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未雨綢繆斗惡人(2)
因為他叫來鄉上農機站的收割機,一家人又拼着命的把收到的十畝麥子拉到了打麥場垛了起來,幫家裏避免了巨大損失,爹娘再也不心疼那花掉的六十塊錢了,老娘趙美榮從炕席下的一個舊荷包里數出10張大團結,其中六張算是這次請收割機收麥子的錢,另外四十塊算是胡若雲這次到縣城參加中招考試的花銷。
雖然對胡起華、趙美榮來說這一百塊錢不是一個小數目,可他們卻是拿的極為痛快,胡起華和趙美榮說:那六十塊錢是三個孩子起早貪黑薅草喂兔子、爬高上低夠樹上的知了殼、跑到半山上挖香附辛辛苦苦幾年才攢下來的,如今這六十塊錢幫了家裏大忙,咱們不能再占孩子們這個便宜。
胡若雲這次去縣城參加考試,趙美榮掰着指頭算了一下:來回坐班車得花錢、在縣城住宿得花錢、吃飯也得花錢,雖然給的四十塊錢是有點多,但窮家富路,讓孩子手裏寬展一點說不定就能考試成績更好一點。
當然,這裏面也有對他搶收麥子的獎勵意味。
考試的前一天上午,學校就租了兩輛大轎子車拉着初三畢業班學生趕到縣城,一個人交一塊錢,其中車費是七毛,另外三毛錢鬼知道是給司機師傅的“放空費”還是被誰昧掉了。
絕大部分同學都是統一住在縣招待所南樓的普通客房,三個人一個房間,一晚上一個人三塊錢的住宿費,吃飯以及其他必要的花費全由自己負擔,考試結束后各人自行到車站坐各自鄉鎮的班線車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初中三年就算是真正的徹底結束了。
1990年江北省中招考試共考語文、歷史、物理、化學、數學、政治、英語七科,滿分590分。第一天的上午考語文,因為同學們都是來自下面的鄉鎮農村,大都是聽從學校安排統一住宿,但班花江秋瑩的姑姑嫁到了縣城,她的媽媽為了女兒能吃的好一點、住的好一點,和大姑姐說好了,這三天裏讓侄女吃住在她家。
姑侄連心,當姑姑的一口答應下來,還給侄女拿了五塊錢,可她卻忘了,江秋瑩從考場出來得步行將近二十分鐘才能回到姑姑家,一個小姑娘,又是在陌生的縣城,這中間就多了一些不安全因素……
就算是農村、就算是孩子,男孩女孩之間到了一定年齡就總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熊德彪對江秋瑩就有一點特殊的感情和意味,他對初中三年最後的時光里不能和江秋瑩共同度過而耿耿於懷,當天考完上午的語文,看江秋瑩收拾完考試用品裝進書包里背上離開,就悄悄地遠遠跟着、陪着她。
熊德彪比胡若雲大一歲,長得人高馬大,快人快語,是胡若雲的“鐵杆朋友”。同學們不管男生女生、年紀大小,都喜歡叫他“彪哥”,而他卻又學着港台電影裏演的一樣,喜歡叫胡若云為“雲哥”。
江秋瑩去她姑媽家必須經過一段沿河小路,這裏行人較少,加上臨近中午,她就是在這裏被縣城有名的“衙內”張凌雲帶着幾個街混子小弟攔下來的。
張凌雲是縣公安局常務副局長張樹傑的兒子,這小子不但紈絝,而且極為囂張,幾年來,他公然向街面上的商鋪收取保護費,多次尋釁滋事,甚至縣城的幾所高中的學生也沒少被他們敲詐勒索。
這小子在縣城臭名昭著,可因為他爹的職位和權力,很多人恨的牙根痒痒卻拿他沒有辦法,私下裏被人稱為“狗少”。
“狗少”的爹雖然是二把手,卻是安南縣本地人,在縣局經營多年,他聯合刑偵、治安、辦公室等中層管理人員以及其他副職,把整個縣局緊密地“團結”在了他的麾下,政委快退休了,基本上也是不管啥事,外面調來的一把手局長生生被他架空,成了一枚人形圖章。
這個時候彪哥悄悄跟在江秋瑩的身後,默默地看着江秋瑩走在前面。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後又悄悄跟着脖子裏掛着相機的胡若雲。
為了不讓彪哥和江秋瑩在這件事中受到嚴重影響和牽連,幾天前,胡若雲專程到鄉上開照相館的同學邵英家裏商量借一台照相機。
畢業季,小學、中學的孩子們都在拍畢業照,邵英家的照相館又是獨門生意,這個時候借人家的照相機真的不好開口。
好在邵英也是胡若雲的鐵哥們,初二那年為了幫扶家裏的生意,早早就退學了,可老同學、老朋友上門,儘管心裏為難,還是從家裏拿了一台年代久了,平時不大用的像機交給胡若雲,並再三叮囑:“這東西三四千塊錢呢,當心別摔了!膠捲得你自己買了……”又耐心教會胡若雲怎麼使用這個高科技的玩意兒。
人家能借相機就不錯了,怎麼能讓人家再賠上三十多塊錢一卷的膠捲,胡若雲滿口答應:“放心邵英哥,用完之後保證完璧歸趙!”
江秋瑩順河沿走了兩分鐘,再走四五百米才能穿過一座小石橋走上大道,這個地方本來就行人稀少,這個臨近中午的時間點根本就沒有人了。
十四歲的江秋瑩一身紅底小白花的連衣裙,腳上是一雙白色露趾涼鞋,腦後馬尾辮隨着走動一甩一甩,洋溢着青春活力,雖然節假日也幫着家裏人干農活,皮膚卻仍是白晰細膩,清秀的瓜子臉配上一雙杏核眼,笑起來露出兩個小酒窩。
這個時候的孩子們雖然懵懂,但以彪哥為首的一幫子男娃私下裏都稱她是“班花”。
小姑娘上午考的感覺不錯,這一會兒心情愉悅,一蹦一跳地走着,邊哼唱着:
“讓我們盪起雙槳
小船兒推開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麗的白塔
四周環繞着綠樹紅牆
小船兒輕輕飄蕩在水中
迎面吹來了涼爽的風
紅領巾迎着太陽
陽光灑在海面上
水中魚兒望着我們
悄悄地聽我們愉快歌唱
小船兒輕輕飄蕩在水中
迎面吹來了涼爽的風
……”
快到橋頭的時候,四個身影突然攔在了江秋瑩的面前,領頭的一個人長着一張馬臉,吊稍眉下面是一雙三角眼,大嘴叉子撇着,那又丑又凶的模樣把江秋瑩嚇了一跳。
這小子就是張凌雲,名字蠻高大上的,卻是縣城圈裏被稱為“狗少”的那個爛貨。
身後三個人一個瘦的和麻桿一樣,左臉上有道疤,看起來面目猙獰,一個是個小黑胖子,臉上一雙綠豆眼骨碌碌地不停轉動,一看就是心機深的傢伙,另外一個足有一米八多,身材壯碩,加上滿臉橫肉,好像半截黑塔,標準的打手模樣。
狗少撇着眼角瞅着江秋瑩,臉上色眯眯地說著痞話:“小妹妹,陪哥去錄像廳看錄像吧,全都是美國荷里活大片,可帶勁了……”
江秋瑩臉都嚇白了:“我不認識你們,你走開!”身子已是止不住的顫抖,想跑開,兩條腿卻早就不聽自己使喚了。
狗少沖另三個狗腿子擠擠眼,那三個小子就要過來拉扯江秋瑩。
彪哥早就遠遠看到了這一切,馬上發力跑過來:“你們是幹什麼的?別動她!”
彪哥上學晚一年,今年十五歲,因為發育早又常幫着家裏幹活,身體壯實,粗胳膊粗腿,快一米七多的個子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大,他衝過來就把江秋瑩擋在了身後。
四個小混子先是嚇了一跳,後來看到跑過來的也不過是一個半大孩子才放下心來。狗少斜了一眼氣喘吁吁的彪哥,命令三個手下:揍趴下他!快一點,別讓他耽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