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陳頌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與林水生錯身而過。
兩人的關係,早已經淡了。
那麼重的傷勢,能活下來已經算是幸運。
陳頌轉念又想道,不過,對他而言,這樣活着,恐怕比死更加難受。
到了練武場,在那裏練功的人,只剩下七八個。
“陳師弟!”
“你居然還活着?”
“真是太好了。”
……
那七八個正在練功的人看到他,都顯得很高興,圍了上來。
陳頌從來沒有得到過這樣的待遇,差點以為自己的實力暴露了。直到看到他們臉上都是劫後餘生的喜悅,才有點明白過來。
他問道,“其他人呢?”
這個問題,在在場的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其中一個姓劉的弟子黯然道,“都沒了。”
陳頌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一個月前,這裏總共有三十幾名弟子,現在,只剩下十二人。死亡率超過三分之二。
這個情況,趙平沒有跟他說過。
這意味着,根本沒有人把這二十幾人的性命當回事。
陳頌跟這幾位倖存的弟子一交流,才知道武館這次死傷有多慘重。
九位入門弟子,死了六位,包括霍館主的小兒子。還活着的,就是大師兄,五師兄,和成為廢人的林水生。
霍館主的妻女也盡數被殺。
在場的幾人,要不是當時跑得快,也死定了。
陳頌都能想像到當時的場面有多慘烈,慶幸當時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讓他意外的是,五師兄戴青華居然活了下來。
等到陳頌在後院見到戴青華的時候,見他的左手不見了,整個人瘦了一圈,臉色蒼白,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沒想到,你居然還活着。”戴青華見到他,語氣很平淡,眼中卻閃過一絲欣慰。
武館出了這麼大的變故,死了那麼多人,能再次看見這個比較順眼的年輕人,挺讓人欣慰的。
陳頌看着他缺了的左手,說,“你的手——”
戴青華說道,“鬼門關里轉了一圈,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
看得出,他除了失去一條手臂外,並沒有太重的傷勢。
比起完全成了廢人的林水生,要幸運得多。
……
陳頌作為以前的老人,在經驗了這場天大的變故后,地位得到了提升。
在武館重建的過程中,莫名其妙成了類似管家的角色,因為戴青華信任他。
武館終於重新招收弟子了,這一次,可不是那些破銅爛鐵,收的全是精英。最次的,也是練成樁功的那種,正式的武者,也來了好幾個。
這就是武道四重高手的牌面。
現在的霍氏武館,是當之無愧的廣陽第一武館,將所有競爭者都拋在了身後。
陳頌本來考慮着,要是弄不到練筋的秘葯,就離開這裏。因為,在他練皮大成之後,這些樁功都沒練成的普通人,再也無法給他的樁功提供經驗值了。
現在,趕他他都不走了。
不到半個月時間,武館就招了二十五個新弟子,全都是已經練成樁功的年輕人。
有了這些人,陳頌每天最少都能收割十個樁功經驗值了。
這樣的美事,到哪裏去找?
霍氏武館,果然是他的福地。
……
不過十幾天時間,陳頌的基礎樁功,就成功突破到第三重,熟練度是(1/1000)。
遺憾的是,他一直沒能搞到練筋秘葯。
他讓趙平去黑市上打聽消息,到現在一個多月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在武館裏,大師兄霍明峰是武道二重,肯定是要用練筋秘葯來修鍊的。問題是,他住的院子簡直就是禁地,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這樣的情況下,陳頌也沒轍。
不過,他也不急。反正,樁功的熟練度每天都在提升,煉體術先放一放也沒關係。
按照這樣的進度下去,幾個月後,他的樁功就能突破到第四重。那是武道四重的修為。
到時候,弄到一份練筋秘葯,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武道三重與武道四重,別看只差了一個境界,但是地位卻是天差地別的。
三重以下,算是低階武者,在廣陽城這個地界,連泡都冒不起來。
到了第四重,才算是有了點牌面。
要不是霍館主突破到第四重,怎麼可能高攀得上王府?
……
陳頌優哉游哉地在武館裏充實地混日子的時候,某一天,他發現林水生突然不見了,就這樣不辭而別,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這個來自小鎮,天賦出色的年輕人,最終落得這樣的下場,讓他也不由有些唏噓。
林水生的消失,在武館裏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下午,陳頌像往常一樣,出了武館,去敘對面的古月堂,見到緊閉的大門。
“居然沒開門?老杜跑哪去了?”
他有些意外。
這麼長時間了,他就沒見古月堂關門過,每天都營業。
陳頌從後院翻牆進了裏面,老杜跟他說過,如果醫館哪天沒開門的話,讓他翻牆進去,幫忙打掃一下。
老杜有一個怪癖,就算藥店很亂,當天也不會打掃,一定要等到第二天早上開門后,才打掃衛生。
只能說,他很財迷,而且很迷信。
“杜大夫?”
陳頌進了院子,喊了幾聲,確認沒人,才走到前面的店鋪,一眼看見櫃枱上放着一封信。
他走過去一看,見上面寫着,陳頌親啟。
“留給我的?”
這時,他意識到有點不對勁了,心裏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拆開信封一看,只見上面寫着,“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這個世上……”
陳頌心裏微微一沉。
他在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朋友,老杜勉強算一個,他們在一起相處的時間比較長。
老杜平時沉默寡言,三棍打不出一個屁來,但真是個不錯的人。陳頌主動在醫館幫忙,說好了不要工錢,他還是會偷偷塞錢。
每次都會留陳頌吃晚飯,而且都是大魚大肉。對他非常大方。
這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
陳頌跟他在一起相處,覺得很舒服,在心裏,已經把老杜當成了朋友。
怎麼也沒想到,老杜會留下這麼一封遺書。
他定了定神,繼續看下去,“……我家傳的醫書,都贈予你了。你可以拿這塊玉佩,去找十一娘,醫書就在她那裏。我還想拜託你一件事,幫我照顧十一娘。在左手邊的牆上,第七塊磚頭裏的那樣東西,是給你的報酬……”
“《斂息術》?”
陳頌按照老杜信上說的那個位置,抽出那塊磚頭后,發現了一本秘籍。稍微翻閱了一下,心中就是一驚。
這本秘籍,顧名思義,就是一門讓人能夠收斂氣息,偽裝實力的法門。
“難道,老杜早已經看穿了我的實力?”
不然的話,他怎麼會留下這麼一本秘籍給自己?
陳頌感覺頭皮有些發麻。
之前,他就覺得老杜是個有故事的男人,卻從來沒往隱藏高人那方面想。
記得他剛來醫館幫忙的時候,有人曾經來找麻煩,把老杜給揍了。還是他找來幾個武館的弟子,將那個人收拾了一頓。
當時,老杜都被打破相了。
再喜歡玩扮豬吃老虎的高人,也不可能容忍被一個無名小輩給打一臉血。
可是現在,老杜神秘失蹤,留下這封絕筆信,還有這本《斂息術》,讓陳頌覺得,這個中年男人的形象,變得非常模糊。
老杜,你到底是什麼來頭?
陳頌嘆了口氣,將那本秘籍收入懷中,離開了這家醫館。
……
夜晚,城西,黑石巷。
兄弟盟總部,最近在附近這一帶名聲鵲起的趙平等人,站成一行,恭恭敬敬地面對着坐在那裏的男人。
陳頌的目光在面前九個人身上一一掃過。
這九個人,都是他篩選出來的,天賦還行的年輕人,當時,是為了從這些人身上收割經驗值,所以他慷慨地將猛虎樁教給了他們。
現在,這些人再也無法給他提供經驗值了,但也不是全無用處,賺錢,打探消息,還可以充當工具人。
陳頌的目光在最後一人身上定格了,終於開口了,“你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另外八人都是一愣,但是沒有人敢違抗他的意志,應聲離去,只有其中一人,神情有些擔憂,似乎想說些什麼,懾於“前輩”的威嚴,卻是不敢說出來。
很快,諾大的大廳里,只剩下陳頌,還有站在廳中那個身材瘦小,頭髮有些枯黃的小丫頭。
此時,她因為過度緊張,身體都有些顫抖。
陳頌看着這個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心裏有些感慨,真沒想到,這一群年輕人裏面,資質最高的,居然是這個毫不起眼的小丫頭。
別看她瘦小,其實已經十四歲了,只是長期營養不良而已。
她的資質很高,僅僅練了兩個多月,就快要將樁功練到第一重了。
這樣的天賦,吊打林水生。說一句天才也不為過。
要不是有他的話,這個天賦驚人的小丫頭,估計一輩子都接觸不到武道。
以這個世界的大環境,像她這樣的天才,不知埋沒了多少。
陳頌問,“識字嗎?”
小丫頭小心翼翼地搖頭。
“我現在教你一個法門,你學得好,有獎勵。”
沒錯,陳頌打算將《斂息術》教給這個小丫頭。
練功是永遠不可能練功的,只有從別人身上收割經驗值,才是王道。
他很清楚自己的資質,自己練,沒戲。
所以,他一下就想了這個幾乎快要被他忘掉的兄弟盟的小丫頭。
……
一夜過去。
當天亮起的時候,陳頌的眼前閃過的一條提示,【斂息術經驗值+2】,眉頭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一下。
他深深地看着眼前這個瘦瘦小小的小姑娘,不知該說什麼。
僅僅一夜的工夫,就學會了斂息術。
原本,他是打算給她半個月的時間的。沒想到,她給了他這麼大一個驚喜。
這樣的天賦……
陳頌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丫頭頭都不敢抬,囁嚅着嘴唇,“七丫。”
要不是他耳力夠好,都聽不清她的話。
“聽好了,從今天開始,你就跟在我身邊。”
陳頌也不由動心了,決定將這個天賦驚人的丫頭帶在身邊,“我給你起個名字,就叫……雙兒吧。”
他以前看鹿鼎記的時候,最想要的,就是雙兒這樣的侍女。所以,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名字,就是雙兒。
當然,老婆就算了,他又不練銅。
“啊?”
七丫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似乎有點聽不懂他的話。
陳頌看着她笨笨的樣子,大概率是成不了善解人意,聰明伶俐的雙兒了。
算了,只要能夠對他忠心耿耿就行了。
他決定將這個小丫頭帶在身邊,看中的可不僅是她的天賦。主要是《斂息術》這個法門,不能外傳。
為此,他還得叮囑小丫頭幾句。
……
不過,陳頌沒有當場把這個小丫頭帶走,她現在啥也不懂,還得讓人調|教一下。
他將趙平等人召集過來,宣佈要將七丫收為侍女,並且賜名“雙兒”的決定后。讓趙平找個人,教她點規矩。
趙平等人都是一臉羨慕,拍着胸脯答應了下來。
陳頌處理完這件事後,就回了武館。
像往常一樣,先到練武場巡視了一遍。
霍明峰對武館的管理,實施的是鐵腕手段,比他爹要嚴厲得多。每天的晨功,每個人都必須到場。
陳頌自然不需要遵守,在別人眼中,他根本就不算是武館的弟子。
當然,也不會有人故意嘲諷或針對他,所有人都知道。他跟戴青華的關係很好。
戴青華如今可是武館的第三號人物,武館的實際管理者,手持尚方寶劍。沒有哪個不開眼的人敢得罪。
陳頌收割完一波樁功的經驗值后,又看着這些新來的弟子舞刀弄劍,再次收割一波基礎刀法和基礎劍法的經驗值。
到了下午,就是文化課的時間。
他不感興趣,出了武館,經過古月堂的時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然後,他到其中一個基地,換了一身裝束,前往老杜的家。
老杜家在城南,距離頗遠,也不知道這傢伙為什麼要把房子買得那麼遠,多不方便啊。
……
陳頌站在一座氣派的宅子面前,抬頭看着牌匾上那“杜府”二字,心想,老杜還真是深藏不露。
這一片,都是富人區,全都是好幾進的宅子。
一個大夫,哪怕擁有一座醫館,也不可能買得起這樣的房子。
只能說,他對老杜的了解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