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數風流人物
因有眾神術師以術法擷持翼助，南棹晚與南夕子島主、楚江秋小姐、武林爺爺、兄長秦朝共乘銀鶴長舟復歸中洲路程間，卻比此前東渡**海波時愈為順疾，時日未久，眼帘間那中洲無垠沃野淡影即漸漸愈為清晰昭然。此情此景間，再驟然想到當初去時孤掌難鳴、如今歸時背有所倚，南棹晚雖心間慨然興嗟，神容卻始終穩靜如湖，傲立船梢巋然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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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冥界靈族深至魔神山脈建立月神帝國政權且與宿敵傲雲國結盟、聯軍共犯雲荒國至此，早是半載有餘。此期間，南棹晚歷經塞外殺場禦敵、數見天界玄真境鳳凰神族族長鳳舞公主殿下、夜涉精靈帝國、終知曉自身真實身份、尋訪孤獨群島等諸事，如此波譎雲詭，早令南棹晚心間波瀾難驚、性韌泰然。此時此刻，南棹晚心間惟念此前孤然再返國都烈王城以說得漢宮秋與蕭暮雨率軍誠心來投的楚江秋小姐父親楚天闊大將軍能夠平安歸來……
假借孤獨群島此前繪製的中洲地圖詳然勘探后，南棹晚終斷然裁決在與琅琊城相較愈為臨北某處怪岩嶙峋的海濱長灘泊錨，其環匝全無雲荒國駐軍兵卒。南棹晚等眾與諸神術師暫札此處稍作休整、養精蓄銳，次日清晨即依憑術法掩蔽悄然西行，故此路程間秋毫未染，未多時即行抵斷霞關前。
此斷霞關距離雲荒國都烈王城約數百里，其城如鰲狀般伏據綿袤坦原中，從其間延展去的兩條寬闊官道則分別接系南北，故此鎮捍要衝樞紐的斷霞關古來即為兵家必爭地，亦堪稱烈王城東藩屏障。恰因如此，南棹晚終斷然裁決率先攻取此斷霞關：
“……若能將此關城取至我掌，以其為基，再靜待楚大將軍等平安歸來，則守能據東藩、擊能馳西京，破敵誅魔，肅清寰宇，或能令天下安定指日以待……”
南棹晚如此言說，南夕子島主與楚江秋小姐、武林爺爺、兄長秦朝皆默然以對，就此計議。次日清晨微晞間，琴卿、棋卿、書卿、畫卿即率諸神術師以術法如無蹤鬼魅般疾然攻至斷霞關中。此間守軍雖眾，但驟接暗襲，且敵者皆懷神術，終難抵禦。因南棹晚有令，諸神術師皆未傷守軍性命，僅以術法蔽其神識，驅其敗走潰散。見睹神術師如此披靡，南棹晚心間驟然想到，若以神術師對敵叛臣漢宮春與其部軍戎，豈非如摧秋枯落。然頃刻間，南棹晚就將此念忍制，終歸神術師所負殊責實為抵禦冥界靈族……
此城即定，南棹晚等眾遂擇地優處設營，南棹晚所居房舍則為原此間守將中軍帳，側畔即為校場。復歸中洲初戰告捷，令南棹晚愈為心情激越，惟在房舍中堂疾步徘徊，眼前彷彿浮現戰場橫掃幽冥世界陰兵幻景。然則，待武林爺爺與兄長秦朝料理畢私務前來聽命時，南棹晚早是穩靜如初，眼神愈為森肅地斷然發令：
“秦朝兄長，勞你以我名義將叛臣漢宮春諸般弒君叛國行徑與我欲誅伐叛賊、定邦安民宏圖流告雲荒、昭示百姓，再明我意誠望天下諸多忠勇義士竭然來投，共謀大業。此外，亦須將我雲荒國帥旗揚樹營中，以彰我軍威！”
南棹晚如此言畢，兄長秦朝俯首領命而去，南棹晚則始與武林爺爺計議軍務。此後半旬間，南棹晚惟或與南夕子島主共巡兵營、或深悶其房舍中獨琢中洲戰圖，無論怎般，皆始終按兵束戈。直至某日未時初刻，兄長秦朝驟然疾奔至南棹晚案前，俯首低稟，言語間卻難掩激越慷慨情緒：
“啟稟太子殿下，楚大將軍率兵歸來，現正在校場群集整裝，另有諸多鄉勇跟隨至營，意欲投軍！”
“楚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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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終默然全神靜琢中洲戰圖的南棹晚聽聞此言，驟然揚首，待兄長秦朝再次激越慷慨重言畢，緊接着即急繞案趨步出迎，但見中軍帳外校場中金戈鐵騎，足有萬餘，盡皆持槍鵠立，果是星旗電戟、殺意凜然。當先三者，以楚天闊大將軍居中，其左老者蒼顏長髯、粗袍垂地，疏落枯眉間卻愈顯其灰眸炯然、睿智深謀，其右年青將軍則全着胄鎧、身形精瘦、容若劍削，端的是龍驤虎步、英姿如塔。見到南棹晚從中軍帳里趨步行出，以楚天闊大將軍等為首，萬餘名錚錚鐵骨猛漢同時跪地，其音如洪鐘，竟響徹雲霄：
“拜見太子殿下！”
驟然間，南棹晚惟覺胸中熱血急劇翻湧，心間竟油然生出君臨天下、撫有國家豪情，側畔武林爺爺、兄長秦朝亦皆心神震撼，惟有南夕子島主始終漠然。南棹晚稍抑慷慨激揚心緒，傲立那隨風烈烈飄動的明黃帥旗影間，淡然虛抬左手：
“眾卿不必如此多禮……”
待校場諸軍再次森然肅立，南棹晚趨步行至意欲再行國禮的楚天闊大將軍前，顫抖着緊握其腕：“將軍闖龍潭虎穴、踏劍山火海，孤臨險境，卻令我部戎伍愈盛，如此辛勞，日後破敵誅魔、定邦安民，將軍堪稱社稷首功臣也！”
南棹晚如此話音尚未落，亦全着胄鎧的楚天闊大將軍就慌急屈膝跪地叩首：“殿下此言，微臣誠惶誠恐！微臣得遇殿下，猶如久旱望甘霖，愧蒙殿下愛重，委重授艱，雖死亦難報答也！如今兵卒雖具，但敵未破、國未安，何敢言功！”
南棹晚默然點頭，緊接着愈為肅容挪步行至那老者前。南棹晚心間知曉，此老者定為楚天闊大將軍所言叛臣漢宮春胞弟漢宮秋，但未知那叛臣漢宮春與眼前此淵渟岳峙老者相較如何。因此為首次與叛臣漢宮春眷屬相交，南棹晚不禁言行愈謹。稍待頃刻，南棹晚方終悠然開言：“想必老大人即為御史大夫漢宮秋……”
“罪臣漢宮秋……叩見太子殿下……”聞得此言，漢宮秋驀然衰靡跪地頓首，竟濁然老淚縱橫：“我漢宮家族無顏再見太子殿下、無顏以對雲荒社稷……當年家兄發動政變、做出弒君叛國行徑時，罪臣未能勸止，事發至此亦皆未能尋得太子殿下影蹤；數年來，家兄擅攬朝政、漠視黎庶，再至如今禦敵兵敗，罪臣應對無能……雖縱罪臣始終未與家兄同流合污，但終是侍君非忠、事國無勞，伏望太子殿下治臣難赦重罪……”
“如此諸般行為，皆緣汝兄漢宮春，實與汝無系，老大人斷不必如此傷懷。”南棹晚稍作忖量，如此皺眉肅然言道：“此前楚大將軍有言，稱老大人心懷國家、心繫百姓、心有良知，實為如今文恬武嬉的污濁宦海間的難得良吏。誠望老大人掙離親誼牽縈，確然能以國家社稷、黎民百姓為重，盡展智謀，襄助我等破敵誅魔、定邦安民，再令雲荒復為河清海晏，方為老大人報國功業也！”
“太子殿下此言，令罪臣慚愧無地！”漢宮秋再次伏地頓首，低語泣道：“若太子殿下不棄，罪臣此生惟望追隨太子殿下，願竭殘智，輔佐明君，披肝瀝膽，誓死報效，以償雲荒河清海晏宏願……”
漢宮秋此言未完，就被南棹晚朗笑着雙手扶起：“若如此，則吾雲荒國事無憂矣……”
……待南棹晚行至那精瘦年青將軍前時，那精瘦年青將軍未待南棹晚開言，就徑然屈膝跪地：“末將蕭暮雨，拜見太子殿下！當年漢宮春兵變弒君、為禍朝廷時，末將僅為禁軍兵卒，難以匡攘止戈，亦未知太子殿下諸般事。聞得楚將軍所言，末將愧對太子殿下！如今禁軍共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各支，皆堪稱雲荒精銳，其中青龍、玄武兩軍皆甘願與末將追隨太子殿下，以扶正道。此外，末將等從國都烈王城至此路程間，雲荒各郡皆早有流言，稱先君親封太子、國家真正主君終出天下，舉義幟、興義兵，以定邦安民，故各郡百姓皆欲前來投軍，正抵禦傲雲國敵兵的各地駐軍亦欲歸附。此時此刻，就有數百眾鄉勇正在城外候見。”
南棹晚聞得此言，極難以察覺地疾望側畔兄長秦朝，始終神容泰然，心間卻是激越難禁：此即為人言威能，天下歸心，那漢宮春必敗無疑！心間如此想着，南棹晚再次左手虛扶：“聞得蕭將軍所言，吾心甚慰！如今我部戎伍愈盛，蕭將軍與楚大將軍、漢宮老大人皆為吾股肱功臣也！而那諸鄉勇，吾欲親見！”
待兄長秦朝疾然宣命，原本持槍鵠立諸軍默然閃分畛徑，果見數百眾鄉勇迤邐行來，卻皆衣衫襤褸。待此數百眾鄉勇行至校場前，卻皆哀泣跪地：
“草民等拜見太子殿下……草民等皆聽聞先君太子終出天下，帶兵誅國賊、御外敵，蒼天有眼，國家有望……如今草民等惟願投軍殺敵，為妻子報仇，雖死無憾……”
原來，雖有前線忠勇將士始終浴血禦敵，但終難拒止。如今雲荒半壁河山皆陷至敵掌，百姓紛紛蒙難，竟至枯骨漫地、赤髓流野。聞得如此慘況，看到那數百眾銜悲茹恨而無需再動員的諸多鄉勇，南棹晚心間悲憤難當，泫然淚灑：
“國難如此，令百姓深受其苦，棹晚罪也……”
主憂即為臣辱，楚天闊大將軍、漢宮秋、蕭暮雨將軍看到南棹晚如此悲嗟，皆跪地請罪，但南棹晚未再繼續深溯此言。決定將那數百眾鄉勇編至軍中后，南棹晚再令楚天闊大將軍、漢宮秋、蕭暮雨將軍與南夕子島主等相見。得知南夕子島主竟率孤獨群島諸神術師馳援雲荒，楚天闊大將軍等皆極為驚詫，未料那傳說間孤獨群島神術師竟確然為實，同時亦皆眼露激越。楚江秋小姐則泣拜楚天闊大將軍，傾訴別後牽念。然則與此同時，兄長秦朝匆匆疾奔至南棹晚側畔，悄然耳語。南棹晚聞其言，心間愈為激越：
“眾卿疾隨我共迎精靈援兵！”
南棹晚此言既出，環匝眾皆訝然。如今精靈族眾惟匿至中洲極西深山，千餘年來，中洲眾生早漸漸淡忘精靈族存在，如孤獨群島神術師那般僅為中洲諸國傳說，縱然身居國家高位的楚天闊大將軍、漢宮秋、蕭暮雨將軍等亦從未詳然聽聞精靈族事迹。此時此刻，消匿千年的精靈族重回中洲大地，眾皆驚怔難言。就在此時，南棹晚尚未行出校場，就果見數百眾身着松綠軟甲且銀髮垂肩、身材頎長的精靈寂然珠貫行來，其為首者赫然正是松綠軟甲外罩青碧絲衫、腳踏帶有層層樹葉紋飾的麂皮戰靴的精靈將領楸！南棹晚愈為欣忭，急步前與楸等諸精靈深揖見禮，同時蓄心露出那枚始終佩戴頸間且依然溫熱如血的七芒星形玄色精靈寶石吊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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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闊別至今，精靈族確然將東出深山、重歸中洲大地嗎……”
“吾等奉陛下敕命前來，助汝破敵誅魔、戡亂安民。臨行前，陛下亦至告吾等：雖然中洲依然物慾熏灼、殺戮甚重，但有如汝此般賢君在世，則中洲善念依存，吾精靈族就能夠東出深山以尋光明。如今雖有冥界靈族橫行，但吾國境無憂，以天下蒼生計，故此陛下特命吾等前來助汝。”楸如此微笑言道。
“精靈皇帝陛下此言，棹晚慚愧。故友親率軍前來助援，棹晚亦終世感念！”南棹晚再次深揖為禮，如此誠然言道，心間卻想着若有精靈助援則抵禦那冥界靈族將愈為順捷，同時亦未深溯緣何楸稱其為賢君。眾正紛亂廝見間，卻驟然依稀聞得半空間似有鳳鳴嚦嚦，緊接着即有火紅祥光照耀整座校場。南棹晚揚首詳觀，心間早知如何，急怒喝以攏聚校場諸眾：
“天界玄真境鳳凰神族族長降臨，眾卿拜接！”
南棹晚此言既出，校場間竟至嘩然。楚天闊大將軍、漢宮秋、蕭暮雨將軍等皆以為，原僅為中洲諸國傳說間孤獨群島神術師、精靈族足令震撼，此刻天界神靈降世，甚至南夕子島主等孤獨群島諸神術師與楸等諸精靈亦極驚肅。頃刻間，即見身着火紅長袍、足踏朱瑾雲履的鳳舞驟現半空火紅祥光間，依然神容峻肅、俊雅翩然，緊接着即始緩緩落降此校場間，其那火紅垂腰長發則紛然亂舞。校場諸眾盡皆伏地跪拜間，惟貓腰微揖為禮的南棹晚竟驀然看到母親、小妹秦樓月與出雲村村長林淵、稀寥村民亦驟現火紅祥光間。南棹晚難掩欣悅，急與兄長秦朝步前攙扶母親時，卻發現眾皆悲戚，意欲發問，側畔鳳舞卻冷然開言：
“冥界靈族橫行凡界，與汝國敵驟襲村落。吾雖能滅敵，但房舍盡毀、村民流散，吾亦惟能庇得數人至此……”
南棹晚聞言，不禁心間愴然，未料故鄉出雲村亦終難脫敵襲。雖極為無奈，南棹晚亦惟能將母親與小妹秦樓月留棲至軍營中，其餘諸村民亦皆隨軍聽令。命校場諸眾拜見天界玄真境鳳凰神族族長鳳舞公主殿下后，南棹晚即令晚間設筵為眾洗塵。頃刻間，諸軍設營，武林爺爺、兄長秦朝妥置母親與諸出雲村民，南棹晚則獨去撫慰小妹秦樓月。與此同時，南棹晚亦眼眸餘光瞥見鳳舞似正蛾眉微蹙地詢質着南夕子島主與楸……
次日清晨辰時初刻，南棹晚即傳令升帳。頃刻間，楚天闊、漢宮秋、蕭暮雨、武林、林淵、秦朝等疾至，盡皆戎裝佩劍分列帳間，鳳舞公主殿下、南夕子島主與楸亦靜坐南棹晚將案兩側，帳外校場間則有青龍、玄武兩軍與孤獨群島諸神術師、諸精靈默然肅立，竟是旌旗蔽空、殺意凜然。南棹晚傲然傑立將案后，稍穩靜心神，將昨夜整晚忖量話語緩緩言出：
“眾卿，我等星聚至此，皆是以天下蒼生、國家社稷為重，舉義幟、興義軍，以破敵誅魔、定邦安民，惟望眾將士奮威殺敵，御來犯荒蠻，伐叛國賊臣，如此則微言能報仇雪恨、宏言以復興雲荒，終不負天下黎民祈望！既如此，則諸軍眾卿原制編官職皆須裁撤，重命名謂，以彰我新軍概象……”
“天界玄真境鳳凰神族族長鳳舞公主殿下貴為無尚神靈，降臨凡世，屈尊至此，以助我等，棹晚亦終世感念！即刻始，吾等將永尊奉為我雲荒國大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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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南夕子島主為首的孤獨群島諸神術師與以楸為首的諸精靈合為神翎軍，眾卿須皆以國賓待，其斷非常師也……”
“裁撤青龍、玄武兩軍制編，統為歸德軍……”
“敕封楚天闊為輔國大將軍，惟奉吾命統籌諸般軍務……”
“敕封漢宮秋為軍師將軍，參贊軍務，兼掌賞罰諸事……”
“敕封蕭暮雨為奉義將軍，助轄軍務……”
“敕命武林、林淵共理軍需糧草等諸般事務，皆屬歸軍師將軍漢宮秋統領……”
“敕命秦朝為主簿，隨吾行走，主掌文書命令等諸事……”
“如今我雲荒破碎，為御賊敵，我等當分兵誅伐：誠請鳳舞尊神統率神翎軍，主御冥界靈族；吾親率歸德軍掩助，主伐傲雲國敵蠻與朝堂叛臣。如此徐徐圖謀，則諸事皆能轉圜也……”
南棹晚如此言畢，中軍帳間諸將以輔國大將軍楚天闊為首，盡皆疾然跪地抱拳：
“謹遵太子殿下令！”