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九 踏雪尋梅
“凌霄,你在屋內躺了數日,可願去賞梅?”君淇奧壓了壓內心的失落。
“少主公,我現在覺得有些餓,想去正廳吃點東西,而且此刻昏昏欲睡,恐怕掃了您賞梅的雅趣。”凌霄感到君淇奧話語裏帶着些許怨氣,他小時候就這樣明明生氣卻總是裝着不惱。
“你定是覺得我待你與旁人不同?”
凌霄沒想到他突然直接開懟:“少主公不敢,您對待黑金羽衛都是一視同仁,我便隨您去賞梅。只是容我梳妝一下。”凌霄想起頭髮還未梳起,被別人看見總是不妥。
“不必!”君淇奧走過來幫她拉起斗篷的帽子遮住頭髮:“並不很遠,你幫我繫上斗篷!”說完將貂絨金甲遞給她,君淇奧有點惱她忘記了這幾日的相處,當然也不指望她傷重時能記得,只是因為凌霄受重傷那幾日,他患得患失神經緊張到極點,此刻見她活生生又站在了面前,不知怎的就想依賴她一點點也算是補償了。
凌霄詫異他突然冒出許多要求,君淇奧不是總高高在上冷冰冰不理人的嗎?接過斗篷披在他身上然後幫他系好斗篷的緞帶。抬眼望他,這副好看的眉眼啊!
“好了?”
“好了!”
“那走吧!”話音未落,君淇奧抱着凌霄施展輕功飛出屋子,躍上了屋頂,幾個起落來到了後花園的一處暖閣,閣外梅花盛開,白雪皚皚壓在了枝頭上,仿若一幅寫意的水墨畫。
暖閣里生着幾個火盆,垂下的帷幔阻隔了外面的寒意。閣內案几上擺放了很多吃食,單籠金乳酥、生進二十四氣餛飩、玉露團、乳釀魚,每一樣裝在精緻的碗碟中用小火爐暖着,凌霄坐在案几旁心想他早就讓人準備好了這些,更感到驚心的是這幾樣吃食都是芸苕兒時最愛吃的京都菜。
凌霄手心冒汗,他這是暗示已知曉我的身份?還是只是試探?君淇奧解開斗篷放置在旁邊衣架上,又拿下一條羊毛蓋毯圍蓋在凌霄身上說:“剛才不是說餓了,快點吃吧!”凌霄嗯了一聲並不多語,用了十年又一次回到京都既然決定見他早就做好了準備被他認出來,就算認出來又能如何,自己的身份過往早已做了新的記錄,天下相像之人何其多?只要不承認想必他也不能怎樣。
凌霄專註吃飯,這些吃食確實和小時候吃的一樣好吃,想必君府的后廚還是那些老人,君淇奧卻吃得很少有時沉思像在思考什麼。
凌霄好幾天都只吃了一些稀粥渾身無力,今日總算吃到了一碗放了鹽的餛飩,此刻身上有了暖意,解下斗篷放在一旁。
君淇奧起身走到院子裏,縱身躍起在梅樹間穿梭,折了幾支傲然盛放的梅枝回來插在了案几上一尊青瓷瓶中。
今日君淇奧穿着一身玄青色常服,常服上繡的圖案正是這梅枝盛放,腰間繫着那根蟠龍玉帶透着雅緻。平日見他不是穿着朝服就是鎧甲,此時的君淇奧更像小時候凌霄記憶中的少年郎。
“喜歡嗎?”君淇奧望着臉上終於增添了些許紅暈的凌霄。
凌霄見梅花上還帶着雪花,晶瑩剔透,點點頭說:“喜歡,只是這折斷的梅枝終究也會枯萎,或許留在樹上能更長久些。”
“這梅花月余必凋零,你身體剛剛恢復,七傷拳的後遺症就是畏寒,此時不便在戶外站立太久。”君淇奧見她已經吃完,拉了鈴繩召喚丫鬟來收拾,兩個丫鬟手腳利落整理好案幾又迅速退了出去。
“少主公,你是否有話要問我?”凌霄想不如乾脆說透,
也好知曉十年前芸家君家之間到底怎麼回事,她自然感覺得到君淇奧待她與旁人不同,但這種不同到底是同情歉意還是愛慕此刻也是猜不透。
君淇奧走過來拉起凌霄,讓她斜靠在一個卧榻上:“地上終有寒意,此刻你身體虛弱抵擋不住。”然後仔細幫她蓋好毯子,走到旁邊琴案邊坐下:“你希望我問你什麼?”
“哦,我以為你會問我君老夫人遇襲之事。”
“此事已經了結,只是一個低劣的計謀罷了。你可願聽我彈琴?”
凌霄見他不問只好自己挑起話頭,十年前的事各種版本的傳言都有,這幾年她也調查了一些,道聽途說還不如直接從他嘴裏聽到事情的真相。“君少主公,既然您不問那我有個問題,聽說我用的床榻是您小時候的物件,我看床頭刻着幾幅小畫,好似是兩個小孩嬉戲打鬧,旁邊還刻了“淇芸”二字,想必是個頗有意思的故事,不知您願不願意講給我聽呢?”
洛陽城近幾日特別熱鬧,年節將至,各家各戶都出門採辦年貨,幾條商業主幹道人流如織摩肩接踵。
仰雲樓近日也彙集了外邦各國來的大使商客,房間都住得滿滿當當。掌柜佟瑞年是個精明能幹的中年男子,迎來送往經營的高手,當然他還有一個身份隸屬君家的黑金羽衛,這恐怕就沒人知曉了。仰雲樓實際是君家設置的諜紙中心,做着各種信息和利益的交換。
柏舟今日穿戴還算素雅,大冬天裏搖着紙扇的大概也只有他了,剛登上三樓雅間,一個夥計就跑來告訴他青州王在最大的尊字號包間。柏舟想起君淇奧讓安排個約談,便走了過去,果然這青州王沒閑着,藉著過年約了朝里幾乎一半的朝臣來此聚會,雖然看着吃吃喝喝聊聊奇珍古玩,但實際卻是拉攏人心的逢場作戲。
主座上的青州王與幾人聊得正歡,柏舟湊了過去插嘴道:“政肅君,宴請都不請我,是不是太不夠意思了?”
政肅哈哈大笑:“柏舟可是說笑,你掌控着天下智計,我這可是高攀不上呢!”
柏舟臉一沉說:“政肅君說笑了,只是為國效力,忠君報國罷了。不請我這是故意傷我的心!”
政肅揮揮手清退身邊人說:“要不我們去裏頭的暖閣聊聊?我倆也很久沒見沒聊過了,不知柏舟君對天下紛爭又有了什麼新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