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莫要說蠢話
很少有人能見到甄尋這樣六神無主的時候,所以旁邊的吃瓜群眾越來越多,看的也是津津有味。就在這興高采烈的時候,很多人突然發現胡一飛拿出來的玉虎符,這才明白這傢伙原來是個繡衣使者。自孝武皇帝以來,繡衣使者凶名在外。左手虎符、右手節杖,督查天下、代行天子事,皇權特許先斬後奏。換句話說,如果繡衣使者現在砍了你,就算你是冤枉的,至少現在你也攔不住他,哪怕之後他也要承擔責任,但是等到他承擔責任的時候,你或者你全家早就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判斷出胡一飛的身份以後,周邊之人就從吃瓜的心情立刻轉變了過來。這瓜不好吃,吃不好要掉腦袋。於是開始紛紛後退,對於甄尋近乎哀求一般的嘶吼,盡量都裝聽不見,心裏想着:你不要過來,不要看過來也不要走過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沒聽見。還有一些甚至轉身就走了。
胡一飛一看這個陣勢,心想:這身份比我想的還要勁爆,既然今天下手了,索性就弄他個生活不能自理。正當他還想再進一步的時候,旁邊一個聲音響起:“誰說胡一飛的官身是假的?”胡一飛扭頭看去,發現伏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宮門口。瞧這架勢,剛才發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可能這一大會兒他就在旁邊吃瓜,一直到現在才出手。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目的,胡一飛想到自己現在名義上算是人家的下屬,總還是要表示一下的,於是收起了玉虎符,一邊行禮,一邊連珠炮一般說道:“屬正大人,卑職剛才被人襲擊,兇手偷襲不成,反因自己學藝不精摔倒而亡。卑職本想記拿兇手,反被兇徒主人污衊,還請屬正大人做主。”
伏湛一聽,忍不住對胡一飛刮目相看:虧你還是個讀書人,沒想到剛進我這特務機關,入戲就如此之快,不僅知道以勢壓人,還準備借力打力,我是不是站出來的早了點?當然想歸想,既然站出來了,就不能再當啞巴。伏湛冷冷的說道:“虎符既出,代表皇權,甄公子有什麼可懷疑的?”
甄尋壓根兒沒想到伏湛會出來替胡一飛說話,一時間張口結舌的站在那裏,崩不出來半個字。
伏湛不待他答話,自顧自繼續說道:“既然甄公子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今天的事情就先作罷,區區一個僕人,甄公子回去好好管教就是,不要再出來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這話說的胡一飛一陣啞然。這人都死了,怎麼好再帶回去管教?這種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自己還是要好好學一學。看着伏湛一本正經的表情,胡一飛心中那個佩服啊,猶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甄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事到如今,他知道無論如何今天這個場合是掙不到一點面子了,哪怕他老子出來,也不一定能討得多少好處。整個朝堂的人都知道,王莽把繡衣使者看得很重,不允許其他人染指,只讓王舜代替他下達命令。這也是王舜在朝堂上得到其他官員尊重的原因之一。只要不違背王莽的意志,繡衣署從某種意義上說就可以看作是王舜家開的。只不過王舜一直表現的很謙恭,似乎從來都沒有把繡衣署納入自己囊中的自覺。而自己前兩天剛剛和胡一飛發生矛盾,今天再見到胡一飛,他就已經有了繡衣使者的官身,看樣子品階還不低,這一定不是巧合。一直到這個時候,甄尋才真正恢復了一點公侯家公子的理智。
原來如此啊,甄尋心裏想着,這個胡一飛就是王莽拉出來給我們家打擂台的。今天他有伏湛在旁邊幫襯,自己已然吃虧,那就不能再吃更大的虧,三十六計先走為上。注意打定,甄尋也不再含糊,狼狽的沖伏湛一拱手,就當是行禮了,然後衝著僕人們喊了一句:“我們走。”接着就直接上馬,調轉馬頭,也不問之前為什麼要進宮,直接離開了。
看着他們走遠了,胡一飛笑嘻嘻的,沖伏湛行禮道:“卑職謝屬正大人搭救。”
伏湛轉頭對他笑了笑,說道:“胡隊正本事過人,哪裏還需要我來搭救,我是擔心胡隊正今天心情不好,直接把他們這十來個人一口氣都給滅了,日後太傅與大司空大人見面,怕是雙方都下不來台。”
這一席話說的胡一飛頗有些詫異。雖然今天一路從宮裏走出來,伏湛也給他說了不少話,但那都是具體介紹繡衣署內的公事,像這種調侃般的話語,別說今天,就是從這幾天相處以來,也從未見他說過那麼長。胡一飛哪裏知道,就因為剛才他廢掉那一個僕人的手段,伏湛已經把他在心中的評級提升了好幾個檔次。用一根手指頭就滅掉了一個健卒,說出去很嚇人。此外,今天胡一飛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態度也讓伏湛重視他不少。當然伏湛不知道,這是因為胡一飛有後世的記憶,養成了一種人人平等的思維慣性,奉行的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若得寸進尺,我必讓你滅亡”的道理,而且目標人群不分帝王將相還是販夫走卒,適用面甚寬,打擊面甚廣。在伏湛眼裏,如果沒有若干底牌是不可能當街殺掉甄家一個家僕,更不可能出言怒懟對方,不然這和找死沒什麼區別。胡一飛的底牌能是什麼?他的家世自己都了解。既然如此,底牌只能是仙緣和剛才表現出來的強大的戰力。
強者走到哪裏都是被人尊敬的。
當然,現在作為伏湛眼裏的強者,胡一飛顯然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地位瞬間被提的那麼高,他看着時候也不早了,就向伏湛告別:“大人,卑職今日先回去,後天一早就按大人說的到繡衣署報到。”
伏湛說:“你且去吧,自己多加小心,甄尋那邊還是離得遠一些比較好。”
胡一飛一聽,突然又想起來一個事情,就問:“大人,卑職既然已經是繡衣署的人了,還望大人能夠明示,繡衣署到底是哪頭的,卑職明白以後也好辦事情,不至於行差踏錯。”
伏湛頗有深意的看着他,問道:“你覺得繡衣署是哪頭的?”
胡一飛倒沒有矯情,撓了撓頭,說道:“我猜是太傅這頭的?”
“太傅是哪頭的?”伏湛倒也沒有否認,繼續問道。
胡一飛一聽,跟着答道:“太傅當然是攝皇帝陛下這頭的。可是甄豐也是攝皇帝陛下這頭的。我是想問在攝皇帝陛下這裏,咱們算是哪頭的?”
伏湛白了他一眼,說道:“繡衣使者永遠只聽陛下的。”
胡一飛樂了,說道:“大人啊,這天底下現在有兩個陛下呢。”
伏湛拍着腦門說:“你倒是個敢講的,以後莫要說這種蠢話。繡衣使者只尊陛下命令,自然是哪個陛下能下命令給咱們,咱們就聽哪個的,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