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開業第1天
今天就是開業的第一天了。
昨天晚上把初級氣血藥劑的那個湯過濾了幾遍，用瓶子裝好，放到貨架上后，又在店裏擺上了很多用來裝門面的藥劑。
都是以前放在家裏的存貨。
實際上能賣的東西，也只有初級氣血藥劑。
而且顏色還不是血紅色的，有點橙色。
天還沒亮，先在沙發上坐一會兒。
優莉還在睡覺，最近感覺優莉睡的明顯多了。
呼吸也很平穩，沒有前兩天那麼急促。
這當然是好事，也讓我放下心來。
——
前廳是賣東西的地方，自然是經過精心裝飾的。
大門朝南開啟，有這面牆的一半大小。
三面牆上都安裝了貨架，東牆西牆上裝的是用格子隔開的貨架。格子裏的藥劑都不是大路貨，一般是賣不出去的，僅供觀賞。
北牆上就是一般的貨架了，擺放各種做好的藥劑，這些要賣的時候直接拿下來就行了。
不過大多數藥劑還是要現做的，成不了規模。
放了個沙發在東牆這裏，也就是我坐的地方。
而對面的西牆放了兩把木椅子，兩把椅子中間還放了個小桌子。
不過呢，最重要的地方還是天窗。
和煉金室一樣，這裏也有。
這樣的話，直到黃昏都不需要用螢燈，走廊上也不會很黑。
“店長，早上好哦。”
桃看着我，走進來。
“昨天跟爸爸商量了一下，以後會有專人接送我的，不用麻煩店長了。”“嗯，那我也放心了。”
“只是目前來說...”“當然，蘭斯先生自然要放心。”
一個小鬍子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我爸爸想見見你...”
這個男人一看就很危險啊！
“蘭斯先生…初次見面——”
男人拖了個長音，“我是亞卓布，王城附近最大的礦石供應商，王城煉金店所需的基礎礦石都出自我這裏...”
他的胳膊胡亂划拉，我都不敢站起來了。
“桃能來先生這裏工作，我非常高興！”他四處亂看，“嗯...紅紅綠綠的藥劑，蘭斯的族人真是手藝精湛，不可比較啊。”
他真的很想拿下來看看，雖然看得出他並不懂行。
“亞卓布先生，您能支持您的女兒從事這種苦累工作，我非常高興。”
我就差沒說高危了。
“哪裏的事？誰不把煉金師當作尊貴的職業呢？古老的血統，優秀的資質...”
他簡直是雙眼發光地死死盯住我的眼睛，好像我臉上有些什麼似的。
“以前在這裏做生意的煉金師夫婦，我對他們印象很深...我見證了這片荒地二十多年來的發展。”
亞卓布先生仰着頭，對着天窗說話。
“沒有他們的話，這裏還會是荒地，我對他們印象很深，我和他們的合作，非常愉快！”“那還真是不錯。”
我畢竟什麼都不知道，只能應付一句。
“爸爸...”“知道是什麼生意嗎？是材料生意，在那會兒，沒有王城煉金店，也沒有諾亞塔姐妹，只能用鍋爐來提煉礦石。”
他滔滔不絕，我壓根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我年輕時，繼承了這座礦山，有些礦石我可以提煉，有些礦石則不行。煉金師開出的高昂價格令我叫苦不迭，而那對夫婦則教我如何提煉這些東西...”就是說要我也這麼做吧。
“他們很善良，他們的兒女也很善良，桃小時候經常和那三個孩子玩...我那時候就有這個念頭...”
“爸爸！”“小桃哇不要推俺——”桃把亞卓布先生給推了出去。“爸爸回去啦！還有下午別來了！”
桃轉過頭來，氣呼呼的樣子。
“......”
我們相對無言。
外面有些叮叮咚咚的聲音，估計是有些店鋪開門了，而冒險者也都陸陸續續往充滿了魔物的森林進發。
我把右臂靠在沙發的靠枕上面，“令尊這次來是什麼意思？”“他就想來看看店長啊...”“這樣啊。”
桃一直站着，那可不太好。
“桃，坐一會兒吧。”“誒？可以嗎？”“可以...”
反正也沒啥事可干，我不想把這種閑話說出來。
其實可以再去做點別的可以賣的藥劑，但是我現在不想動了。
結果桃坐在我旁邊了。
還以為她會坐在對面的椅子上。
真是自來熟啊。
優莉就不是自來熟了。
別挨這麼近啊，沙發明明這麼大。
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哎...爸爸好煩...”桃彎下腰去，手肘靠着膝蓋，托住下巴。“好丟人。”
“我倒沒覺得怎麼樣。”“爸爸是個勢利眼的人...店長的父母就不會這樣吧...”
“勢利眼...大多數人多少都會有點勢利吧，我覺得令尊挺好的。”“除了這方面的確都還不錯啦...真是的...說好了不提的。”
桃把眼睛都閉上了，腿一動一動的。
“店長的父母呢？他們也在這裏嗎？”“父母啊，在別的地方工作。”“誒...真自由呢。”“也不能這麼說啦，沒有父母在身邊，很多事情都辦不了。”
“我贊同哦。”
門外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
轉頭看過去，那女生的穿着雖然普通，但是衣服很乾凈，沒有一點污漬。
她身後跟着八輛推車，其中一輛只裝着半車的藥劑和材料，另外幾車都裝着滿滿當當的材料。
八個背着劍的壯漢拉着推車，三個保鏢拿着大月彎刀站在隊伍的左右側。
“煉金店人手不夠的話，初春開業可不太合適。”“偷聽別人聊天可不是什麼美德。”
這女孩還蠻可愛，但是有些多嘴。
“只是插個話而已。我是米茵·諾亞塔，王城煉金店的僱工，管控附近的煉金交易，工作形式就是在王城附近交換煉金材料。”
她說了一大堆話。
“...所以說可以做什麼？”“哎呀...看起來蠻年輕的嘛！”“...是啊。”
你這傢伙看上去這麼小隻，就算是家族煉金師也別長得這麼迷你啊，身高還沒到我肩膀這。
“如果有需要的煉金材料可以下訂單，在明天早上這個時候我會把東西帶過來——不需要的材料可以賣給我。”
她狡黠一笑，完全不像她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樣子。
這恐怕就是商人吧。
“快點，肥羊。”“什麼。”“新客戶。”“......”
她居然還一臉期待。
魔鬼。
“我想想看...火地蜥蜴鱗片，八齒蛇牙和雙頭鳥骨...”“你是找茬吧...”“我覺得這些都是用不掉的東西。”
沒錯，還真被你說中了。
“想賣掉得去王城煉金店，我們帶的錢得跟那幫勇者換材料呢，平民一點的東西還可以，資金不在話下的說。”“那就先賣掉一些百鱗蛇牙和虎紋野草花吧，我順便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採購的。”
她還是一副“你確實在找茬”的樣子。
“儘快哦。”
起身走去倉庫，還聽到她跟桃搭話的聲音。
我看看...蛇牙和虎紋野草花稍微用油紙包一下，這裏還有些圓月果的果皮也一起賣了吧。
先拿秤稱量一下，改天要換個新秤了，這個都銹了，不幹凈，而且連秤砣都銹了。
分別是四百七十二萊芒，五十六萊芒和四十九萊芒。
缺的東西我看看，馬上要做中級氣血藥劑了，需要新鮮哥布林耳和烏鴉羽毛，可能焰形棘草也需要一些了。
哥布林耳的話，用兔子耳朵代替一下也行。
——
“這些那些...再要一千萊芒的兔子耳朵，要乾的，就是這些了。”
這個米茵手裏拿了本冊子，用墨筆把這些記下，
“嗯...如果做中級氣血藥劑的話，哥布林耳的效果會更好哦。”
“用哥布林的耳朵有些殘忍了。”“兔子耳朵就不殘忍了咯，有人心疼豬豬牛牛羊羊嗎？”“...新鮮哥布林耳聞着不舒服，血腥味。”
說不過她，主要還是因為我們現在不需要去追求藥劑的品質，何況帶血的東西對氣血藥劑實際上沒什麼作用，只是故弄玄虛罷了。
我把包着蛇牙，草花和圓月果皮的三個小包給她。
她掂量了一下，“每格萊芒蛇牙十七銀五十九銅，虎紋野草花三十七銀八十三銅，圓月果皮四十三銀二銅，共十四銀五十三銅，給你取個整，十四銀五十銅就行。”“別佔新客戶的便宜啊？而且掂量一下就能算出價錢是怎麼回事？”
我壓根沒告訴她有多少萊芒。
剛剛稱的蛇牙四百七十二萊芒...一格萊芒是十七銀多少銅來着...按一格萊芒十七銀來算，大概是八銀...左右吧。
不用筆壓根算不出來。
“誒呀，不要拿自己那僅供娛樂的腦袋來挑戰我們吃飯的本事好不好？”“......”
莫名火大。
“商人的美德是錙銖必究，一個銅都不會少你的。”
說完，她從車上拿下來一個木箱子，打開一看，裏面的凹槽塞滿了銀幣和銅幣。
一隻右手就能托住箱子…就算是煉金師，她的力氣也不是一般的大…
她手一抓就拿起了十四枚銀幣放進一個袋子裏，又一抓拿起一堆銅幣放進去，再補放三個銅幣。
像是富豪在施捨一樣給人塞錢。
“明天早上我會把東西帶過來，到時候盛惠八銀六十二銅咯——除非市場價格變了。”
說完她就走了。
連聲再見都不說。
還是該核對一下到底少沒少錢。
但是價錢多少我都忘了。
轉頭一看，桃已經拿着紙和筆了。
單價都列出來了，就差具體都有多少萊芒了。
那就開始吧！
——
算了半天，我賣出的材料算出來的價錢居然還比米茵提供的價錢要少十幾個銅。
我佔了便宜，也就意味着她也不是那麼神的嘛。
雖然已經很精確了，但遠不及什麼錙銖必究。
這次大概是我的勝利！
完全笑不出來。
現在，道路上已經有人在走動了。
目前我們的顧客，主要就是勇者。
他們最需要藥劑這類東西，基本是必需品
當然，如果有訂單的話，我們也會接一些做煉金材料的單子，供應給周邊的工匠。
只是，我們現在該幹什麼呢？
總不可能坐着吧，沒有商店會有坐着的員工。
那站着該幹什麼呢？
櫃枱最多後面可以站兩個人，總感覺兩個人站在那裏有點傻，而且過於隆重了。
就算要我站我也不和一個同齡的女孩子站。
會肩碰肩的。
也不是說我有什麼奇怪的感情啦...
我覺得還是該給桃佈置任務。
目前她也派不上什麼用場...
那就看店吧！
“桃，目前店裏只賣初級氣血藥劑，如果有人來看的話可以先叫我，我給你演示一下。”“昂。”
她點點頭。
這樣，我就去看看有什麼能做的東西。
勇者用的東西確實是好賣，只要做了肯定就有人需要。
那些比較專業的東西比如說像鐵匠有時需要的助燃劑，就不需要做太多儲備。
氣血藥劑實際上裝的也不是什麼血，只是說能夠幫助癒合傷口。
如果腿被砍到，跑不動了，那麼，喝氣血藥劑就可以治癒。
品質和品級決定了所能治癒的程度。
氣血藥劑的功效，只有下限沒有上限，大師級氣血藥劑能使壞死的組織復原，令被切斷的肌肉在片刻內連在一起。
我目前這個初級氣血藥劑，僅能恢復皮外傷和阻止流血，如果傷到肌肉就沒辦法了。
品級越高，只代表其發揮效率越高。
所以說現在需要更加強力的中級氣血藥劑。
真頭疼啊...萬一中級氣血藥劑做差了就完蛋了...那可都是錢啊...
嘆口氣，拿《煉金目錄》看看下一步做什麼吧。
“帕斯塔先生，這次也是自己一個人去發信嗎？”“年輕人都去送急達信了，工錢多...這是最近才開的煉金店吧，小桃在這裏打工嗎？”
走出煉金室，看到一位老者。
瘦削的他穿着一身米色布衣，背着一個封了口的袋子，戴着個能遮陽的草帽，看起來還蠻古怪的。
“嗯，這是蘭斯店長。”桃看我走出來，笑了一下。
“您好。”“你好，蘭斯家的孩子。”
他的眼神渾濁，向下彎的嘴唇上揚了一下，牽扯着他臉上的皺紋。
“我本來以為是他們回來了...不過，回不回來都是一樣的。”
他看看我們煉金店的前廳。
“這屋子沒怎麼改，還是以前那樣，讓我想起十幾年前...說多了，我是帕斯塔，喬克萊鎮的郵差隊長，負責這一帶的郵件以及包裹，如果需要寄送東西，可以到酒館對面的小屋來找我。”
我點點頭。
“好的...請問有什麼需要的商品嗎？”“商品...能讓腰疼好點的東西，我會很樂意買的。霍華德醫生的按摩很不錯...但王城煉金店的骨葯價格有點高。”
他說話有點顫巍巍的。
“目前還沒有，以後會留意的。”“那就拜託了，告辭。”
他轉身走了。
“帕斯塔先生一直都很忙呢，”他的影子慢慢不見，“沒有妻子，更別提什麼兒女，一個人住在小木屋裏處理成堆的包裹和信件。”
“那還蠻孤單的。”我說，“每天不是在送信就是在送信的路上吧。”“帕斯塔先生還要管下屬呢，塞一屋子的信都要親自去送。”
“那還蠻辛苦的。”我應付了一句，繼續去弄藥劑。
——
“嗯...”
在煉金室里坐着。
翻過一張又一張，還是沒什麼合適的配方可以做。
哪天可能要把手裏這本《煉金目錄》翻新一下，現在這本太舊了。
先不說掉頁，書上的筆記非常密集，雖然字寫得還可以，但不太看得清。
而且有一頁被水搞得完全糊掉了啊，不僅是筆記，連原來的配方都看不清了。
名稱因為寫在一角上還能隱約辨識，不過也只能看到“硫磺”的字樣。
......
大概是弱效硫磺藥劑吧，我也不確定。
先不說這個了。
現在的目標是找到適合生產並且能賣出去的東西，最好能兩者兼顧。
活力藥劑貌似不錯...
氣血藥劑、活力藥劑、魔力藥劑，是根據三大類冒險者而分類，是個人都用得到的東西。
氣血藥劑可以治癒傷口。
活力藥劑可以恢復體力。
魔力藥劑比較特殊，只有巫師用得到，也就是補充魔力用的。
女巫也用得到魔力藥劑。
巫師非常稀少，可能四十個勇者里也就一個。
這職業是需要血統和天賦的。
所以，做魔力藥劑的話，估計得用訂單形式。
不過活力藥劑就不太一樣了，
活力藥劑是平民也用得到的東西，只要累了就可以來一瓶，神清氣爽。
勇者通過喝這個來獲得體力用以支撐多次戰鬥。
那就試試初級活力藥劑...
“二位客人早上好，是勇者嗎？”“姑且算是...”“是勇者啦。”
外面好像來人了，好像是來了兩個男孩，至少聽聲音是這樣的。
我聽聽桃會怎麼和他們交流。
“這些藥劑花花綠綠的，看起來很貴的樣子...”“那些是非賣品...本店新開，初級氣血藥劑很適合勇者，要來一些嗎？”
嗯…桃說的很好，給我留面子了。
“沒有中級氣血藥劑嗎？”
這個人就感覺有點...
“現在還沒有...以後會備貨的。”“那我們以後再來吧，走了，拉克利什，酒館的還夠用。”“我們用初級的不就好了嗎？”“少來，被砍斷腿了我可不背你。”
開業的第一單生意可不能敗壞在這種人手裏…我得想想怎麼辦。
“勒哈託買他們一瓶初級的又不浪費啊。”
“勸不住你...老闆，要兩瓶。”
桃轉身在柜子上拿了兩瓶。
順帶一提，我用的是標準的藥劑瓶，也就是圓底的玻璃試管再加個木塞子。
“一共二十銅。”“嗯？王城煉金店那邊兩瓶要三十銅啊？”“那是人家手藝好，跟這個店沒關係。”
這兩個傢伙…一個好說話，一個不好說話。
“王城煉金店的手藝，本店自然不敢比較。”
我只能這麼說了。
其實成本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是誰煉製的問題。
我只賺成本的一半，不過要湊整一下。
而王城煉金店要賺成本的一倍。
初級宗師氣血藥劑才說得過去，可有誰會去做那種沒有利潤的玩意。
不過這種事情，看破不說破就好。
嘖，誰能跟錢過不去呢，你這小鬼。
滿臉開心地遞給他們藥劑，“路上小心。”
別被生吃了，我滿臉開心地想着這畫面。
友善點的好像是叫拉克利什，另一個叫勒哈托。
友善的拉克利什拔出瓶塞舔了一口，“哇，好稠。”
勒哈托拔掉塞子，抿了一口，“嗯？這...和王城煉金店的不一樣。”
“雖然不知道王城煉金店的是什麼味道，但我們都是真材實料。”“王城煉金店的那個跟水一樣。”
拉克利什又舔了一口，把塞子塞進去。
“那是王城煉金店的手藝...拉克利什，走啦。”
那個勒哈托把拉克利什往外拽。
“多謝老闆啦。”“下次再給你優惠哦！”
這個名為拉克利什的男孩背着一把銹跡斑駁的直劍和一個小木盾。
他的夥伴背着一把短弓和一個皮箭袋，腰間還插着一把短刀。
他們出了門向東走，估計是去討伐怪物了吧。
“嗯...改天我要嘗嘗王城煉金店的藥劑。”
“我果然還是不太行...”桃嘆了口氣。
“我覺得挺不錯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
“來，我教你煉金。”“可是沒人看店誒？”
優莉打開她卧室的門。“我來。”
我都快把優莉忘了。
“優莉，飯在廚房，洗洗臉吃了飯再來，牙刷放在浴室里了。”“店呢？”“沒關係，沒什麼可偷的，而且路上這麼多人。”
“我還是看店吧...這附近就是那家酒館，而且最近好像有個神偷來着。”
“沒事的，桃，一件事一件事來。”
我看着優莉，她還沒睡醒，搖搖晃晃的。
不是生病，這個我很清楚。
“都來煉金室吧，優莉待會兒也來。”“嗯！桃會努力的！”“嗯。”
桃似乎對煉金還蠻感興趣的。
優莉...似乎還是很困惑的樣子。
我不知道她是否還記得如何煉金，就算不記得也無所謂了。
改天在門中間釘個風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