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次似曾相識的勘探
作為記錄,有必要忠實地還原歷史。那些發生過的一切,都可以被稱為歷史。無論瀏覽記錄的意志會帶有怎麼樣的視角或是情感,那都與記錄本身無關。記錄者應該是絕對沒有感情的存在,否則記錄一定會有所偏頗。從這個角度來說,或許完美的記錄者並不存在。無論如何,接下來所講的故事,切實曾經發生在這世界的某處某時。至於其中有多少的真實,那都是由瀏覽記錄的意志所決定的事。
在新東都以南的地方,一艘科研船徐徐降落到一大片低洼地的邊緣。從打開的艙門中依次走出來一位青年,兩位少女,還有兩位中年男人。在他們面前的是已經被難以目測的濃密植被覆蓋的近圓形大低地,直徑大約有數十千米。
走在中間的一位穿着輕便運動服,紅色短髮齊肩的少女邁着輕快的步伐跳下着陸架,伸了個懶腰,背後的超出她身高的長槍分外顯眼。她環視了一下之後,向身後的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開口道:
“舒曼教授,就是這片地方?看起來好像雨林啊……難怪你會覺得不對勁。”
被稱為舒曼教授的男人放下手中的儀器,一邊調試一邊回答道:“事實上是最初從衛星調律圖像來分析的。這片地區的調律值有些異樣的紊亂,以我們從未見過的模式。”
說著,他將手中的箱型便攜式終端轉向眾人。兩位少女和青年好奇地湊上前來,另一個中年男人則不為所動。
“鍾,你不來看看嗎?”舒曼教授向那個穿着防彈服的絡腮鬍男人問道。
“沒什麼興趣,再說牽扯到你研究的東西我一概不想深究。”鍾蹇點起一根煙,頭也不回地用輕蔑的語氣回答他的老友。
“哈哈,那也行吧。一會你就跟着我們走。”
“教授,這是什麼數據?”觀察了一會的青年提出疑問。
“是目前衛星監測的這一片的調律值梯度,我用軟件可視化了一下。色溫越高的地方調律密度就越高。”舒曼說著調整了一下圖像的角度,使得整個低洼地的3D模型一覽無餘。
“嗯。調律值分佈原本應該是基本無序的,但是教授和我發現這片地區的調律值分佈有一種自地表下方向上遞減的基值,在此基礎上再隨機分佈。因此我們猜測,這片地區地下應該有個向外擴散的調律值峰值。根據梯度來測算的話,大約是每低於海平面一百米調律值上升一個百分點。”
說話的是另一名看起來比較文靜的長黑髮少女,舒曼教授的助手兼學生,調律學研究生范夢迢。
“這上升的速度是不是有點快……?”之前發問的青年皺了皺眉。雖然他才剛成為鍾蹇手下的雇傭兵數年,但是也見識過高調律的對手的可怕之處。
“但是,”舒曼教授抬手示意他看向屏幕,“調律值探測信號在地表一千米以下忽然就失靈了。這是個很有趣的現象。”
示意圖上,低洼地中心地表一千米以下的圖像一片漆黑,如同一個黑洞居於地心。
“準確地說,這並不是信號消失,而是傳回的信號為零。但是如你所見,周圍同樣深度的地方都還有調律值的反應,只有這片球形區域的信號消失。因此,這就是我們這次勘探的目的地。”
四人抬頭望向那片被翠綠覆蓋的低洼地的中心。由於樹木覆蓋的原因,科研船沒法直接降落在那裏。這也是舒曼教授聯絡了他當雇傭兵的老友鍾蹇的原因。
鍾蹇將煙頭扔在地上踩了兩下,
檢查了下電磁槍的彈夾:“總之我們的任務就是護送你們這一個來回唄。這就簡單明了多了。菲妮蒂,穆爾,把武器備好,上路吧。前面估計會遇到高級魔獸,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是,老闆。”紅髮的少女和棕發的青年一起回答道。名為菲妮蒂的少女調整了下背在背上的長槍,名為穆爾的青年則打開了一把摺疊弓,取了幾支硬質穿刺箭矢放在腰間的箭袋裏。
舒曼教授和范夢迢也已經收拾好了器械,走到隊伍的中央。一行人開始向低洼地的中心進發。
“說起來,這片低洼地的成因似乎可以追溯到三十年前。”一行人正物理意義地披荊斬棘地前進時,舒曼教授忽然進入了講課模式。
“呵,是說那個隕石墜落的傳說嗎,我倒是也有所耳聞。”鍾蹇走在隊伍的最前頭,一邊端着槍一邊應道。
“隕石?但是感覺沒怎麼聽說過那樣的事件啊。不管是課本還是過去的新聞上。”穆爾好奇地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記憶。
“因為這件事當時為了不造成恐慌,只在一部分學界人士和政府高層里流傳。後來隕石落在了這片無人區,也沒有造成什麼傷亡,就不了了之了。”
“哈?但是造成這麼大坑的隕石落地動靜肯定不小吧,知道這件事的人應該不少才對啊?”漫不經心地扛着長槍走在隊尾的菲妮蒂也起了興緻。
“你說得對。如果是普通的隕石落地的話,衝擊和閃光不管是東都還是南方的海都應該都觀測得到。這就是這顆隕石另一處神秘的地方了——它悄無聲息地落了地。據說當時觀測的人看到了‘一片無中生有的黑暗突起然後歸於平靜’這樣令人難以置信的場面。”
舒曼教授舉起手指比劃了一個波形。除了鍾蹇以外的三個人的視線隨着他的手指上下起伏。
“然後就留下了這個隕石坑。當然也有專業的調查隊來過這裏,似乎一無所獲。”
“難道他們沒發現這裏的調律值異常嗎?”菲妮蒂問道。
“我不知道。那次調查應該是由彌賽亞公司主持進行的,調查結果沒有對外公佈,據我所知仍是機密狀態。”舒曼教授搖搖頭。
“那也就是說,這裏很可能真的有什麼咯?”穆爾興奮地揚起了嘴角,舒曼教授則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如果和彌賽亞有所牽扯,這裏隱藏的東西可能不簡單——等等。”鍾蹇忽然停住腳步,用手勢示意後面的人靜音,然後閉上眼睛,趴在地上聽了幾秒鐘。
“前面可能有隻大東西。教授,用你的儀器觀測一下前方兩百米的調律值。”他端正槍,進入了戰鬥準備狀態。
舒曼教授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型的望遠鏡,用它看了看前方,然後走到鍾蹇身邊,將望遠鏡遞給他。
“你說對了。大概就在兩百米外,調律值達到了15%左右。這個體型和數值,恐怕是魔獸(Monster)吧。大概是熊之類的的。要繞路嗎?”
“對方應該已經發現我們了。我們先繞着走,看看它的反應吧。”鍾蹇也用望遠鏡看了看前方,然後向左側走去。後面的隊員心領神會,放輕腳步跟上了鍾蹇。
本來從北方一路向南的小隊,轉向東南方向走了一小段,就聽見了西邊傳來的咆哮聲。
“看來你們要去的地方正好是那傢伙的狩獵範圍之內啊。那沒辦法了。穆爾,就在這棵樹上找個狙擊點位,用無線電向我報告魔獸的動向。菲妮蒂,你在教授和學生的身邊待命。進入戰鬥狀態!”
“是!”聽到指令的兩人齊聲答道。穆爾從地上一躍而起,跳到了離地約十米的樹枝上,開始警戒周圍。菲妮蒂則將舒曼教授和范夢迢帶到樹下,握着長槍橫在他們面前。
“老闆,目標確認。的確是熊類型的魔獸,正在向我們的位置緩步走來,距離接觸尚有兩百米。目前沒有調律現象產生,不能確定能力是什麼。”穆爾的聲音從鍾蹇的耳麥里傳來。
“好的,繼續觀察。”鍾蹇蹲伏在一個灌木叢中,舉槍瞄準着魔獸來臨的方向。
“一百五十米。目標開始加速了!”
“看來不得不打了,這邊也以肉眼確認目標。由我先開火!”
鍾蹇給手中的電磁槍充能,五發子彈伴隨着“唆”的聲響劃破空氣,向著熊魔獸的頭部射去。
“嗷!”隨着一聲悲鳴,子彈明顯命中了。熊魔獸停頓在了原地,用掌拍打着面部。
“老闆,確認到調律現象。是肉體修復的類型。剛剛造成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原來如此還真是常見的類型。15%的調律值的話應該有相當的再生速度啊。你也搭把手,自由射擊。”
“是。”穆爾將摺疊弓箭矢上弦,飛快地瞄準之後將箭射出。正當熊魔獸重新振作之時,又遭到了當頭重擊。
同時,鍾蹇也配合著打出了數發子彈,悉數命中。熊魔獸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目標疑似失去戰鬥能力。”
“我去確認一下。”說著,鍾蹇從藏身的灌木里走出,小心翼翼地接近倒地的魔獸。穆爾則將第二支箭上弦,以備不時之需。
當鍾蹇走到還有數步之遙的時候,面前的奄奄一息的魔獸忽然像是迴光返照,猛地向鍾蹇撲去。
“老闆小心!”說著,穆爾放出手中的第二支箭。
因為有所防備,鍾蹇向旁邊滾翻,躲開了魔獸的撲擊。與此同時,穆爾的箭矢也射中了魔獸的腰部。
這麼近的距離,就沒必要用槍了。鍾蹇想到。他向尚未站穩的熊魔獸走近一步,然後,從雙手放出了高壓電流。
“噼啪”聲和電火花在空氣中閃耀,熊魔獸的身體在數萬伏的高壓電之下抽搐了起來。幾秒之後,鍾蹇停止了電流。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熊魔獸依然能勉強站着。
“還真是頑強,那就最後一擊——”
正當鍾蹇重新準備釋放電流的時候,從身後跳出一個人影。
鍾蹇躲閃的同時,看清了來人。是舉起長槍的菲妮蒂。
“哈!”菲妮蒂將長槍插入了熊魔獸的頸部,被菲妮蒂的能力加熱到數百攝氏度的特殊金屬長槍甚至將流出的血液一併蒸發了。
這一下,熊魔獸終於不再動彈,乖乖接受了自己的末路。
“目標確認死亡。老闆,菲妮蒂,辛苦了。”
穆爾從樹上跳了下來。
“菲妮蒂,我不是叫你待命的嗎?怎麼又擅自行動。”鍾蹇重新將電磁槍背到背上,轉身訓斥突入戰場的菲妮蒂。
“但是一直待着太無聊了嘛,而且那邊很安全,所以就來幫你一把咯,老闆。結果好一切都好,不要在意那麼多嘛。”菲妮蒂將長槍也背到背上,嘻嘻哈哈地打着馬虎眼。
“就算您再怎麼教訓她,我想她也不會改就是了。我們還是回去向教授報告一下吧。”穆爾一副已經習慣的樣子,鍾蹇也只得搖了搖頭。
“就算如此,你也得記住,不服從命令總會付出代價的。”
三人回到舒曼教授和范夢迢身旁,看到他們正對着便攜終端探討着什麼。
“啊,你們回來了。不錯的戰鬥數據。真的是很有趣。”舒曼教授看見三人走近,收起了終端。
“這樣的魔獸戰鬥你應該見得不少了,怎麼突然說這個?”鍾蹇有些不解。
“我在終端上分析了剛剛那隻魔獸的調律值變化,發現了一點和以往不同的地方。剛剛那隻熊魔獸的調律值在戰鬥中上升了將近3%。”
舒曼教授的話讓雇傭兵三人有些驚訝。
“3%?你確定儀器沒出問題嗎,教授?這數值可是一般人訓練幾年才能達到的水平啊?”性急的菲妮蒂質疑道。
“雖然我也很難相信,但是儀器應該沒有問題,因為你們的調律值在戰鬥中都比較穩定。至於這個現象是這隻魔獸個體因素還是這片土地的問題,還不好說。”
“也就是說,前路可能比我們想像的更加艱難咯……早知道就讓遠月那孩子跟我們一起來了。”鍾蹇撓了撓頭,長嘆一口氣。
“遠月?”一直沉默的范夢迢忽然對這個名字有了反應。
“啊,名字叫遠月花凜的劍客,算是我們事務所的王牌吧……不過最近回到她本家去有點事,所以這次沒跟我們一起來。怎麼,夢迢的熟人?”菲妮蒂解釋道。雖然她跟范夢迢才認識了半天,與生俱來的開放感使她已經用起了昵稱來稱呼這個幾近同齡的少女。
“不,應該不認識吧,只是這個姓氏有點耳熟。”范夢迢以一如既往的冷靜態度回答。
“畢竟是東都的名門之一,聽說過也是可以理解的。”穆爾剛說出口,意識到鍾蹇的視線正看向這邊,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那這麼說來,會成為雇傭兵應該是有什麼內情吧。范夢迢在腦海中將一些線索連接了起來。
“那麼,繼續走吧?這才走了三分之一,還有六千多米的直線距離等着我們呢。”鍾蹇說著就邁開了步伐,其他人也整備好東西,按照之前的隊形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