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黑色蠟燭
狹小的囚牢裏,除了一個隔絕裡外的鐵柵欄,四周都是黑漆漆的牆。
白崇寧入夢,意識卻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個世界有一道橫隔天地的鐵柵欄。
還有瀰漫腳下的黑霧。
黑暗囚牢。
在這個世界裏,有很多囚房。
每個房間除了被關押的人不同,其他的幾乎一模一樣。
這是白崇寧戰勝黑暗和恐懼后,第一次進入黑暗囚牢。
他記得自己上次是在痴獃男的房間裏,但今天入夢后,他依舊是一個人,那股熟悉的神秘詭譎感縈繞着整個房間。
今天還會再來一次嘛?黑霧和大眼睛。
白崇寧站在原地,平靜的等待了一會,除了腳底下微微流動的黑霧,房間裏沒有任何變化。
在這狹小的房間裏,他只感覺到了空曠和寂靜。
白崇寧自己動了,他走近了鐵柵欄。
他明明靠近了,但鐵柵欄外的視野還是那麼一小塊,就像是在有一道黑幕遮住了鐵柵欄外的視野。
白崇寧的注意力都放在鐵柵欄上了,如果他昨天的猜想沒錯的話,這道鐵柵欄並不是人類的集體意識衍生出來的,人類沒必要自己囚禁自己。
它只能歸屬於那股將人類拉入集體夢境的力量,囚禁者的傑作。
鐵柵欄很普通,白崇寧摸着就像是普通的鐵器質感,冰冷卻堅固。
白崇寧從藝術史上了解過鐵。
人類最早發現的鐵,還是來源於天外隕石,鐵在當時被認為是帶有神秘性的珍貴金屬。
只是,現在鐵已經沒有這麼神秘了,成為了隨處可見的一種材料。
它也不再不可替代,在各種材料領域,都有性能優異的材質頂替了鐵,它們更輕、更硬、導電性更好。
鐵就像很多風靡一時的東西一樣,隨着科技發展、時代更迭,失去了原本的光芒。
但當鐵柵欄橫在囚牢前,卻還是能輕易囚禁住人類。
白崇寧使勁想要動搖鐵柵欄,但就像之前一樣,這沒有起任何作用。
好像沒辦法通過鐵柵欄,去了解這個黑暗囚牢世界。
從各種角度嘗試過之後,白崇寧只能放棄,轉身通過黑牆,去了別的囚房。
一間間擺着黑色雕塑的房間,讓這個囚牢世界成了人類掙扎雕塑展廳。
邊逛着展,白重新摸了摸上衣的口袋,那枚金戒指不在。
顯然,現實世界的東西是帶不進夢境世界的。
但夢境世界的東西,卻能帶的出去。
白崇寧皺眉,回想在痴獃男和半臉女的房間,在他一巴掌扇在痴獃男臉上后,半臉女開始瘋狂掙扎,變得有氣無力,而痴獃男恢復清明之後,就開始陷入恐懼,身體要被黑暗吞噬,化作黑色雕塑。
在痴獃男和半臉女之間似乎有股奇妙的依附關係,痴獃男依靠半臉女來避免石化,半臉女則像是依靠痴獃男的注視而存在。
但,半臉女是怎麼出現的呢?
她不是人,她不僅只有半張臉,而且還飄在半空中,迅捷有力而暴戾。
靠目光滋養而衍生出來的鬼怪?
白崇寧覺得鬼怪設定,倒是很貼合半臉女。
忽然站定,白崇寧腦海里想到了一種可能,半臉女就是痴獃男創造出來的。
為了對抗這黑暗囚牢世界,而出現的一種精神產物。
別忘了,這可是在夢境世界啊。
由於潛意識的活動,
人在夢境之中,本就是充滿創造力的,各種各樣奇怪的夢就是證明。
白崇寧有點激動,駐足思考起來。
如果痴獃男能創造出半臉女,那自己是不是也能在夢境中創造一些東西呢?
和普通的夢不同,本應該只存在於黑暗囚牢世界中的金戒指,可是出現在了現實中的白崇寧衣服口袋之中。
在夢境世界之中的創造物,可以帶回現實,那麼自己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呢?
白崇寧想到了自己的手機餘額,昨天打車回來之後,就只剩下兩位數了。
錢可是個好東西。
白崇寧閉上了眼,精力集中。
紙幣,長方形紙張,上面有特殊的印刷工藝,防偽條,還印着一個頭像,使用特殊油墨的印花在陽光下會變色。
一張,不,在面前會出現一個裝滿紙幣的箱子。
凝神皺眉,白崇寧想的很用力。
他察覺到了,身上似乎有微風流動,一股奇異之感湧上心頭。
成功了?白崇寧猛的睜開眼。
讓他失望的是,眼前沒有什麼箱子,一張紙幣都沒有。
失敗了,那為什麼身上會有股微風流動的感覺?
白崇寧確實感覺到了一股奇異之感,有某種變化產生了。
是腳底的黑霧,再次涌動了起來,這次它沒有像昨天那樣狂暴,相反異常的輕盈。
黑霧本身帶着的冰冷,讓白崇寧感覺到了一絲清涼,自然錯會成微風拂身。
黑霧攀升而上,像是插頭一樣,接上了白崇寧的鼻子。
他心中那種奇異之感,就是因此而來,黑霧正在湧入他的身體。
經過昨夜的事,白崇寧甚至沒有刻意屏蔽自己的感覺,在他心底根本沒有恐懼害怕的負面情緒。
但黑霧好像還是纏上了他。
是因為剛才要造錢的想法,才出現的變故嘛?
雖然沒有痛苦的感覺,但一股黑氣像是輸液一樣,不斷湧入自己體內,還是挺詭異的。
白崇寧將造錢的想法逐出腦海,並且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冥想起來。
只要思緒穩定,應該就不會被黑暗囚牢所影響吧。
一會,白崇寧利用自己的精神控制能力,讓自己重歸平靜,一點點遐想之念都沒有了。
但是,黑霧還是通過鼻孔在往他身體裏湧入。
白崇寧揮了揮手,想要切斷這片黑霧,但沒成功。
再次確認身體確實沒有不適之感,白崇寧只能給自己設置一道精神屏障:這股黑霧影響不了我。
畢竟是夢境之中,白崇寧只能仰賴自己的精神意識進行防守了。
不管黑霧湧入有沒有傷害,還是得小心一點才是。
嘗試完,白崇寧拖着“黑霧管”,再次在黑暗囚牢世界移動,想看看今夜能不能在黑暗囚牢裏,遇見更多活人。
身處在夢中,對時間的感知被削弱了。
又探訪了多個房間之後,白崇寧發現了黑暗囚牢的一些變化。
起初他還沒注意,但他發現后,心中驟然生出一股不安感。
原本在囚牢中的一座座黑色人形雕塑,似乎正在融化。
白崇寧進入了一座新房間,這座房間有一尊黑色人型雕塑。
這座雕塑生前最後的場景好像是陷入泥沼。
因為他的兩隻手,都絕望的扒拉在半空之中,呈現出想要從泥沼中掙脫之狀。
之前白崇寧看見雕塑,都是調頭離開的,因為雕塑都大差不差。
但他皺眉走到了這座雕塑身旁。
因為,十分明顯的,雕塑揮在半空中的手掌,前段的指節已經消融了。
走近后,白崇寧更是震驚。
由於雕塑呈現黑色,在這陰暗的環境,不靠近很難發現——這座雕塑的容貌、外形輪廓都已經融化了不少了,就像是沒有進行細節雕刻的半成品。
而這些融化的部分,就像是液體一般,緩緩從雕塑流下,注入到黑霧之中,成為了黑霧的一部分。
這尊黑色雕塑,簡直像是一隻正融化的黑色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