還要牽挂着這麼多的人呢？”徐然走到張有志的面前，看着他那無神的雙眼，說出了這句近似於嘲諷的話。
徐然並沒有別的意思，他只是感到不解，或許在他無意識穿梭的過程中，他的一部分情感模型已經丟失了。事實上，徐然也並沒有指望張有志能夠給出答覆。
“他們沒有因為我是廢物而放棄我，所以我也不能忘記他們。”
一種名為驚訝的情緒自徐然的魂體中升騰而起。因為這句話並不是從眼前的張有志的意識口中說出來的，而是在整個心靈海中回蕩出的心聲。
“是這樣嗎？”
笑容與欣喜在徐然的臉上浮現，他突然發現了自己找到了一個有趣的人。
於是他抬起手，放棄了那探尋張有志記憶的動作。感知的觸手逐漸收回，轉化為了星星點點的純粹的靈魂碎片，湧入張有志的靈魂。
那種與龐大意志相連接的感覺愈發清晰，但徐然剛剛沒有在乎，現在自然也不會再害怕。
“大不了就是死而已，誰還沒死過了。”
徐然能感受到自己現在已經不再冷靜，這是與他人靈魂深度交互的必然現象，兩種性格模型的重疊，當然會產生一些排斥反應。而放到現在來看，那就是徐然上頭了。
就在這麼一瞬間，徐然感受到了，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所連接的是怎樣的東西。
無數的絲線交織，連接着無數的人與事。那是最根本的因果，是行為必有反饋的根本邏輯。是最精密的計算推演，是最遠處的命運。
徐然很難說清楚那是什麼，但他的確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於是他明白了一切，或者說部分的一切。
“有原因就會有結果，我來到這個世界上是原因，那我就必須促使那最終的結果出現。”
徐然喃喃低語道，儘管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但他至少知道了自己來到這的目的。而就這個目的而言，張有志很明顯是最重要的一環。
交互與融合對魂體而言就好像呼吸和吃飯一樣，不過短短數息，徐然此時已經成為了張有志靈魂外的一層附着。而事實上，這種附着就是把徐然原本的石頭換成了張有志的靈魂而已。
當然，這種情況也有好處，就比方說現在，有了徐然的加持，張有志對那些來自徐然信息的處理便可以快上許多。
月色皎潔，萬籟俱寂。
張有志緩緩從昏迷中醒來，卻只看到手上的石頭早已喪失了光芒，心中正是疑惑與懊惱，卻無意間瞟到面前有一個淡藍色的身影。
“你你你是個什麼東西？”驚恐與慌亂一併迸發而出，張有志趕忙扔掉了手中的石頭，連連向後退去。
那淡藍色的模糊人影嘴角微微勾出一個弧度，可那笑聲卻分明的從那張有志的腦海中響起。
“呵，張有志，對吧？你可以，叫我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