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
這篇文章是我剛讀完太宰的感受,大家不必代入過多,因為感情是過激的,一瞬即來,衝動創作,所以請保持理性
太宰
這人間多麼不可思議啊!心懷希望的人在黑暗中尋出一線光明來自我慰藉,心懷絕望者在陽光的灼燒下化為灰燼。痛苦啊,這宛如窒息的痛苦,這溺死人的深潭,這孤獨,這怪異,讓人無法呼吸,無法思考,若是沒有這強烈的歡喜,又怎會有這潮水退去后無盡的悲傷?
我站在這焦土之上,說服自己要相信美好,心中總是承擔著連綿如山的壓力,套上這困扼自由的枷鎖,終於心存光存,不毀希望。可是再光明的人,也會有淚落如雨的時候啊,就如同在他人面前始終微笑,帶給他人希望,想要拯救他人之人,也會有孤單一人之時,嘆息沉默之時。
往事都隨風過去吧,我早已無法知道我想說什麼,我也早已認不清自己了。人生的意義總是被人追尋,可他們經常不願想到,這意義的概念是人為創造的啊,是曾經不存在的,現在被世人認為存在的東西。而況且我們總是在強迫自己認為人生是有意義的。否則,人又為何而活?
啊,我早已不知自己要說什麼了。太宰曾引用芥川之言,生而為人,我很抱歉。那麼人間失格中葉藏不斷偽裝,不斷勞累,不斷討好他人,不斷迷茫,永遠陷在絕望中的樣子,是不是他自己呢?他在數次自殺之前,是否也想到了人世的荒唐,想到了芥川龍之介自殺他傾注如泉的悲傷,想到雙雙殉情時,愛人已死,自己苟活的絕望?人間失格的創作或許是壓倒太宰治的最後一根稻草吧。當人這漫長的一生被總結為幾張舊紙時,當過往的一切痛苦與悲傷一一浮現並撕扯着他的心靈時,當這一切化為故供人喜悲時,他似乎便已死了。
我想,他是不在乎所謂的身軀已死,精神永存的。精神畢竟不是自己,而是世人的思念與敬仰的聚合。死了便是死了,除了留下些許紀念外,便是徹底的消散。所謂精神,只是人們熱切的希望某人活着,並在遵循或紀念其理時的一種虛幻罷了,到頭來還是一種活下來的人的意志,若是被作為一種政治工具宣傳,那對太宰治來說,便更可悲了。
我真切的信着一點,相信太宰治試圖在這絕望中尋取一些希望,在這對他來說黑暗無際的世界尋找生的信念。可這麻木的世人,這戰爭的時代,這慾望縱橫的世界卻沒有給他機會。活下去的人宣揚生,比死更彰顯自己的勇氣,可說這些話的人誰能如太宰治一般對死亡有一股熱切,對生命充滿了厭倦,三番五次自殺后仍繼續堅持自己的想法呢。他們也是渴望生,而畏懼死的膽小的人啊,是在世界給予其傷痛時,害怕消逝,苟延殘喘的人。真正值得讚揚的人,是那些在絕望中堅定自己信念,從不將生死掛在口中,而烙印在心中之人。那些口口聲聲讚美生而貶低死的人,又有多少能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赴死的人呢?我也不能,太宰治卻可以。正如司馬遷為了史記而飽受屈辱一般,太宰治可以為了自己的生死觀而一次又一次的赴死。這不是頹廢,而是對這世界的一種無聲宣告,一種無聲抵抗,用自己的生命。我不敢說我讀懂了太宰治,我只能說我看到了我想到的太宰治,他是我影子的一部分,也是我自己。
想想真嘲諷,這便是人類啊,自以為是,而又自鳴得意,就如同我自己一樣,嘲諷着自己,刻薄着他人;安慰着自己,溫暖着他人;心存着希望,
想着那絕望;心存着絕望,尋找着希望。芥川,太宰,海明威最後的選擇是寂靜,那我的選擇,又是什麼呢?我是孤獨的,或許說,人都是孤獨的。多愁善感,矯情偏激,時而愚蠢時而嚴肅,知足樂觀又心比天高,滿不在乎又將心比心,陷入自己又面朝他人的我,如此複雜,可憐,自相矛盾的我。
世人也是如此嗎?我最後又會選擇什麼呢?我的理想又是什麼?人活在這世上,若是就這樣在青年雄心壯志,在中年又甘願平凡,在老年有自願沉淪,是不是太無趣了?可世上又有什麼是真正有趣的呢?可能只是生也無聊,死也無聊啊。太宰治是不是認為既已知生,那便感受着死呢?人們總是這樣啊,想的如此之多,與現實相悖,可又不得不遵循着現實。有人慢慢不在乎了,因為人是無法脫離社會的。可誰在少年又甘心呢,哪怕只能如此,只能這樣,卻仍然不甘心啊。
太宰治也是這樣的嗎,我不太明白,或許是我經歷的太少了吧。可經歷過現實之後,你所能得到的,也只能是和現實相關的啊。這不是哲學問題,這在哲學之外。沒有第一性和同一性,所謂實踐,不就是在這個世界上的活動嗎。哪怕實踐,也只能得出和現實有關的東西罷了,人最多只能徹底認識這個世界罷了,對於這個眾說紛紜,從無定義,不屬於生,不屬於死,甚至不屬於人類的思考;對這世界之外,說不清道不明只能模糊感受的東西,又怎能通過實踐證實呢?這同樣不屬於真理,因為它是只能靠主觀來猜測的,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不同的,而現在主流所謂的人類的意義,難道不是為了指引人們改造世界的誘導嗎?難道不是一些想要活着的人,或想要子孫活着的人,或想要人民活着的人的一種實踐嗎?
太宰嘆息着,對這些複雜,這些生活,這些探尋感到一種厭倦,於是便寫下了他的死,寫下了他因與世不同而感到的“抱歉”。葉藏最後被這世人送進了精神病院,太宰是否也是世人眼中的精神病呢?與孔子受人譏笑毫不相同,而是如同海子的恍惚,尼采發瘋后的囈語,梵高卧床時的衰敗。他是星空下的迷霧,是鮮明真切中的一抹灰色。對他來說,活在世上,猶如行屍走肉,而他也不想順從世人,於是便只是嘆息,一聲輕微的宏大。
眾生在評價他時總是避重就輕,下意識的不去提些什麼,不願去思考什麼,害怕自己被同化,害怕着自己崩壞,在鮮花讚美中,心裏夾雜着几絲抵觸與不認同,還有對其生死的無聲嘲笑。我也嘲笑啊,嘲笑我也如同世人一樣,在太宰治身上看到了自己恍惚竟分辨不出我是葉藏的一部分,還是鮮活的一個人。我們渴切在他的書的夾縫中尋找着正道,在每個字的縫隙里辨認着奮鬥,不停的撲向這主流價值觀,不願承認太宰的消沉。我們在害怕嗎?我們不願相信人生的迷茫嗎?我們在恐懼被一句話否定的一生嗎?生而為人,我很抱歉,太宰治嘆息着;生於世上,我很失望,我心中最隱秘角落一個小小的聲音說著。
我們這些凡人,是無法如太宰一般的。就算意識到什麼,也依然順着這現實的潮流而去。“習慣是人生的偉大指南”,休謨如是說。哪怕你明白再驚世駭俗的東西,你依然會每日醒來,像往常一樣吃飯睡覺,上班,下班,結婚,生子,然後看着你的子女如同你一樣,過着全然不同而又全然相同的生活,最終安然滿足,合眼而去。我終究也如同這樣嗎?抵觸着卻又心甘情願着,心中吶喊着又身體順從着,尋找着而又躺着安然中着,夢想着而又現實着,心中愈發苦澀無力着,每天又充滿希望奮鬥着。
這就是世人嗎?或許世人二字,比凡人更貼切吧。我們有着目標,有着願望,有着信念,卻將其當作人生的意義,真是可悲啊。仔細想一想,我們對人生的看法,從何處來?是從父母的話語中,老師的教導中來的嗎?我們生而受環境影響着,我們是世人,因此對於這和現實不同需要以“他物”眼光判斷的本質意義時,是註定沒有答案的。而若沒有這實踐與環境,又何來人的思考呢?太宰啊太宰,想必你早已知道,如此淺顯的道理,稍加思考便會明白的道理,是任何一個願意思考的人能夠明白的。世上如此多的日常,如此多被人當作理所當然的東西,讓人忘記思考存在的東西,也是讓你厭倦的原因之一吧。
我仰望星空,俯瞰大地,夢見這世界全是孤獨,全是我自己,全是世人。太宰呢?太宰去了哪裏?太宰已死。他早已化為塵埃,化為一種緬懷的記憶了。太宰治遠去,我不想說什麼“但你的精神永存”,死了便是死了,又何須活人自我慰藉?這世界屬於太宰,也不屬於太宰,正如我寫下這篇自相矛盾,不清不楚的文章一般,人一旦死,便會變得沒有那麼清晰了。在這個有答案的世界之外,太宰尋找到了那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太宰已死,精神已滅,人間失格,世人如蟻。
我在這寂靜的夜中,思考着太宰,思考着自己。放心你的書,合上我的眼,感嘆着我的幼稚,等待着什麼到來。無論如何,願死者安眠,生者安好,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