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錄
“你讓我怎麼相信你？！你讓我怎麼相信你啊！！術仁宮？！”
窗外，一條閃電閃過，接着便是暴雷聲。
“轟！！！”
閃電將父親的臉照得慘白，他那皺紋和眼袋中間不知什麼時候擠出了一絲淚痕。
“......”
術仁宮的雙手攤在空中愣住了，他的眼睛瘋狂閉了幾下，嘴巴張張合合，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良久，他才開了口。
“爸，我覺得，我覺得可以，不，我想把這一切，這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術仁宮緊緊盯着父親的臉頰，“只是我希望，我把我的真心交給你，我也希望你能把你的信任交給我。等我說完一次后，信我一次，聽我一次，無論這件事情聽起來多麼荒唐，好嗎？”
荒唐嗎？確實挺荒唐的。複雜嗎？確實也不是那麼簡單。術仁宮不清楚自己能不能說服自己的父親，甚至這一刻，他有些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說服自己。
所有的關於未來的預測，其實也只是金玉墨的一面之詞罷了，還有那些亂碼，頂多......再加上小說中自己對自己的恐嚇。萬一一切都不會發生呢？萬一生活還是能繼續過下去，不用任何改變呢？
可自己敢賭嗎？自己敢賭嗎？賭金玉墨說的是錯的，賭那個如此了解一切發生的朋友在欺騙自己，或者去相信一次她說的，相信這個世界真的危在旦夕。
沒有瘋，沒有瘋，每一步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每一步都做的很正確。
術仁宮給自己打了打氣，開始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打字、昏迷、蘇醒；小說、威脅、判斷；創作、改變、疾病；反思、抉擇、妥協......
“但我放不下你，當你打電話來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我忽略了我最重視的人。所以我來帶你走了，相信我一次好嗎？爸？相信我一次。”術仁宮走到父親面前，將心胸打開。
父親不知什麼時候又坐了下去，右手杵在扶手上，蒙住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閃電，狂風，怎麼看都不是適合出去的時候。
“......”父親長吐了一口氣，緩緩開口，“仁宮啊，爸錯怪你了......你這是病了啊，你只是不知道你病了。我們這就去醫院，爸這就帶你去醫院。”
“不是，爸，你......”
“你病了，你病了，兒子......”
“爸，爸！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沒瘋，我說的都是實話！”
“也許是我這個當爹的錯吧，呵呵，你這樣的我都沒發覺......”
“就算我有病，就算我真的是病了，是幻覺，我也冒不起這個風險。”術仁宮深吸了一口氣，“爸，我也希望我是病了，但我害怕。我害怕這一切都會變成真的，我害怕這不是我的幻覺。”
“您就這是當您有病的兒子在治病前的最後一個請求，好嗎？”
父親仰起頭，神情複雜地望着術仁宮，“不是爸不相信你，而是兒子啊，你着相了。你那個所謂的......初中同桌，其實已經死了......”
“......？”
“什麼？爸，你，我，我剛剛有點走神......”
術仁宮縮了縮身體，浸濕的衣服讓他感到渾身發冷，打了個寒顫。
“陪你去醫院的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同學，她高考完之後跳樓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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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仁宮的臉上一片煞白，
大腦像是死機了一般，半天沒有反應。
“嘣！”
一發子彈從術仁宮的臉側劃過，擊穿了父親的眉心。
“嗖！”
鮮血噴涌，一瞬間染紅整個面孔。
“爸！”
術仁宮大叫一聲，連忙跑上前去。
“如果想救他，就跟我來。”
不知什麼時候，金玉墨已經站在了父子二人身後，她渾身濕透，但手上的槍卻滴水未沾，還略微有些發燙。
“爸！爸！”術仁宮大喊着，但對方已經失去了意識，瞳孔放大，沒有絲毫動靜。
“你幹什麼？！你幹了什麼啊？！”術仁宮眼角滲出淚來，咬牙切齒地向金玉墨吼道，“明明你只要出來解釋一下，明明只差一點，只要他看到你......”
“想要救他，就跟我來。”金玉墨沒有回應，只是撂下一句話，閃出了客廳。
“該死，該死，該死......”術仁宮將父親的身體放平，大步飛了出去。
“轟！！！”
閃電撕開了半邊天幕。狂風暴雨中，一個身影立在術仁宮十米開外，在雨中略顯模糊。
“該死，該死，該死！”術仁宮咬着牙死死盯着前方，任憑雨點灌進眼睛裏，任憑雨水砸在身體上。
可那個身影彷彿就在那裏，就在十米開外，只是不時變換着方向，似乎在引導着術仁宮。
雨水已經沒過膝蓋了，路燈也在暴雨下全部熄滅，漆黑的夜，只有電光和眼前的身影。
“轟！！！”
又一陣白光過後，那個身影終於停了下來。金玉墨站在雨的另一端，面無表情地望着術仁宮。
術仁宮強行按耐住自己想打死金玉墨的想法，一步步走到金玉墨旁邊。
“轟！！！”
“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你幹了什麼？”
金玉墨緩緩搖了搖頭，抬頭望着天空，“你不是唯一一個有超能力的人。我沒有開槍打你爸，我只是讓你錯認為這樣罷了。”
“你會追出來，他看見你出來也會跟着一起出來，這是我打的小算盤。”
“對不起傷了你的心，但是我們沒有時間了。”
“你，”術仁宮的氣消了不少，但還是有些哭笑不得，“你，你為什麼不早說，你早點告訴我，我也不至於......”
“我有我自己的理由。”金玉墨依舊望着天空，任憑雨水在臉上沖刷。
“理由？理由？呵！”術仁宮嘲笑了一波。
“我爸說你，你已經......”
“噓，要來了......”金玉墨突然作了個噓聲的手勢，指了指天空。
雨停了。
兩人站在廣場中央，看向天空。
一條七彩的光帶劃過天際，將天空分成兩半，無數白色的光點點綴在光帶四周，從極遠處飄落下來。
術仁宮伸出手，接下了一粒光斑。
地面突然震了一下，一道裂縫從廣場正中突起，如蜘蛛網般撕裂開來。
水花飛躍到一米空中，術仁宮順着水花的方向看去。
整座城市好像被巨錘用力砸了一下，高樓坍塌下去，灰塵如雪花般飄散開來。
建築一路坍塌，無一例外成了廢墟，朝家的方向望去，那條街道不知為何還有一盞路燈閃爍。
路燈下，似乎還站着一個身影，一個中年男子的身影。
隨即，路燈熄滅。街道兩旁的建築坍塌，將道路掩埋，這條夜路，終究也被掩埋。
“爸！”術仁宮的眼睛近乎撕裂開來。
四五十歲的中老年人，又怎麼能追上全力奔跑的十幾二十歲的青年小伙呢？
一個守護了四十多年生活的靈魂，終究遇見大廈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