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火星上的維修工

在開始前必須聲明，這是個架空的故事，裏面虛幻的世界和真實的情感夾雜，我只觀察和敘述，也不作主觀臆斷。因為在我的世界裏，哪怕再勇敢生活、再敬畏生活，生活總是在不經意間給人來一下子。這裏也一樣。

此火星並非我們熟知的太陽系那顆，如果非要類比，更類似水星。作為離烈日最近的行星，它早被潮汐鎖定，如今最大的功能就是被開發成一顆大電池，面對陽光的那一面佈滿光伏板發電，背面則是一個個巨大的交流電互感線圈，中間留有一塊空地作為維修工人的基地。太空中有數十顆中繼衛星對應，受到電磁感應並跟人類行星“地球”聯繫，電能源源不斷傳過去。儘管損耗比約為40%，但從此人們慢慢淘汰了火電。

方法是好方法，好方法的背後總有一臉苦瓜相的人，比如張偉。作為火星上的維修工，他的任務是讓光伏板高效工作，比如吹歪了的挪正，吹壞了的換掉。“還二十一世紀高科技，再高科技還是要我一個個擰螺絲。”張偉這第二次來比上次淡定多了。一年前來的時候緊張得不行，烈日就像巨獸一樣壓迫在頭頂，感覺隨時可能一臉貼過來把自己像蒼蠅一樣懟扁。儘管觀察窗能讓他安然無恙地看它，但張偉總覺得它在下落，或者說，他在向它下落。這次它彷彿友善些，儘管密密麻麻深紅明黃的花紋看起來像一個個眼睛一樣盯着自己。

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出意外的也是熟練工。有兩塊光伏板子卡住了扯不開，正常情況張偉應該拆下來換倆新的板子上去就行，兩個板子就在自己背上背着。但他看到遠處還有兩個壞了，光伏板不知道被這電離的風吹到哪兒，光禿禿就剩下根底座的桿兒。

“那倆肯定得換新，要多跑一趟，麻煩。”他想試試扯開，反正就卡住一點點，使……出吃奶的勁兒就行。手拿腳踹，還挺結實。於是背靠隔壁的底座，腳盯着卡處，腰背腿發力，起！板子突然鬆開，腿腳收不住踹了出去，整個人也被帶過去。行星上重力不大，這力道讓他直直撞向光伏發電裝置。這時候，他只要按一下“自動導航系統”開關就行，但是速度太快了，他只想轉身避開。收腹、收腿、轉身，動作一氣呵成。結果撕拉一聲，左胳膊太空服被撕破了，一個直角小口子。針眼大的洞能過斗大的風，這輻射直接曬到胳膊就廢了，更別說塵土鑽進來。停下來后他立刻按下“自動導航系統”開關最高速度，一根繩子迅速繃緊往回拉。“自動導航系統”真自動，不論跑多遠，肯定能拉回起點。但是他忘了自己都不知道摔哪個位置去，這麼拉就跟在搓衣板上一樣，經過無數板子助力，終於在一塊板子的反作用力下他飛了起來，又掉下來，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在泵機旁，背靠厚厚的防輻射罩子，面前一片漆黑。左胳膊不能動，可能壞了。有點癢，可能……沒這個可能。他一個激靈馬上打開燈光，只見一團黑色的霧或者塵埃一樣的東西，漂浮不定。他甩甩手，想趕走它，它離開了點兒，過會兒又飛回來。這團東西圍着衣服的破洞，想鑽進去。張偉一驚，這玩意好像是活的一樣。他敢肯定這個星球上只有自己一條生命，如果還有一條，真是見鬼了。

真是見鬼，這個東西可能是活的。忽然間，它或者它們使勁迅速往太空服破洞裏鑽，張偉驚恐地感覺到“塵埃”正透過皮膚滲透進身體。疼痛之後一陣噁心，疼痛消失了。他緩緩站起身，走過泵機，慢慢扭頭看了一眼返程火箭“餅”號，進了休息室兼工作房兼盥洗室兼倉庫什麼都放在裏面的屋子，發信息：“受傷請求返航。”

“餅”號被彈起來點火發射升空，悠悠地飛出陰影，透過觀察窗，陽光重新沐浴了張偉的臉龐。只見太空服里一個漆黑的“人”一動不動，眼睛位置剩下兩個洞。他不知道，這個高級又基礎的生命體，通過他，給人類帶來了多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