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藺如月
活了千百年卻困居不為人知的狹小一隅，這也算是活着嗎？哪怕一次次死去，一次次遺忘，究竟天地間還有過在自己存在的痕迹。
如此想着，林清淵回到書店。只見燈光暗了下來，櫃枱后空空無人，貓也不見了蹤影。
緩緩走出小巷，一片斑斕的都市霓虹撲面而來，街邊是一連排金碧輝煌的服裝珠寶店鋪，無數穿着華麗衣服的男女往來如流，林慶源置身其中，突然感受到一種龐大的孤獨充塞胸腔，如同沉沒在沒有一絲光亮的海底，頭頂是重若千鈞的無量海水。
心情有些低落地打開家門，一片溫暖的燈光映入眼帘。正蹲坐在玄關一角小憩的婉約少女被開門聲驚醒，抬頭看見林清淵，迷茫的眸子煥發出點點星彩，開心地起身撲上來將他一把抱住，小狗一樣在他鬢間輕輕磨蹭，呢喃一聲：“你回來啦！我想你了......”
像是從身體接觸的地方流進一團火，逐漸流經他的四肢百骸，最後匯成一股巨大的暖流匯入他的心房，已多年不曾流淚的林清淵此刻覺得眼中有些濕氣聚集，聲音有些沉悶：“嗯，我回來了。”
許久之後，林清淵才鬆開懷中的女孩，仔仔細細的打量着她，只見眼前的女孩白皙的俏臉上還有些殘紅尚未退去，眼波流轉間是小鹿樣的溫婉和靈動，便是這三年來他在酒吧調酒或是在街口賣畫時遍覽過的萬千女子，能超過她容貌的也絕不過一手之數。
被林清淵定定地看着，女孩有些害羞：“幹嘛這麼看着人家啊！總感覺你今天有些奇怪。”
林清淵笑着問到：“哪裏奇怪了？”
女孩有些小心翼翼回答：“你變得......好像特別溫柔，都有點不像你了。清淵，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啦？要不和我說說吧，雖然我沒有你其他女朋友那麼有錢......但，但說不定也能幫到你呢？”
歡兜雖然給他塞了一堆往生的記憶，讓他知道了自己的前身，卻沒能給他把缺失的記憶補回來，結果就是他現在還是不知道身前這個女孩的名字。
於是林清淵牽起女孩的手，真誠的注視着她的眼睛，認真地開口：“的確是發生了很多這樣那樣的事，導致我自身也發生了一些改變，我想之前我跟你之間的關係處理可能有些不合適。如果你願意的話，讓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林清淵，你呢？”
少女眼中氤氳起水氣，很快豆大的淚珠就從她眼角滾落，這讓等待少女回答的林清淵一時慌了手腳，從口袋裏掏出一條方巾想要幫少女拭去眼淚。
沒想到少女一下子就哭着撲進他的懷裏，聲音哽咽：“不要！不要重新認識，你就是想丟下我，你不要我了！明明我是第一個來的，你又找其他女朋友我也沒說什麼，我有哪裏做的不夠好惹你生氣了嗎？”說到最後，女孩淚眼朦朧地抬頭看着林清淵，梨花帶雨的模樣連最鐵石心腸的人看見都會心動。
林清淵感覺人麻了，什麼東西啊？我之前是個PUA大師海王嗎，沒道理啊！是不是哪裏出問題了，這個世界？
好聲好氣地抱着女孩哄了半天，終於讓她安靜下來，林清淵別無他法，只得把自己記憶缺失的情況告訴女孩。“和我說說吧，之前的林清淵。”
“我做了晚飯，應該已經有些涼了，熱一熱邊吃邊說吧。”依依不捨地鬆開林清淵，女孩一步三回頭地走進了廚房。
就這樣，隨着面前這個叫藺如月的女孩的敘述，
一個大致的海王林清淵的形象逐漸浮現在他的腦海中：從高一開始就同時交往好幾個女朋友，經常有女生在學校為了他爭風吃醋，成績永遠全年級第一，體育萬能，深受一眾老師喜愛。
聽完后林清淵甚覺詭異，這已經不是記憶缺失的問題了。自己雖然成績尚可，但也最多在五到十名徘徊。體育，如果吹嗩吶或者下圍棋也算體育運動的話，那自己體育確實還算不錯。至於老師，由於他經常在課堂上公然睡覺，老師們雖然看在成績的份上沒有過多責備，但也沒給過他好臉色看。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失憶橋段了，必須要找大師。
雖然書店老闆解決不了他的問題，但他還有一個人可以求助。林清淵決定明天去找那個打死不肯說出自己名字的紅衣服女酒鬼問問。儘管每次找她都會被她拉住喝個爛醉如泥，醒來後頭痛欲裂，但總得來說她是一個十分值得信任的對象。
吃過飯，藺如月阻止了想要起身收拾的林清淵，自己抱着碗碟進了廚房。雖然沒有之前的記憶，但一種愧疚之情仍舊從林清淵心頭涌了上來，多好的女孩子啊，這世上怎麼會有男人捨得拋下她去找別的女人呢？
等到女孩從廚房出來，林清淵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時針已經越過了數字九，從沙發上起身向她詢問：“時間很晚了，你父母應該會很擔心你，我送你回家吧？”
藺如月搖了搖頭：“沒事的，我出來前已經跟他們說了今天會住在女同學家裏，那個女生也已經幫我作證了。”
林清淵神情有些嚴肅，但很快轉變成了無奈：“......那就先在我這裏住下吧，次卧一直空置沒有打掃，你就去我房間睡吧，我睡沙發就行。”
藺如月開心地說了聲好。
剛從浴室出來，洗完澡臉蛋紅撲撲的藺如月就攔在了林清淵面前，身上穿着熱褲和他寬大的白色襯衫，胸前撐的鼓鼓囊囊的，從上往下還能看見一片迷人的風景，稍微多看了兩眼，林清淵移開了眼睛。“怎麼了，房間有什麼問題嗎？放心吧，床單被子都是剛換的，之前只有我媽用過。”
“我......我晚上要抱着你睡！”面前的女孩囁喏了一會兒，終於漲着通紅的小臉提出了要求。
“這怎麼行，你一個女孩子，我還是睡客廳沙發吧。”作為一個男人林清淵本能地有些心動，但最後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要！萬一你半夜跑掉了怎麼辦？”女孩仍在堅持。
林清淵只好開口分辯：“不會的，我就這一個住處，跑了我睡哪啊！再說，這大晚上的我能跑到哪兒去呢？”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那些女朋友在這附近買了好幾套別墅，高三有時候你放學都是直接去她們家住的。”女孩語氣有些恨恨。
林清淵終於無言以對。
坳不過女孩的堅持，當然也可能是林清淵自己心底的蠢蠢欲動。最終，藺如月還是衣衫單薄地躺在了他懷裏。
緊閉着雙眼，心臟咚咚地跳動着，藺如月有點害怕男孩在自己身上動手動腳，但又隱隱有些期待，她並緊了雙腿。等了一會兒，耳畔只傳來林清淵平穩的呼吸聲。藺如月睜眼一看，男孩雙眼微闔，面容平靜，似乎已經睡著了。她又覺得有些不開心，難道我就這麼沒有吸引力嗎？
注視良久，藺如月在男孩額頭上輕啄一口，羞怯地將頭埋進他懷中，帶着幸福地笑容慢慢睡去。如果這是一個夢，就讓這個夢再長一點吧。
林清淵不是坐懷不亂柳下惠，女孩溫軟的嬌軀和身上清新地氣息讓他心中痒痒的，完全睡不着。但他還是拉開了一些和女孩的距離，裝作熟睡的樣子，直到她睡着才鬆了一口氣。
很快奔波了一整天積累的疲憊感壓了上來，林清淵也很快沉沉睡去。窗外清冷的月光穿過婆娑樹影灑落在牆壁上，不時有星星點點的藍色光芒從月色中匯入他的百會穴中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居延市郊外，漆黑如墨的林瘴里，殷長離看見踏月而來的白鳥，面露警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