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邊疆 精兵猛將 雪豹覓食
起床號響起的時候,天邊只是才開始泛白。石磊躺在床上醒着神,心裏還在琢磨着昨天寧將軍說的那個人。
“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石磊心裏忐忑了一夜。
希望他是個紈絝草包,這樣就可以把他打發到任懷那裏去,煩不着自己。但又希望真是個年輕有為的人,可以幫自己分攤些防務上的壓力,好對付那些幽魂一樣的土匪。那個任懷實在是個草包,根本不敢指望他幫一點忙,能不拖後腿已是阿彌陀佛了。
“把總該起了。”一聲稚嫩的聲音在帳外輕聲問候着,“各哨哨官已經來了。”
“管他呢!兵來將擋!”石磊一腳踢開被子,雙腳踏在木地板上對着帳外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一個穿着黑色及臀戰服,綁着褲腿,腳穿厚底棉靴的半大小子端着臉盆退着身子進來,白白的臉兒被涼風吹得微微透着紅暈,在石磊身邊放好臉盆牙刷后便出去請六哨的哨官進帳。
進來的人各個人高馬大,開肩闊背,昂着首、挺着胸,身上的甲胄貼身緊實,墨黑色的甲片和高頂鐵盔掛着逼人的冷氣,屋裏爐子的火勢一時間被狠狠地壓了下去。小順子剛成年的身體站在他們面前就像長在峭壁前的一根小樹苗一樣。
“石把總。”眾哨官一齊向石磊行禮問安。
石磊擦乾臉上水珠后問道:“偵察哨兵都準備好了嗎?”
一個下巴參雜了些許白須的哨官回道:“都已提早讓他們吃完飯在帳外候令了。”
石磊轉身對着說話的哨官凝視了一陣:“鮑哨官,你最近腰還痛不痛,我早就讓你寫申請退伍的帖子了。”
鮑哨官看看左右同僚不好意思的笑着說道:“把總你別多慮了,我這身體還穿得了甲,也還舉得了銃。再說我走了,這營里那麼多雜事誰幫你干。”
“就是啊把總。老鮑走了我連餉銀都不知道去哪領了,他可是我們家的大總管。”眾人也都笑着替鮑哨官說話,順帶打趣一番。
石磊刷完牙,摸乾淨嘴唇,也笑了起來:“我剛入伍的時候就是您老帶得我,我想讓您早點頤養天年啊。”
“那等你當了守備,把我接到守備府養老吧。”
“對對,等把總當了守備,把我們都接去養老吧。”眾人再次起鬨着,發出爽朗的笑聲,爐上的火苗往外一竄,把整個帳篷照的紅彤彤的。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令牌在架子上,您拿去發給哨兵,讓他們去準備吧。每人相距一里地,確保前後可看到對方。”
鮑哨官自己繞道案桌旁的架子邊,拿了令牌出帳安排去。
“各位坐下吧。出關的準備都做好了嗎?”石磊拿起爐子上的鐵茶壺和幾隻土碗,一一給眾哨官倒茶。
“車子都套好了,騾子餵了一夜,等兵士們吃完早飯隨時可以出發。”正在捧碗接水的一位留着八字鬍扁平臉的周姓哨官回道。
另外有三位吳哨官、鄭哨官、王哨官也都應和着。
石磊給最後一位哨官倒茶好像有點虧欠他似的笑道:“方哨官,這次又得留你一個人守家裏了。”
方哨官接過熱茶,高高的顴骨夾着細長的鼻樑,長得一張山羊臉下巴卻是光禿禿的:“把總放心,一切有我。”
小順子帶了幾個兵士提着早飯進來,給眾人擺上后,鮑哨官也掀簾進帳。
“稟把總,偵察哨兵都已派出去了。”
“快坐吧,我們吃完飯歇一歇就出發。”石磊抬手示意。
“把總,那個叫‘鬼若子’的匪幫怎麼說,要不要剿?”周哨官問道。
“我昨天又和守備提了,那個任懷又說沒銀子不讓剿。”
“這個王八蛋,天天拿着他那個小本本,這也不讓干那也不讓干。沒我們哪來的關市,他哪來的銀子蓋他那個大宅子。”周哨官噴着米粒罵著。
石磊擺了擺手:“隨他吧,所以寧將軍讓我們出關巡視商路嘛,意思很明顯了,出關以後還不隨咱們做什麼。“
“我在草原上的線人最近回報說有不少北虜人也加入了進去,搞不好他們規模又壯大了。”王哨官望着石磊說道。
“人再多那也是沒有組織的烏合之眾,怕什麼。”鄭哨官撇着嘴一臉不屑。
“我們是不怕,可是每次一遇着了,他們就跑,上頭又不願另外出錢主動搜尋圍剿,每次看着那些被劫的商隊只能幹着急。以前還不殺人的,現在又殺人又擄人的。”
“這次關市怕要少不少關稅。”吳哨官又補充一句。
“這次出去巡視商路也是給商人們安個心,只是這幫匪都騎着馬,我們遇到了也追不上。”石磊最近也被這伙匪幫弄得心情煩躁。
用完飯後眾哨官各自回營整隊待發。小順子伺候石磊穿上黑色的對襟長身扎甲,繫上牛皮腰帶和一面漆黑的護心圓鏡,梆好龍蝦尾形制的黑色鐵臂手,內襯一件大紅色長身戰袍。
穿好甲胄后,石磊走近刀架將昨晚新磨好的腰刀插入黑檀木製作的刀鞘中,從小順子手中接過高頂紅漆頭盔,掛好護脖,理順后檐的護項甲和左右護耳甲。盔頂插着一根掛着長方小紅旗的盔槍。
石磊對着鏡中的自己扶了下眉庇,像一個即將出門接親的新郎一樣滿意地走出了帳門。穿着石磊同款甲胄、戴着黑色高頂鐵盔、盔頂插着小紅旗的哨官們帶着身穿打着鉚釘的黑色對襟布面甲、綁着銀灰色護臂手、頭戴黑色頓項直檐圓盔、盔頂插着小紅旗的旗總;旗總帶着同樣綁着銀灰色護臂手,身穿紅色布面甲、頭戴黑色頓項直檐圓盔、盔頂插着小紅旗的隊長;隊長後面是和自己一樣穿着紅色布面甲、綁着銀灰色護臂手、頭戴着梆有紅色絲纓的直檐圓盔的兵士。眾將兵依次有序地排列在正對關門的營中大道上。
石磊走出中軍營門,跨上自己的黑身大馬,這可是自己在關市上從阿拉伯人手裏親自挑選的,胸前與後腿的肌肉如花崗石雕刻的塑像一般堅實優美,每一根線條都蓄滿了力量。黑馬揚起右蹄、點着腦袋歡迎主人的到來。
石磊以鮑哨官的火銃營為中軍,位於全軍最後位置。前方以周哨官為前軍、吳哨官為後軍、鄭哨官為左軍、王哨官為右軍。每一小隊都配備了一輛騾車,車身兩米多長,兩側豎著半米多高的木板,整車高度適於銃手舉銃射擊和遮蔽身體。車上裝有各隊的水袋、乾糧、毛毯、火箭等物資。每隊還多出幾輛車專門拉着騾馬的飼料。眾兵士呈鴛鴦陣隊形分兩列跟在自己小隊的騾車後面。
“豎旗!”石磊令道。
石磊周圍旗官聽令,豎起五米多高的紅色、藍色、黃色、黑色和白色的五面高招旗,四米長的旗面如瀑布般直垂而下,金葫蘆頂下橫一木杆,兩側掛着對應顏色的長筒形燈籠。
緊接着中軍的黃色旗面、黃色火焰形旗邊,旗面上方繫着黃色旗帶,旗杆略高於五方高招旗的中軍認旗也被豎起。
其他五哨也豎起了各自的認旗:黃色旗邊,旗面和旗帶的顏色則與各哨位置相對應。前、后、左、右、中對應着紅、黑、藍、白、黃。
各哨下對應的旗總、小隊認旗也紛紛豎起,形制上旗總的認旗少了旗帶,小隊的認旗僅有旗面。旗面大小、旗杆高度依照等級依次縮小。
頃刻間,營中大道上旌旗飄揚、五色奪目。
隨着三聲號炮響起,眾將士高喊三聲“吼!吼!吼!”,震天響的聲音如草原上的野馬一般在山谷兩壁間來回奔騰,地上的螻蟻、樹上的鳥雀被震得四處逃散。吼聲過後,全營上下一片寂靜,無一人再敢發半點聲。
石磊像看着自家寶貝一般滿意地掃視着周圍的兵士,振臂高呼:“開關門~”。
沉重的門軸艱難地轉動着,全隊最前方豎起了一面藍底紅邊,旗面紅綉“清道”二字的清道旗。
“開拔!”隨着石磊一聲令下,中軍的五色高招旗一齊向前點指。
全軍的旗幟像是被看不見的細線連在了一起一樣,紛紛拔旗一起向前點指。騾、馬、人、車跟隨着自己的旗幟向關外緩緩移動,好似一隻隱藏着氣息的雪豹,謹慎地踏出腳步走出陰暗的洞穴,尋找着自己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