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別忘了，我給你訂了餐廳
在癲狂世界中，柳曦還可以認為一切都是假的，可以逃離那裏，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
可現在是在現實世界中，她已經分不清哪些是真實的，哪些是虛幻的。
精神也逐漸瀕臨崩潰。
眼前發生的一切，對她來說，早已超出了她的認知。
兩人身前的乞丐，張開嘴，說出了他要說的話。
“一！”
“哈哈哈，你好，柳曦……”
他的張開的嘴，在吐出這幾個字后，越咧越大，兩排發黃的牙齒，以誇張的方式遠離着。
由於他的嘴張得太大，撕裂了臉上的肉，鮮血從他的口中噴涌而出。
但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那……那是眼睛？”
柳曦清楚地看到那張大嘴內，有一隻眼睛正在窺視着她。
隨着整張臉被撕裂，她終於看清楚了大嘴內部的樣子，那裏面，又是一張臉，那是瑪門的臉。
最後，乞丐的整個身體被撕裂，而瑪門，撕扯着乞丐的軀殼，從乞丐的內部鑽了出來。
皮膚，血肉，骨頭，甚至是肋骨，都被撕扯得粉碎，無數鮮血灑落一地。
“你們餓嗎？我早已飢腸轆轆了……”
“哈哈哈……”
瑪門衝破乞丐的身體后，血淋淋地站在兩人面前，邪惡地笑着。
“這……”
柳曦幾乎說不出話了，作為護士，以前看過各種各樣的傷者，看過病人在他面前死去。
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
李子瘋緊緊的拉着她的手：“跑！”
“別害怕，保持冷靜，別讓他鑽進你的腦袋裏！”
柳曦緊緊的捂住自己的腦袋：“他能鑽進我的腦袋？”
李子瘋的狀態比柳曦好了不少，似乎早就見慣了這些，他邊跑邊解釋：“我不是說他真
的能鑽進你的腦袋，我的意思是，不要去想那些可怕的事情，忘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他只是想讓你變瘋！他喜歡吸食瘋子的靈魂！”
“我本來以為他只能控制瘋子，沒想到他還可以讓正常人變瘋！”
對他們來說，現在的情況很糟，如果再想不到解決的辦法，遲早會變成瑪門的食物。
李子瘋拉着柳曦拚命地跑在街道上，不停地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我們必須回到診所！”
這是李子瘋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回去？”
“是的。”李子瘋拉着柳曦開始往回跑。
瑪門的幻影時不時地出現在兩人附近，他可以變成任何樣子，甚至是一隻滿身是血的烏鴉。
他用各種方式刺激着柳曦。
當兩人折返回診所時，門口還圍着不少看客，剛才那人跳樓的位置，已經拉起了警戒線，警察正在勘察現場。
“我們為什麼要回來？”
柳曦痛苦地捂着腦袋：“你告訴我，剛才的一切都是假的！”
話還沒說完，瑪門的虛影已經追了過來，他們根本逃不出他的精神範圍。
“不！都是假的！”柳曦大喊着跑向警察。
李子瘋抓住了她：“他們看不見瑪門，只有你我才能看見，你找警察沒用！”
“我回來是因為這裏有精神疾病患者，我們必須進入癲狂世界，才有機會擺脫他的糾纏！”
柳曦立刻拒絕：“不！我再也不想去那個鬼地方了！”
看着再次逼近的瑪門，
李子瘋試圖說服柳曦：“剛才我發現，有一個患者的精神極度不穩定，他的癲狂程度足以讓我們……”
還沒等李子瘋把話說完，柳曦掙脫了他的手：“不！我不去！”
兩次進入癲狂世界，再加上剛才看到的一切，已經讓她恐懼不已，再也受不了這一切了。
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她收留李子瘋也只是出於同情，完全沒想到，這一次出於好心的收留，會把她推到這般境地。
可現在後悔也沒用了。
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李子瘋的話。
瑪門的形體又開始變化了，這次他不知道會變換出何種恐怖的景象，來刺激兩人的神經。
李子瘋來不及多想，強行拉過柳曦，便朝診所門口的一個患者那邊衝去，將手搭在患者的頭上。
“你們幹什麼……”
患者的家屬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你們是要給他治病嗎？”
柳曦想要阻止，可已經來不及了。
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變換，原來的商業街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那些商鋪，那些綠植，那街道，那些行人都開始變換。
“李子瘋，你踏馬又把我帶到這兒了！”
她捂住雙眼，沒有勇氣去看這個世界的任何事物。
看着憔悴的柳曦，李子瘋也非常失落，是自己讓她陷入了這個深不可及旋渦。
“對不起，對不起，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我也覺得我是渣渣，不該讓你捲入的……”
話還沒說完，陰魂不散的瑪門再次出現在了兩人面前：“哦？你們在這裏啊，我現在飢腸轆轆的呢。”
他跟着兩人進入了癲狂世界，臉上的笑容已抑制不住，他喜歡這裏。
這可是他的家。
李子瘋和柳曦所在的位置，不再是癲狂世界的邊緣，周圍的環境還是與第一次進入時差不多，只不過天空不再那麼陰暗，街道上也多了不少行人。
行人們看上去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太正常，李子瘋一眼便看出他們都是精神疾病患者。
這裏是他們的世界。
他呼吸着這裏的空氣，感受着這裏的一切。
如此熟悉。
他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
在看到瑪門靠近柳曦之時，他伸出緊握的拳頭，直接朝瑪門揮了過去：“離她遠點！”
這一拳，使得瑪門直接被擊飛數米，撞到街邊的牆上，重重的摔落在地。
緊接着，李子瘋拉着柳曦便逃離了現場。
而被擊飛的瑪門，嘴角的笑容依然掛在臉上，看向逃走的兩人：“哦？”
“嘿嘿，這裏是不是很熟悉，你這一拳可真不留情呢，我的朋友。”
“對了，忘了告訴你了，我之前在附近訂了一家餐廳的座位，你們可一定要來哦。”
癲狂世界與現實世界不同，這裏的人都可以看見三人的舉止。
這裏一直都是死氣沉沉的，已經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
路人看見奔跑不止的李子瘋和柳曦，都被他們所吸引，慢慢圍了過來。
很快便將兩人團團圍住了。
“他馬上要追上來了！”柳曦害怕極了：“現在我們怎麼辦？”
看着越圍越多的路人，李子瘋思考了一會，溫柔地看向柳曦：“媽蛋，沒辦法了！”
“柳曦，對不起，我只能再當一次渣渣了。”
柳曦不懂他的話是何意，卻清楚他肯定要做更加瘋狂的事了。
“你要做什麼？”
站着這裏的感覺，讓李子瘋很是自由，解釋道：“我以前可能在這裏生活過，所以我了解這裏的一切。”
“這些行人，在正常人的世界裏，他們都是瘋子，所以他們才會出現在這裏。”
說著便將手伸向其中一位路人的腦袋，繼續說道：“而瑪門，以瘋人為食，對他來說，這裏就是他的樂園！”
柳曦看到他怪異的行為，很是不解，但出於恐懼，她不敢動彈，只得愣愣地站在原地，什麼也做不了：“那……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李子瘋的手在觸碰到行人腦袋的同時，開始發出耀眼的金光。
緊接着，那被觸碰的行人，臉上的表情逐漸扭曲，眼珠子瞪得越來越大，整個人都失了神。
“我要讓他們變得更加瘋狂！”
他一個又一個地觸碰所有人的腦袋，每一人在被觸碰后，都做出了各種怪異的表情，精神狀態變得更加糟糕。
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景象。
“住手！”柳曦鼓起勇氣，想要阻止這些，緊緊的抱住李子瘋的身體：“你在傷害他們！”
可李子瘋卻依舊沒有要停下的意思，要不是沒有選擇，他也不想傷害任何人。
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有所犧牲。
而犧牲的，誰也不希望是自己。
他掙脫柳曦：“瑪門會被高密度的瘋狂吸引，就和當年在瘋人院的情況一樣！”
“我要餵飽他，讓這個狗雜種撐得吃不下，讓他顧不了我們，我們才有機會逃走！”
柳曦顯然不同意他的做法，一再上前阻止，她的心不允許傷害別人，儘管自己會有危險。
從小到大，她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即使是傷害過她的人，也不忍心報復。
正因為這樣，才不捨得丟下之前昏迷的李子瘋不顧。
她再次緊緊的抱住李子瘋，可這次，不是李子瘋將她推開，而是她自己縮了回去。
刺骨的寒意席捲全身。
她能感覺到，李子瘋現在溫度很不正常，明顯比之前更低了。
“你……你變得好冷。”
李子瘋自然也很清楚自己體溫的變化，但依舊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我知道，這麼做會讓我變得更加寒冷，更加虛弱。”
“可現在，我只有這個辦法，只要這些人夠瘋，瑪門就會被他們的瘋狂吸引，在無數的瘋狂中，他就再也定位不到我們了！”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脫身。”
癲狂世界，本身就是由瘋狂構成。
所有精神疾病患者的精神力量，共同組建了這個世界。
正因為這樣，他們精神的變化就會影響這個世界的模樣。
李子瘋的行動，無疑會改變這裏。
他讓越來越多的人更加瘋狂，隨之改變的還有他們所處的環境。
周圍的環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恐怖的雷聲在蒼穹之上炸開，彷彿震爆這座瘋狂之城。
陰雲瞬間遮蔽了天空，周邊積木般堆積而成的房子開始坍塌，地動山搖。
而剛才那些被李子瘋觸碰過的行人，伴隨着雷聲，都失去了原有的形狀，他的身體不斷地蛻變。
片刻之後，他們都化作了各種可怖的怪物，有長出觸手的，有整個身體佈滿嘴巴的，有長出多個腦袋的，有變成巨蟲的在地上蠕動的……
“李子瘋！你到底幹了什麼？！”
再次面對這種景象，柳曦的神志徹底崩潰了。
最後，這些怪物都朝同一個方向聚攏，慢慢地，他們竟匯聚成了一隻巨大的觸手怪，有數十米之高。
觸手怪的身體上，是一張血盆大口，正對着李子瘋和柳曦兩人，而那些觸手上，長滿了眼睛。
那怪物瘋了似的朝兩人衝來，張開大嘴，想要將他們吞噬。
在這千鈞一髮的一刻，李子瘋擋在柳曦身前，想要阻止。
實力的懸殊顯而易見，他根本擋不住。
“滾開！”
他緊咬牙關，閉上雙眼，迎接死亡的來臨。
就在要將他們吞噬之時，一道光照射而來。
緊接着，李子瘋感覺到地面不再晃動，周圍空氣的味道變了，他的力量也消失了。
緩緩睜開眼，看到一群人正圍着他們。
“你們怎麼了？”
人群中，有人關心地問道。
這些人，都是正常人，沒有一點精神疾病的樣子。
李子瘋立刻意識到，他們回到了現實世界。
“柳曦！醒醒，我們回來了！我們回來了！”
他抱住柳曦，拚命地晃動着她的身體。
看着她滿臉的淚水，李子瘋心疼不已，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好在，現在總算安全了。
在眾人的圍觀下，過了一會，柳曦也睜開了雙眼，可那淚水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雙眼失神。
“我們安全了。”李子瘋迫不及待地告訴她。
聽到這話后，柳曦卻如同觸電般，推開李子瘋。
然後，一個巴掌狠狠扇在了他臉上。
“你就是混蛋！我都經歷了什麼？！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了！”
她雙眼充滿了恨意，她的世界徹底崩塌了，她的理智也蕩然無存。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經歷這些……”
發泄完，她無力地蹲倒在地上，雙手掩面，痛苦地哭出了聲：“我真的瘋了……”
“喂，我說，你們是怎麼了？這在大街上吵架也太誇張了。”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嘲諷道。
這裏，不是診所所在商業街，李子瘋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被傳送到這裏。
不過，管它呢，只要安全了就好。
他安慰着柳曦：“柳曦，別這樣，你需要冷靜。”
“你一定要保持清醒，你沒有瘋，一切都過去了。”
“過去了？”柳曦抬起頭，流着淚望向他：“可能過去了，我永遠都忘不了了。”
“想起那些，我就會被恐懼籠罩，那些噁心的怪物，會一直刻在我腦子裏。”
她不停地發泄着，似乎要將所有的不滿，一股腦兒全部吐出來。
她從來沒有這麼痛快過，似乎發泄完，真的可以結束這一切。
“你是瘋子！我也是瘋了！我們都瘋了！”
李子瘋眼角抽了一下，抱住她，很是心疼。
他很想幫她分擔所有。
“都別看了！”李子瘋扶起柳曦，驅散人群，然後朝旁邊的椅子走去。
“柳曦，我很理解你，對你來說，這一切都太瘋狂了，這甚至對我來說也是不小的衝擊，更何況是你。”
他將柳曦扶到椅子邊坐下，繼續說道：“你還記得之前你讀書給我聽嗎？當時我還是一個需要你照顧的瘋子。”
“你現在也是瘋子。”柳曦打斷道。
“嗯。”李子瘋沒有否認：“我還記得，你當時穿着性感的弔帶裙，一隻手端着紅酒杯，另一隻拿着手機，口中念着《長夜》這本小說。“
“還有賈平凹的《廢都》，我記得你說過你最喜歡這本小說。”
“你為什麼會給我讀這些小說呢？”
此時，柳曦已經從剛才的驚恐中緩了過來，也安靜了下來。
“這……這你還記得啊？我那時根本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柳曦慌忙解釋着。
“哈哈……”李子瘋嘲諷似的說道：“你臉紅了，還笑了，真好。”
“……”
柳曦閉上眼，不知該怎麼解釋。
李子瘋雖然笑着開玩笑，心裏卻還是很擔憂，只有他自己明白。
瑪門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