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牛老3
大年三十這一天,磕完頭后我坐在大門口等着別人家放炮,為什麼要等人家放炮呢?那自然是因為不想成為第一個放炮的人,至於原因嘛,我至今仍清晰的記得以前老爸還在的時候每到過年聽到誰家第一個放炮,總會忍不住吐槽一句;誰家呀,這麼嘴饞?然後屁顛屁顛的跑出去看看到底是誰家,我想這就是為什麼奶奶不讓我第一個去放炮的原因。
在我無奈的等待中,終於迎來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聽聲音像是牛老三家的方向。有了出頭鳥,很快村子裏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聲,我也不再遲疑,直接將火爐子旁邊板凳上的鞭炮拿出了屋裏,之所以放在火爐子旁邊自然是為了烤乾,免得炸到一半因為潮潤而熄火,這在我們看來是不吉利的。走到院子裏,我把鞭炮擺成一條長龍狀,扯下一張紅紙裹在火線上,點燃紅紙就往家裏跑。
剛跑回家裏,院子裏就響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我透過門縫朝外看去,興奮的手舞足蹈。這時姐姐從身後敲了一下我的頭笑道:“多大的人了,難不成待會還出去撿炮去?”
我嘿嘿一笑道:“這跟年齡有什麼關係。”
姐姐無奈的搖了搖頭道:“趕緊過來吃飯吧。”
我嗯了一聲,關上房門,回到客廳里,桌子上早已擺滿了各種美食,什麼腌菜扣肉,炸紅薯,炸土豆,炸蝦片,清蒸魚,辣子燉雞,紅燒肉,涼拌松花蛋,應有盡有,簡直讓人垂涎三尺的同時又無從下手。廖叔則早已安安靜靜的坐在了我的對面,姐姐跟奶奶忙活完也相繼坐了下來,奶奶勸了廖叔幾句當做自己家,別客氣之類的話,姐姐也跟着客氣了幾句,廖叔笑着點了點頭,之後就真的不客氣的吃了起來。飯桌上我看看姐姐又看看廖叔,心裏突然萌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姐姐至今還沒有男朋友,我看廖叔這人就不錯,以後有機會倒是可以試着撮合撮合。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轉眼已經到了年十五這一天,我們當地俗稱小年。姐姐因為工作的原因,早在十一那天就已經再次出門了,那天是我送姐姐去的火車站,人潮人海中看着姐姐單薄的背影我忍不住問了一句:“姐,你現在在做什麼?”
姐姐似明白我的心思,笑着摸了摸我的頭道:“放心吧小東,姐姐現在在一家服裝廠做代班,沒人敢欺負我。”
我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目送着姐姐再次離我而去,眼角不爭氣的留下幾滴眼淚,心裏也暗自下定決心將來一定要做出一番事業,不為別的只為姐姐能留在我身邊,不讓她再受半點委屈。
十五是一個特殊的日子,讓人喜歡又討厭,因為很多回家過年的老鄉在過完十五后都會再次踏上打工的征途,可以說十五是傳統意義上的小年,同時也是親人告別傷感的日子。我的發小小金子在十六這天也收拾行李出了遠門,走的時候他找到了我說:“小東,你還不打算出門啊,老待在家幹嘛呀?”
我說:“我年紀不到,出去人家也不敢收呀!”
小金子白了我一眼道:“弄個假的不就行了嘛,我是在一個小廠上班,老闆跟我特熟,你要是想去身份證的事兒我幫你解決,到時候要是有人來查咱們就往廁所里躲躲就成了。”
我想了想還是拒絕道:“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在老李叔那兒幹活呢,況且廖叔說了會幫我們把木鎮子做好,在哪兒干不是干呀?”
小金子說:“得了吧,現在都啥年代了,
誰還用那玩意,城裏頭都用電飯煲了,簡單方便,木鎮子這玩意又能有多大市場?”
我笑笑說:“照你這麼說,那摩托車買一輛能騎好多年呢,人家為啥還在不停的生產?有生產那自然就有消耗。”
小金子笑罵道:“嘿,你小子一年不見這嘴巴倒是挺能說,得了,我也懶得管你,反正你以後要是想出門記得來找我就是啦。”
我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十五是老鄉們與家人離別的日子,同時也是我們忙碌的開始,早在昨天晚上老李叔就找到了我說今天會組織郝村長他們幾個去我家,找廖叔商量商量接下來的事兒。所以在將發小送到了村口上了三輪,我便往家裏趕去。
回到家裏,郝村長與老李叔,雙全叔三人早已到場,讓我微微有些意外的是小院裏除了廖叔,還多出來另外一個身穿黑色夾克的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們村的名人牛老三。要說這牛老三那可以說是在咱這十里八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人年過三十始終沒討着老婆,家裏條件不好是一個原因,最要命的是這人好吃懶做,且好賭成性,哪個瞎了眼的大姑娘小寡婦敢嫁給他呢?其實他要是勤快些,再把賭博的壞習慣改掉,客觀來說這人還算是我們村裡比較有文化的人,上過小學,識得字。他最喜歡看的一本書就是李宗吾老先生的《厚黑學》整天蹲在村口研究,人家問他看的啥書,他還大言不慚的說是《道德經》當真是深得李宗吾老先生真傳!
當然這樣的說法也就糊弄糊弄那些不識字的老鄉,我們對此則是一笑置之。如果僅僅是這還不足以讓他在這十里八鄉擁有如此大的名聲,真正讓他揚名的是兩年前發生的一件事。雖說牛老三自己是破罐子破摔,但他老爹可丟不起那個人,這不,兩年前託人給牛老三介紹了一個姑娘,在牛老三他爹的用心包裝下原本一切都很順利,連挑提籃(提親)的日子都訂好了,可問題就出在提親那天。
事情的具體經過我並不知曉,都是後來聽村裡同去的人說的。據說當時原本女方家還算客氣,彩禮也收了,豬後腿也接了,還做了一頓好菜招待眾人。這牛老三的岳父一高興就跟牛老三喝了兩杯,這一喝不打緊,兩人居然在酒桌上划起了酒拳“哥倆好”。他那個老丈人許是喝高了也沒太在意,可丈母娘看不過去了,直接將人給趕了出去,牛老三等人帶去的東西也一併扔還給了他們。
要說這牛老三天不怕地不怕,是村裡出了名的滾刀肉,但唯獨對他們家老爺子畏懼三分,這好好一樁婚事眼看就這麼給自己攪黃了,回去還不得被老爺子給打死?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夥同一起去提親的幾個村裡小年輕在回家的路上將那隻豬後腿給烤着吃了,回來給老爺子說一切順利。那些同去的人因為得了好處回來也是絕口不提,但這紙終究是包不住火,時間一長,牛老爺子越發覺得不對勁。按理說這麼長時間過去了親家也該有所行動了才是,聯想到自己兒子那德性,老爺子是越想越覺得可疑。
再三逼問下,牛老三無奈終於將實情道出,牛老爺子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后差點沒當場被氣死,手臂粗的棍子足足打斷了兩根。事情一經傳出,頓時一度淪為大姑娘小媳婦們茶餘飯後的笑料談資,特別是當初同去的那些人,在牛老三自己招供了以後他們也就沒有保密的必要了,講的那叫一個繪聲繪色。就這樣,牛老三在短短几天的時間裏便成了我們村乃至附近幾個村的名人,只是這名聲不是什麼好名聲罷了。對此他不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逢人就說自己的光輝事迹,臉皮倒也是厚的出奇。
言歸正傳,牛老三見到我眼睛轉了轉,也不知道打什麼壞主意,上來扒着我的肩膀道:“小東回來了。”說著從兜里掏出一包ZY,彈出一隻遞給我,我擺了擺手道:“牛叔,你就不能教我點好?”
郝村長也罵道:“牛老三,你要死了呀你,小東才多大,你就教他抽煙?”
牛老三不以為然道:“哎呀,都十七的人還小呀?”
郝村長嚴肅道:“不管多大,這煙終歸不是什麼好東西,別人戒還戒不急呢,你倒好!”
牛老三小聲嘀咕了一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我走到老李叔身邊坐下,不解的小聲問道:“老李叔,他咋來了?”
老李叔沖雙全叔嚕了嚕嘴道:“他弄來的。”
我正暗自疑惑,卻聽郝村長對我說道:“小東呀,這牛老三怎麼說也算是咱們村的手藝人,拋開品行不說,這手藝還是要得的。我是這麼想的,咱們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不妨給他個機會讓他跟咱們一起干,省得他成天在村子裏瞎轉悠,這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嘛,你覺得呢?”
我聞言微微一愣,心想這要不要牛老三你們自己決定呀,怎麼反過來問我?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老李叔笑着解釋道:“你沒來之前我們大致商量了一下,廖小哥的意思是咱們幾人合夥辦廠,他按每人所持股份給予不同的墊資,包括你在內。你現在也是股東之一了,牛老三想一起干自然得問問你的意見。”
我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廖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
廖叔笑笑問:“怎麼,不願意?”
我聞言趕忙搖了搖頭,我當然願意,只是我沒想到廖叔居然會把我算在內,要知道我今年才不過十六歲呀,得到了六月才滿十七。這有錢也不能這麼造吧?說實話廖叔他放心,我自己卻是有點心虛,一旦失敗那可就是一筆天大的債務呀,不過一想到姐姐離開時那孤單的背影我想要博一把的決心又堅定了幾分。這對於我來說是一個機會,-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不僅僅是廖叔幫忙墊資的原因,還有一點就是廖叔正好住在我家,否則不管郝村長與老李叔他們平日對我再好也不可能跟一個小屁孩打伙做生意。在我看來廖叔讓我參與進去多半是真心想讓我得到些實惠,而郝村長他們則多半是抱着廖叔會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藏私多出力。
郝村長見我半天不說話,還以為我對牛老三有些意見,勸道:“咱們現在確實是缺人手,這牛老三平日是討嫌了些,但這手藝卻是實打實的,我們三個都沒什麼意見,現在就看你了。”說到這兒郝村長看向牛老三道:“不過牛老三的確是有些不好的壞毛病,你想跟我們一起干以前那些毛病就得改了,否則我們是寧缺毋濫。”
牛老三連連保證道:“放心吧郝村長,我牛老三發誓今後一定好好乾,如果做的不好你們隨時開除我。”說著看向我道:“小東,你也知道我幫我家老爺子幹活他從來不給我工錢,我連買包煙都得賒賬,我知道你們都看不上我覺得我遊手好閒。可你們也得給我表現的機會不是?”
我心說你老爺子為啥不給你錢你心裏沒點數嗎?就你那德性,但凡有兩錢就手癢,不出一個下午准輸個精光。但腹誹歸腹誹,牛老三再怎麼說也畢竟是我老爸同輩的人,年齡擺在那兒,他如此放低姿態來向我一個小輩保證,我再不答應就真的不識相了。
我點了點頭道:“這事兒村長你們說了算,你們要是沒意見那我也沒什麼意見。”
郝村長笑呵呵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