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職
明月樓醫院大會議室，院領導和各科室主任正在對山陰市副市長的病情進行評估。
內科主任安道平起身，扶了一下他的老花鏡：“情況就是這樣，非常嚴重。如果採取保守治療的話五年存活率只有50%。”
“怎麼會這樣？”市長夫人劉萍傷心地抹着眼淚：“老李這幾年一直都為山陰市嘔心瀝血、篳路藍縷，怎麼眼看着快功成身退了就遇上這病？”
“對不起，要想讓徹底治療癌細胞只有手術，但風險實在太大了。”外科主任文世勤愧疚地跟她鞠了一躬，所有人都沉默了。
院長何平東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思索片刻：“是你沒有把握還是說手術真的太困難？”
“我作為外科主任怎麼會沒把握？建議保守治療是對市長負責！”文世勤聽他言語中充滿懷疑，急得面紅耳赤：“而且我們醫院的外科在全國都數一數二，我們科室經過研討都認為手術的意義不大，去其他醫院也不見得有人敢開刀。”
“說完了嗎？”何平東點了根煙，根本不正眼看他：“你問了王守真嗎？”
他四十多歲因為父親投資入股當上了院長，比起這些科室大佬更顯年輕，行事風格常常我行我素。
而王守真不久前因為和藥商勾結，被醫院打入到國醫協會坐冷板凳，大家對他都是避之不及。
院長的話一開口，底下就開始竊竊私語。
文世勤一面不屑：“那樣的人我怎麼會讓他上手術台，心術不正成何體統！”
安道平突然笑着對他說：“可他是你帶出來的學生，從醫大畢業時成績可是第一啊！”
“真的嗎？那還管什麼！”劉萍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管他過去如何，咱特事特辦趕緊去請王醫生過來吧！”
文世勤惱怒地拍了一下桌子，眼睛都要鼓出來：“我反對！這樣不負責的醫生絕不能上手術……”
“你在吼什麼？這是開會，我是院長。”何平林的聲音低沉有力，打斷了文的輸出。
他轉頭又一臉和藹地看着劉萍：“劉夫人，你覺得採用什麼治療方法合適？”
劉萍無助地望向在座的各位專家，嘆了口氣：“我想救老李的命，還是做手術吧。”
“那就舉手表決，建議做手術的請舉手。”
在場的人除了文世勤都舉了手，畢竟要動刀的又都不是他們，真出了事也不會擔責。
“嗯，很好。林語心，你去中醫協會叫王守真來一下。”
林語心是醫政處的辦事員，長相甜美，身形修長，平時總是穿着一身正裝跟在何平東的左右負責處理日常工作。
她尷尬地回答：“那個，我不太清楚中醫協會在哪兒。”
大家相視一笑。不怪她，這個部門是真的冷門。
何平東嘴角微微上揚，語氣平和地說：“住院樓後面的那座小屋的二樓，快去吧！”
“何院長，如果你們一再要堅持讓他做手術的話，我只有辭職了！”文世勤也冷靜下來，堅定地表態。
大家愣在座位上，不知道文世勤和他弟子有什麼深仇就恨，非要爭個你死我活。
“我接受你的辭職，小林快去吧。”
伴隨着林語心飛奔而去的背影，文世勤邁着滄桑的腳步落寞地離開了會議室……
穿過一片草長鶯飛的花叢，林語心終於找到了那座三層小樓。
可剛一接近，就聽見了搓麻的聲音，心頭不禁對王守真有些懷疑。
她打開寫着中醫協會四個字的木門，裏面一個臉色白凈，相貌不凡的青年醫生正在和三位老中醫殺得血流成河，直接無視她的存在。
“請問王守真醫生在嗎？”
“他去外地出差了，要很久才會回來。”青年醫生不看他，耐心地等着聽牌。
“是嗎？”林語心沮喪地離開了。
身旁頭髮花白的老中醫露出了猥瑣的笑容：“我說小王，你戲弄人家姑娘幹嘛，看她那麼漂亮萬一喜歡你不就可惜了。”
另一位戴眼鏡的老中醫直搖頭：“你懂什麼？那姑娘不知道被何平東睡了多少次，我王哥看得上她？你說是吧王哥？”
王守真杠了一手，心情愉悅：“你們想睡她別扯上我，難得放鬆一下最煩有人來打擾。”
“哼？跟我走！”林語心突然進門，嚇得三位老中醫都停了手。
“王守真，現在可是院長叫你，你不去還想不想穿白大褂了？”
聞言，王守真把麻友打發走，順便鎖上了門：“不就市長做手術嘛？我早就跟文老頭說過他又不聽”
林語心微微一驚，這事院方可是一再要求保密，除了一個主要科室領導沒人知道。
看着她眼球片刻的迷離，王守真得意地笑道：“我說對了？”
“是這樣的，所以麻煩你快過去一趟。”
“我不。”王守真倚着凳子點起了煙：“除非讓文老頭過來求我才行。”
林語心有些無語，這樣傲慢不講禮數的醫生她在醫院還是第一次見。
“沒用了，他聽說大家決定由你來開刀就辭職了。”
“早有這種覺悟該多好，這個殺人兇手啊。”王守真叼着煙匆忙披上白大褂：“外科讓這樣的保守派把持不知還要害死多少人命，埋沒多少人才……”
見他語出驚人，不想惹麻煩的林語心並沒接他的話，只是緊緊跟着他。
她這時才發現王守真有多高，平視的話只能看他細長白凈的脖頸。
快到會議室時，文世勤正在窗檯徘徊。雖然在他的口中一文不值，王守真還是恭恭敬敬地上前給他鞠躬行禮。
文世勤苦笑：“我管不住你了，你好自為之吧。”
“多謝老師教誨！我以後定當銘記在心。”
要是不知道剛剛的事，林語心一定會為眼前這對感人的師徒落淚。
會議室里，只剩下院長和夫人。
看完報告，王守真簡單地和劉萍介紹完手術原理和風險后，劉萍就離開了醫院。
何平東：“王守真啊，你忽悠劉夫人可以，還忽悠得了我嗎？癌細胞在肺上擴散得那麼快你有把握切除嗎？”
王守真有些失落：“我原以為院長是信任我的，沒想到……”
何平東拍了下他的肩膀：“我只是擔心你，畢竟所有的醫生都不敢做，風險實在太大。”
“我有說過要用常規手段做手術嗎？”
這句話讓何平東和林語心都有些震驚。
王守真舉起茶杯：“去幫我加點熱水。”
林語心看了眼院長，何平東微微點頭，她只得忍着怒氣幫他出去續水。
見她走遠，王守真才將嘴湊到院長耳邊，悄聲道：“我這幾年在中醫協會也沒有白待，自創了一套中西結合的手術法。”
何平東疑惑道：“你這樣閉門造車有用？”
“有用！”王守真自信地笑着：“你可以翻一翻今年我院療養部病危區的檔案，看看有多少將死之人被我拉回來了。”
何平東半信半疑地用手機看檔案，果真好幾個由王守真療養過的危重病人康復出院。
這樣的事為什麼沒人跟他說？雖然他貴為院長但還是無法掌握醫院所有的資源和信息，這讓他感到深深的挫敗和不甘。
王守真看出了他的情緒，追問：“這次手術也不是白做，文世勤真的辭職了嗎？”
“你有想法？”
王守真斬釘截鐵道：“手術若不成，我就去自首。手術若成，我要你支持我做外科主任！”
說這話時，林語心也進來了。
“關門。”何平東提醒了一下，也不避諱：“做主任一言堂是行不通的，要讓醫政處制定候選人名單交由專家組集體評判才行。”
王守真想了一下，看見一臉懵逼的林語心：“你可以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